太困了。
男人在**舒展開四肢,疲倦如一條厚重的毯子,整他的個身體都被包裹住,無法動彈。他的意識也漸漸遊離起來,像是一絲滲透入窗簾織物間隙的光束,微弱而又恍惚。
他想抬起頭確認,外麵的天氣如何。窗簾不知何時被放下了,豔陽被隔斷在厚重的咖啡色窗簾外,房間裏有著和白天不相稱的黃昏感。他迷茫地眨了眨眼,這一刻,好像眼皮都不能自由地被控製了。
他快要跌入睡夢中了,憑著堅強的意誌,沉重的困意還讓他在清醒與夢魘中留有一絲縫隙。他好像看到有一個人影在朝他走來,熟悉又陌生。
迷迷糊糊中,他的胸口像是被什麽擊中。
“啊!”他想張開嘴呼救,聲音隻在他心裏回**。一次,又一次,電光火石間,他的胸口如同被插進了一把銳利的匕首,刺痛難忍。
他想掙紮,想躲閃,但是,四肢和頭腦一樣昏沉無力。
他的身體一次次被意誌撐起,又被外力壓了回去。他最終還是不得不放棄了,任由擺布地躺在**。
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尖叫,伴隨著哭泣,還有一陣忙亂的腳步。他睜開眼睛,想要努力看清,卻晚了,眼前已是一片灰蒙蒙的。這恐怕是一場噩夢吧?那就讓自己在刺痛中跌落,跌落……
曾大方推門進辦公室的時候,左晗來不及收起抽屜了。
曾大方的視線落到辦公桌左下方那格書桌櫃,它的門勉強地虛掩著,無疑是被滿滿當當的食物擠滿了。這不是他的無端猜測,因為盡管左晗虛掩著嘴,低頭佯裝在做筆記,兩包零食還是猝不及防地跌落了出來。
曾大方眼尖:“酸棗片、薯片、酸奶、牛肉幹、奶酪豆,嗬嗬,品種挺豐富。”
左晗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努力地把嘴裏的綠豆糕一口吞咽下去,而後不好意思地衝他笑笑。
偶爾看她展露笑顏,曾大方心頭不由隨之舒展。自從池逸晙奔赴維和警察部隊,尤其是左晗上次的意外之後,他們兩人的關係愈行愈遠,師徒兩人也很久沒有機會坐下來聊一聊了。
他喝了口濃茶,正醞釀著開口,臧易萱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提著個超大號的環保袋,直衝左晗的座位走去。
“你幹什麽?”曾大方一把拉住她,低聲問道。
“你猜!”臧易萱抬起手腕看了看,掃了一眼左晗的辦公區,“現在是下午四點,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午飯後,這位同誌起碼消滅了兩包薯片、一條巧克力、一盒草莓、半斤車厘子、一袋山楂幹還有五六塊綠豆糕。”
臧易萱瞪著訝異的左晗:“你們肯定奇怪我怎麽猜得那麽準!哈哈,中午你在小賣部的時候,我也恰巧在嘛。”
左晗沉默了。她的冷淡讓臧易萱有點自省,一臉為難地坐到她對麵:“我們都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你這身體還沒完全康複,暴飲暴食不是調節心情的好辦法。我也是為你好,希望能諒解。”
臧易萱說完,卷起袖子就蹲下身,開始收繳櫃子裏的食物。琳琅滿目的品種一樣樣從曾大方眼前閃過,數量有四五十包之多,讓他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我媽派來的臥底?否則,怎麽會連說話口氣都越來越像了。”左晗無可奈何,索性看她麻利地把環保袋填滿。
“你不懂。”臧易萱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這一周,你有沒有發覺自己有我說的這種狀況?像這樣一次性吃特別多的東西,同時還喜歡吃高熱量的鬆軟甜食,而且根本不能控製住自己。”
“好像沒錯,每一條,我似乎都符合。”左晗小聲說。
臧易萱嚴肅地告訴她:“你知道是什麽病?這樣再發展下去就是神經性貪食症。”
曾大方問:“危言聳聽了啊!沒那麽誇張,你們都放輕鬆點。”
“我倒是想放輕鬆,你問問她,最近每天要問我幾遍‘你有沒有覺得我很胖?’,明明體重保持在水平線,上下波動不超過半斤。”
左晗配合地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那臧醫生,我現在還有沒有救?”
“我不是就在救你?”臧易萱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你現在和這病的唯一區別就在於,你還沒開始進入刻意催吐的減肥階段。我必須要把問題扼殺在萌芽狀態。”
“真得了這病,她也是吃自己的,沒花你的工資。多長點肉,我看沒什麽壞處,現在提倡的骨感美有點太病態了。”曾大方說。
左晗在她的怒目圓睜中,倒是乖乖遞過另一隻抽屜裏藏著的巧克力。
臧易萱恨鐵不成鋼:“說得輕描淡寫,你知道暴食與代償行為一起出現,可能造成水電解質紊亂嗎?代謝性堿中毒、酸中毒、心律失常、癲癇、腎衰竭……”
曾大方無語地打斷了她:“請說我們普通人能理解的話。”
臧易萱柳眉一豎:“我還想問,池逸晙一天給你無數次消息,天天匯報得累不累?”
左晗愣了愣,轉頭看曾大方,對方並無反駁之意,於是問:“他現在編製都不在刑隊,為什麽要向他匯報工作?”
曾大方正偷偷向臧易萱徒勞地作著擺手的動作,被左晗看到了,隻能如實吐露:“他匯報的不是工作。”
“哦,都說些什麽?”
“當然問的是你的健康和情緒狀況。從那天你掛了他視頻電話以後,他不間斷地問了有半個月了。”曾大方也很無奈,“我不懂,你們兩個明明那麽在乎彼此,有什麽話是不能直接和對方說的呢?”
左晗看了看曾大方,對方也是和臧易萱神同步的疑問表情。
原來池逸晙並不是那麽冷血,左晗心底像是陰暗的房間猛地照進了一束陽光,暖洋洋的同時,有些晃眼。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能抓起手機:“我突然想起來,有一份報告要問仲淩去拿。”
“哎,她去出現場了,出門有一會兒了。”臧易萱提醒道。
左晗在背後朝她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曾大方查看了下對講機,納悶地問:“什麽現場,我這裏怎麽沒接到通知?”
“哦,就剛才那個警,撤警那個。”
“不是地區刑隊確認非正常死亡了嗎?”
“仲淩這人你知道,做事比較認真。電話是她接的,我看她問了幾個問題,可能覺得還有疑問吧,說去看看,保險一點。”
曾大方明白了怎麽一回事:“哦,也好。”
對講機響起:“兩動動,聽到請回答。”
曾大方提起桌上的對講機就回應,“泉兩動動收到。”
“轄區內發生故意傷害事件,可能涉警,請記下地址,速到現場。”對講機裏的語速很快。
臧易萱走到門口,聽到後馬上折返跑了回來,和曾大方交換了下焦灼的眼神,從桌上抽了紙筆埋頭記錄。
左晗這時在走廊裏聽到對講機的聲音,從電梯裏跑了出來。
三人看著記下的地址愣住了,左晗說:“如果沒記錯的,這就是剛才讓撤警的那個地址。”
曾大方撐著桌子,側臉問:“剛才仲淩和誰一起去的?”
“她?我沒看清,好像辦公室也就少她一個人。”左晗說。
“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臧易萱緊鎖眉毛沒敢說下去。
“不要說!”另兩人把警用六件套往腰上佩戴著,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製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