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易萱蹙眉,在文件包裏死命找:“你這是為難我啊,這點細節,誰記得那麽清楚,我得翻翻現場圖片,才知道你說得對不對。”
“行,慢慢找,我繼續說。之所以有這麽兩個特征,隻能說明,這裏原來是有固定夾件的,才會留下這麽個痕跡,而在案發時,凶手是直接取掉了這個固件,按照當時管道的走向,前高後低,很容易有了後麵的脫落。所以沒有什麽作案工具,現場不會多了什麽,隻會少了什麽。”
“哎,你真神,海鮮粥的料,溢出來的量還有管道上的凹痕,人肉掃描儀啊,真和你說得一點沒差。”臧易萱抽出其中幾張照片,指著對應的部位感歎道。
“至於另一個問題,我是不好意思回答。”左晗的臉微微紅了下。
“哦?別吊我胃口,趕緊說。”臧易萱瞬間發揚八卦精神,把手裏的乳白色羊絨大衣隨手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擱,探過身子把頭湊過來要聽,笑著把食指豎在自己嘴前,意思自己不會多嘴。
左晗也笑:“你還記得受害人死亡時間嗎?”
“當然記得,是淩晨一點多。”
“這個時間,她沒有睡,灶頭上在新燒一鍋粥,距離早飯時間還早,一般不會有人煤氣灶上過夜燒東西的,而且灶頭旁邊一個電熱水壺裏有剛燒開的水。誰會半夜又餓又渴,還不穿睡衣隻裹著個浴袍呢?燒過水的都知道,水還沒燒開但在翻滾的聲音‘咕嚕咕嚕’,和煤氣泄露的聲音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他們剛做完**運動,口幹舌燥,肚子又餓,才會又是燒粥又是燒水,而且死者誤把煤氣泄露的聲音當做燒水的聲音了。”臧易萱“嘿嘿”笑,好像在聽一個笑話,而不是討論成人話題。
左晗用手指輕點一下臧易萱,臉徹底紅了:“可是你說的,我什麽都沒說啊。”
笑了鬧了,臧易萱轉念一想:“那也不對,既然兩人感情那麽好,沒殺人動機啊。”
左晗搖頭:“要說‘運動’就感情好,那嫖娼豈不是更如膠似漆,還給錢呢。有沒有聽說過個詞,叫‘謀財害命’?”
這是死者的“準未婚夫”第二次坐在大院的屋子裏,不過,上一次是詢問室,這一次是審訊室。
他是在病房門口被攔住的,左晗和曾大方趕到的時候,局麵已經有點控製不住了,男人正一次一次企圖衝破守衛的協警,想要闖進病房去看個究竟,同時又往返於醫生辦公室、護士站,不斷打探病人的情況。
男人的身材中等、微微發胖,比死者的“準前夫”看上去要年輕個十歲,精致的無框眼鏡後是一雙精明的眼睛,眼睛裏有的是不解和焦躁。
他的所有努力自然都是徒勞,沒有人告訴他女人的健康狀況如何,病房的門也如鐵柵欄一樣堅不可摧,守護著的協警牢記著池逸晙的囑咐“不允許任何和死者相關的認識靠近病房半步,同時記下那些反複嚐試進入的人的名字,尤其是情緒焦慮不安的人。”
一看到曾大方,男人認出了是刑隊的領導,如籠中困獸作最後的掙紮,快步走過來:“領導,你給評評理,這還不讓家屬探望了,怎麽有這種規矩?”
“家屬,沒有夫妻共同財產的家屬即使當了也沒什麽意思吧?”走在後麵的左晗戲謔地反問他。
“你什麽意思?”男人有點惱羞成怒。
曾大方正色道:“現在你們還沒有辦理手續,隻是準備去辦,她和我們說了。”
男人脫口而出:“她說的?她不是死了嗎,怎麽可能說?”
左晗緊追著質問:“我們警方沒有說過她死了,現場你也是昏迷被送急救的,你怎麽知道她死了?”
男人一時啞口無言,支支吾吾,氣勢縮了大半:“這……哎……濃度那麽高的煤氣,誰攤上,都活不了,難道她還活著?”
左晗說:“沒錯,你不也好好的嘛,還知道煤氣濃度足以讓人送命?”
男人看著神情篤定的曾大方,嫉惡如仇的左晗,好像明白了什麽,頓時汗出如漿,臉色慘白:“我……”
“我們懷疑你涉嫌故意謀殺,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左晗是在隱隱胃痛中醒來的,捂著肚子踏進大院的時候恰好踩著點,怕被曾大方拎過去教訓,捏著包子提著豆漿,電梯一出門,就風一樣踮著腳尖小跑,正跑到自己辦公室門口,迎麵遇上了池逸晙,驚得她瞬間忘記了痛,鬆開手叫道:“池隊,你怎麽來了?”
池逸晙拿著手機在回複短信,抬頭看是左晗,不隻是跑了快還是看到他激動,麵若桃花,靈動清新得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心裏想著正是“說曹操曹操到”,不免多朝她看了幾眼,嘴上卻是說:“剛聽你師傅說會上表現不錯,又破了一個案子,給他爭光了。幹得不錯。”
左晗哭笑不得:“池隊,您也和他有仇吧?我哪是為他爭光,我可是把他在刑隊兄弟麵前丟人丟大了。再說,案子不是我一個人破了,大家一起幹的活。”
“嗯,這我也聽說了,但事物總有兩麵性,我們要看主次輕重,對不對?還有,誰破案,你明白我在說什麽。”
左晗目不轉睛地看著池逸晙,清澈的眼睛裏滿是惺惺相惜,豎起大拇指:“還是您說話有藝術,您身體好些了嗎?”
池逸晙心頭一動:“一個隊的,自己人,就不要‘您’長‘您’短了,叫我名字就行。”
左晗的胃又開始痛,她重新又用手頂著上腹部。
池逸晙關切地微微前傾問道:“你沒事吧?不舒服的話,我批你的假,別硬撐。”
左晗擺手。早聽說池逸晙沒領導架子,平時聽隊員們也都這麽直呼其名,隻有在會上才會叫幾聲“池隊”,想著入鄉隨俗,就也不見外,一字一頓:“池——逸——晙,嗯,好名字,你自己都是從醫院裏逃出來的,我這點胃病算什麽?”
左晗這麽說,兩人都笑了,既有共破案件的輕鬆,也有英雄所見略同的愉悅,距離瞬間拉近了,好像這時才想起兩人也算同輩,不過是相差個幾歲,此刻更像警校同學,而不是領導和下屬。
和池逸晙小聊幾句讓左晗頓感神清氣爽,之前被曾大方的種種刁難都煙消雲散。
左晗回到會議室,細細聽“鋼針組”的幾個人對於案件進展對接著消息,討論著,臧易萱對著一眾小夥調侃著感慨道:“你們身為男同胞,倒是來說說,現在壞男人怎麽那麽多?要麽因為拿不到對方財產,連未婚妻都要殺,還提前用她的錢買了意外險,受益人填的自己。要麽好端端的下班不回家吃飯,拿根不知道哪兒來的鋼針在路上紮美女,都是什麽變態?”
劉浩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這你可要問變態男人了,咱們可是普通人,沒他們進化的這麽基因突變。”
左晗說:“難怪你們破案吃力。咱們要對付的可都是非常人,隨時要把頻道切換到他們的思路上,否則怎麽跟得上節奏?”
臧易萱附和:“對,這叫與魔鬼共舞!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劉浩“哼”了一記,繼續翻看著手裏的視頻截圖,悠悠來了句:“我知道了,這嫌疑人絕對是個處女座,外加強迫症。”
另一個刑警隨口說:“浩子,你怎麽又知道了,你憑哪點做的推斷?”
“明明有反偵察意識,卻偏偏作案地點固定,作案工具一樣,連選擇的女人,喏,也就是像我們左大小姐一樣,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長發飄飄的,不是強迫症,是什麽?做好事,看我們加班多,給我們減負創業績衝指標?”
劉浩比劃著,站起身,走到左晗麵前,上下打量起來,突然嚴肅提醒:“左晗,最近你可要小心了,根據嫌疑人作案頻率,基本上是兩周一作案。你下班最好有人接,否則必經之路上他候著,卯準了你,說不定真有危險。你這體貌特征完全是那變態好的一口啊。”
左晗從劉浩手裏拿過幾張視頻截圖照片,的確如他們所說,同自己無論是身高、身材還是氣質都比較相近,屬於人群中顏值較高、非常醒目的女孩。
左晗毫不畏懼:“我還求之不得呢,這樣也不用我們坐在這裏挖空心思,你們幾個愁眉苦臉,都快未老先衰,一個個少年白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