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沒有父母的對不對?不過,如果說我也是由父母送去的話,我會恨他們。不管是為了什麽理由,他們都不能因為要獲得力量,去犧牲自己子女的自由、健康或者說是生命。”
我勉強的笑了一下:“雖然說最初的最初,是他們賦於了我生命。但生命不應該是拿來作交換的籌碼。這樣的父母,我寧願沒有,因為是他們先放棄了我。”我冷然說道。
“好了,不說這個了。”他不自然地笑笑:“對了,你是否還記得?我們五十六個小小孩子裏是不是混雜了五領土的五種顏色?”
“是啊。”我想了想:“你不說,我還真的不記得了。那些和我們在一起的小小孩子中,藍、白、赤、黃、黑五種都有。絕對的純色,沒有一絲雜質。純粹中的純粹。好象是黑部和赤部的,要多一點,藍部隻有你一個是吧!”我笑道。所以他才老是被人欺負。說到這裏,我的心不由的一動:絕對的純色,沒有一絲雜質。純粹中的純粹?我望向了流雲。
“不錯,那都是五領主和王的子嗣。”看著我的眼睛,雲少低低地說道。
“什麽?”我的手一抖,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高高在上的五領主和淩族之王的子嗣?這麽麽可能?那樣的殘無人道;那樣的超出體能的極限;甚至是那樣的九死一生!
我搖頭:“你一定是搞錯了,流雲,那是不可能的事!”他隻是看著我。不再說話。一直以為,我們都是一群孤兒,是一群沒有過去和將來的人。所以被才會被逼迫著,用那樣的方式,用那樣的決絕、還有那樣的殘忍,去獲得那個叫力量的東西。
我記得很清楚,在那些視為引導者的眼裏,閃爍著的,從來都是漠視的光。在他們的眼中,我們隻不過是在他們手心裏拚命掙紮的螻蟻。看向時時在生死邊緣掙紮的我們的眼中,何曾流露出哪怕半點的悲憫?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搞錯了,流雲。”我還是固執地搖頭,看著神色不動,眼裏隱隱有一絲悲憫的他。我的心霎時冰涼。
“那我問你,流雲,如果說你的孩子,你舍得將他送去嗎?”我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逼著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
“我舍得,為什麽不舍得?為了淩之一族的將來,我有什麽舍不得的?”他的眼裏,有一種不顧一切的光和痛。看著他的眼睛.我忽然就明白過來了。是的,雲少說的沒錯,淩類向來以喜愛和平,柔弱精靈稱著於世。從來就沒有其他族類的霸氣、野心、甚至是力量!
如果說沒有那種超出體能極限的訓練;沒有那刻骨銘心的饑餓的折磨;沒有經受斬筋斷骨的痛而得來的強健的筋骨;甚至在生死之間再而三的徘徊;沒有九死一生裏從同伴屍體上跨過去的勇氣。
那樣的淩類,永遠都隻能是放在刀俎是的一塊肉,任人宰割。也隻有經曆了那樣的、強悍到百折不回的、帶甚至可以對天拔劍的人。才可以帶領淩之一族,在弱肉強食的生靈界裏,占有一席之地;也隻有那樣的人,才可以統領雄據一方的各領主。令他們心甘情願的俯首聽令!
“可是,那樣的殘酷,那樣的九死一生。”我喃喃。
“本來,他們也隻需要一個而已。”淡淡的,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側過頭望著我。
聽了流雲的話,我不禁恍然:現任王已是七十多歲的高齡。按照淩之一族的祖令。他將在自己八十歲生日那天退位,讓淩之一族在年少的血氣方剛的,下一任的年輕的淩族之王王的帶領下,重新煥發出篷勃的和生機。
我吸了一口氣,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流雲,會是下一任的王。那是早在我們從最後一關歸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成為事實的事。
“也可以用別的方法的是不是?”望著流雲,我依舊沒從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這些想來他是早就知道的吧,卻一直沒和我說過,不和我說他認為不用讓我知道的事。是流雲一慣的做法,那現在告訴我是。
“那樣的話,太殘忍、太可怕、那將是伴隨人的一生的噩夢啊!”靜靜地摟著我,一任我的身體在他的懷裏輕輕地顫抖。有一絲悲哀浮上心頭。想不到我淩之一族,竟然瘋狂到要用剝奪自己至親骨血的快樂、健康、自由、甚至於是生命的代價來換取那所謂的力量.而我們所謂的生存,竟然是這樣沾血帶淚般的沉重。
“嚇到你了吧?”耳邊是流雲深且重的歎息。低低的聲音:
“以前從不告訴你,那些我認為不應該讓你知道的東西,是對的。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錯了。因為到了最後,該你承受的,還是一樣都沒有少。而我隻想你開心!”用力地擁著我,仿佛怕我一轉眼就會不見了一樣。
“知道為什麽要和你說這些嗎?”將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問道。
不知道。”我閉一閉眼睛,我老實答道。終於都要說出來了,不是嗎?
“說說看吧!”我看向他,眼裏依稀有些悲哀。
“還記得那晚,雪娘被挾持,你拿自己作交換的事嗎?”仿佛在些艱難的,他說道。我明白他在回避什麽。
“當然記得。”我傲然答道:“她是我除了你以外,最關心的人。更何況,她是因為我才被擄的,我就更不能置之不理!”
“那在這之前,你知道她是公主嗎?”他深深地看著我,那眼神在些奇怪:有害怕,有堅定,也有猶豫。
“這和身份無關,流雲,你知道的。而且我真的是不知道她是什麽公主。”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如果知道錦衣是什麽公主的話,可能我不會去也不定.受萬人擁戴的,高高在上的公主,何需我這個孤女去救?
“那麽,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身份呢?”他握緊了我的手,眼裏有抑製不住的光。
“我的身份?”我茫然。想過的,在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在父母懷裏撒嬌時,父母眼裏那種帶著寵溺的眼神,是我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的,那是我多少年來的夢。
總想著會有那麽一天,有那麽兩個人一直走到我的身邊來,對我張開溫暖的懷抱,呼喚一聲:“來,勝衣,我的孩子!”可是沒有,就算是二百歲的今天,都不曾有過。雲少,他知道,也是了解我的。
“我在想,可能是他們都不在這個世上了吧。而我隻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女!”轉過頭去,不讓流雲看到我眼中的淚。
流雲抱緊了我:“如果說他們都還健在,你是否願意去見他們?”扳過我的頭輕輕地幫我擦去眼角的淚。讓我正視他的眼睛。
“什麽?”我又一次呆住了。今天實在是太多的意外。
“我問你,如果說你的父母都還在,而且,他們一直都非常想你,一直都很想你去見他們的話,你會不會去?”流雲看著我,一字一頓的。
“你可會原諒他們一直以來的不聞不問?”
“這……”霎那間無數個念頭在心裏閃過。如果說是以前,我會很高興,可現在……我還隻剩下半年的命,對於他們來說,有這必要嗎?尤其是在失而複得之後的得而複失。
“我想還是不用了吧!這兩百年來,我沒有父母,過的也很好。”輕輕地推開了流雲。我看著他:“雖然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但是,我有你,流雲。所以我的生命一樣很充實。既然兩百年了,他們都沒有來找過我。那麽今天,就不必再來了!我想我有權拒絕吧!”說著,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床邊,甚至不再看他。
“如果你是為這件事來的,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還有,你什麽時候回去?今晚你也不會在這裏留宿了吧,今時不同往日。對吧!”我牽了牽嘴唇,卻笑不出來。
“我哪都不去,隻在這兒陪你。”沒有意料中的失望。他認真的看著我:
“我要永遠陪著你,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他坐回那張臨時的床榻,拍了拍:“看,這有現成的不是?”
看看外麵,夜色已經深了,姍姍來遲的半月這才掛上了樹梢.天地間一片朦朦朧朧。
“隨你的便吧!”我又是牽了牽嘴唇,卻再也笑不出來。
流雲也是沉默著,不再說話,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無語的時候是越來越多。
他沒有問我分別後的情況,一如我也沒有問他一樣。這是我們多年來的默契:你不想說的他就絕對不會問。
夜深了,睡意沉沉的我不知不覺合上了眼。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有低低的說話聲。
是流雲,他在對手下的人不知道在交待著什麽。然後,那人離去,他停了很久才慢慢的走了進來。幫我蓋好被踢到一邊的被子,然後握住我的手,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像是在靜靜地看著我。
那麽前幾晚的那個,也是這樣坐在我身邊的人,就是他嗎?我這樣想著。
不對.坐在我身邊的流雲是安靜的,被他輕輕握住的手,是熟悉的,一慣的安然和踏實.而那個背影給我的感覺卻是沉重的,帶著濃濃的悲傷和心痛,還有那略帶顫抖的手。那是……
接下來的幾天裏,流雲真的就這樣陪著我,走遍了紅葉金頂的每一個角落。和從前的從前一樣,每一次都是看著我嬉笑胡鬧,眼裏有一份濃得化不開的寵溺。隻是我知道。不一樣了,走上了兩條不一樣的路的我們,終究會漸行漸遠。再也不能回到從前。這一點流雲是明白的,隻看著他帶著小心的眼神我就知道了。
這樣的相處,讓我覺得好累終於在第五天的晚上,在他照例交待完下屬回來後,我坐了起來:“流雲,我們談談吧!”
看著他毫不意外的點頭,然後在我麵前坐了下來,我的心就疼了一下。在這個世上,還有誰?比我更我了解流雲?還有誰,比流雲更加了解我呢?
沒有,沒有……
“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我問他。他不說話,幽深的眸子裏有一種深深的悲哀。而那抹悲哀仿佛就在一瞬間感染了我,原先準備好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就在這一瞬間,我妥協了。
我將頭深深的埋在雙膝間:
“流雲?是不是隻有我認了我的父母,你才會離開?”看著流雲的眼睛一日一日的無神,我的心是揪的。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看向我的眸光裏,都已經滲入了探究和悲哀。
“不是這樣的。”他低低答道.握著我的手,望著我的眼睛.
“你也感覺到了是不是?我心裏的悲哀.在很久以前我就對自己發誓:一定要你過的開開心心.可是如今我卻發現我的無力。看著所有的一切一樣不漏地壓在你的肩上,因為心痛,所以我覺得悲哀。”
“所以,不要逼自己,如果你不想我也絕不會逼你.但是,若要我走的話,那麽一定是和你一起。而我再也不想放開你的手。”他答道。帶著某種堅定。
“如果你答應我,在我認回父母之後就回去,並好好對雪娘的話,我會考慮。”慢慢的抬起頭來,我看著他。我能猜的到我的父母是誰,可以令到雲少隨意離開屬地,盤桓在紅葉金頂。並且寸步不離的跟著我的人。嗬,還會有誰?
“不要拿這個和我交換,好嗎?”耳旁是流雲略帶顫抖的聲音。
“你從來知道,如果你想我做到你希望中那樣。就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有你陪在我身邊。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麽,我也隻好說聲對不起,我做不到!”他將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有淚水滲進衣服,貼上了我的肌膚。
有些茫然地,我說道:“可是,那個詛咒……”不等我說不去,一個吻就堵了過來,那樣的霸道和溫柔,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悲哀。
而我隻是茫然而失神的,甚至在這一瞬間想到了那晚似夢非夢裏的纏綿。同樣的綿長而又激烈………
“流雲,你不能這樣。”一把推了他,我有些惱怒。被我推開的身子,怔怔的立在那裏,悲哀的,無措的,令人窒息的空氣裏傳遞過來的信息:他受傷了!
“流雲?”我小心翼翼地叫他.看他站在那裏,不看我,也不答應。我跳下床來,上前搖著他的手:
“流雲。你別嚇我。”
低低地歎了口氣,他重又把我摟在懷裏:
“我要怎麽做?要怎麽做你才會開開心心的,像以前一樣?”他將頭埋在我的發間,帶著深深的自責和痛:“我真的是,隻想要你開心。可是,我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做不到!”
“流雲…….”我攬過他的腰:“我過的很好,真的.因為我有你……”不知道要怎麽安慰這個男人。我隻知道,我們都隻想對方能過的好,所以該給的,不該給的,全都給了。因為給予,所以更想要擁有。但是也越來越力不從心。
這是我們的悲哀,更是難以擺脫的宿命,流雲之於我,我之於流雲。可是,我知道,我們不能自私。就如我和他,注定不能為自己而活一樣……
“你知道嗎?那次你不顧一切的跟著漠天走了,就隻為一枚令牌。從那時起,我就在想,究竟是你在守護我呢?還是我在守護你,那時你眼裏的悲哀和決絕,是我心裏永遠的痛.我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在那一刻,竟然就這樣放開了你的手。”
“所以,在一度的頹廢和自責裏,我任由人傷了我。也任由自己在昏睡中不醒。是的,我是拒絕醒來.因為在我清醒的每時每刻裏,眼前都是那晚的流著淚的你的臉.”他緊緊地抱著我.有淚水從我腮邊落下。
“流雲,我……”我什麽都說不出來,也無話可說。
“直到你前來,赤著腳,衣衫不整地坐在我的身邊,一如以前那樣。告訴我,如果我再不醒來。你就要離去,走的遠遠的,讓我永遠都找不到你。的淚一滴一滴的滴到我的臉上,我的心也是一抽一抽的痛。於是,我努力的讓自己醒來。隻為不想看到你的淚。我隻想你開心,永遠都是。也從那時開始,我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好好的,我們都要好好的。而我,一定會再牽你的手。再也不鬆開。”他的眼神慢慢的凝聚。有鋼鐵一般的堅硬。
“如果你死了,那麽,我也決不會獨活。所以,請你不要再有推開我的念頭。”
“可是雪娘呢?她那麽愛你,幾乎愛了一輩子。你要拋下她嗎?你就真的忍心?”強忍著淚,我問他。
“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也因了我們內心的殘缺,失去過太多,而雪娘,我隻想她能幸福!擁有完整的幸福。你明白嗎?”我望著他的眼睛。
“你隻想著雪娘,雪娘.那我呢?你呢?已經有了過去的殘缺,難道,還要我在這種殘缺裏繼續掙紮?而你,就因為失去過,所以任何的美好,都拒絕再擁有嗎?”他喃喃道.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悲哀。
“但這一次,不論你怎麽想,也不管是誰,都不能將你從我身邊帶走.就如,我再也不會放開你手,哪怕是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今日的流雲,已不同往日.帶著橫掃一切的氣勢和力量.而有些東西,本就是因為我才導致今日。比如,那自以為是的自我犧牲,又比如我隻固執要他去照顧雪娘,卻總是忽略他的想法,他的痛苦,想不出有什麽可以安慰他的話,於是我禁聲,就這樣摟緊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了,睡吧!”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開了我。
“嗯,你也睡吧!”我答道。
“流雲,明天,你帶我去見我的父母吧,想來他們一定等的好急了。而你,也出來了很久,雪娘一定還在等你,所以,你也該回去
了!”淡淡地,我這樣說道,心裏浮上一絲堅決。既然是避無可避,那麽就去麵對吧!說不定結果並不是想像的那麽不堪。
“好,不管你要去哪裏,我都會和你一起。”他答道,低聲的,決的。
夢,又是一樣又黑又長的路,沒有光,沒有風,甚至連空氣也是停窒著的。所以連呼吸都顯得愈發沉重和艱難。
我就在這樣的黑暗裏跋涉,漫無目的、零亂的。心裏隻有一種急切的念頭: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不要停。
“雪隱,你就那麽急著要逃一開我嗎?走到我的身邊,真有那麽難?”低而沉的,一個男子的聲音,一種說不出的心酸滲透在字裏行間。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要逃開你,我努力的是想要走到你的身邊去啊!
下意識的話,就在唇邊,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為了那個懦弱的族類。你竟然下如此重手,封印我千年。雪隱,你怎能如此的對我?難道你不記得從前了嗎?如果你的心裏沒有我,有為何交自己同時也將自己也同我一起封印,你可以不用這麽做的,不是嗎?”那個聲音裏帶著說不出來的迷茫和悲哀.像是在呢喃,又像是在控訴。
“雪隱,這千年之期將滿.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表情。看看你重新看到我時的樣子。雪隱,你等著我!”那個聲音漸高,帶著一種執迷的瘋狂。
那個聲音是那麽的陌生,又是那麽的熟悉。一種莫名的痛在心裏攪來攪去。我心中念頭百轉,帶著沉沉的痛.卻始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不是說你將自己一半的靈魂同魔鬼交換,你我何苦會有今日?我也盼著能下一次再見。而我隻希望你能快樂!”
一個柔柔的聲音響起,帶著無窮的歎息。
“快樂?你竟然對著一個被你封印數千年的靈魂說快樂?”帶著滿是蒼涼的瘋狂。那個聲音在大笑著。
“等著我,雪隱,我要將你所守護的,一起毀滅。千秋萬代永不重生!”
“不要啊!”那個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我隔膜發痛,而那帶著瘋狂的聲音,竟然令我有一種深深的恐懼和悲哀,就算是夢裏,也是上種驚心動魄的痛,我猛地驚醒。
“怎麽了?又做夢了?不用怕啊,我在這裏,永遠都會在這裏!”幫我擦去額頭的汗,看向我的眼眸裏,滿是關切和寵溺。
原來天早已亮了,再看看那個低眉順目站在我床前的人。
“婆婆?”我叫了出來。
“公主,是屬下。”帶著謹恭得有些陌生的聲音。
“公主,請您更衣。”一揮手,就有兩個侍女走上前來。各自手裏捧著一個托盤。上麵是是華麗的衣服和飾物。曾幾時,我用疏離的眼神,望著雪娘,可而今,我卻走上了相同的路……我想哭,卻沒有眼淚,我想笑,卻覺得,自己怎麽都笑不出來……
“換好衣服,我帶你去見你的父母,他們已經等你多時了!”回過頭來,是流雲的聲音。而我隻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公主?那兩個字眼從婆婆嘴裏吐出的時候,我真有一種恍若夢中的感覺。那個我以為是自己最親的婆婆,她叫我公主,而且自稱是屬下!定定的看著她們,我沒有出聲。而我不出聲,他們也不動。就好象是亙古以來就這樣站著一般。
時間仿佛就停頓在這一刻,我有些失魂落魄的眼神,婆婆低垂的頭,捧著華服中跪在那裏的女侍,就連流雲幫我擦汗的手也停在那裏。
有一種詭異的靜在空氣裏彌散開來,流雲拍了拍我的手。
“婆婆。”我再叫。輕輕地,看著她的眼睛:“是你嗎?你叫我什麽,公主?”我多麽希望,婆婆會說,是她叫錯了,我依舊還是雪吟,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可以任性妄為的雪吟。可是,從婆婆的眼裏,我隻看到陌生,所以,我知道,我終歸逃不脫宿命,我終歸還是逃不過的……
“是的公主。”婆婆仍然頭也沒抬的答道。
我看看流雲,再看看婆婆。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在心底掠過。
這就是所謂的身份:它可以令你珍藏在心裏的,曾經最關切的眼神蒙塵帶沙;可以將你曾經認為最親最近的人遠隔千裏之外。
再回首時,正對上流雲滿是關切的眼神,我牽了牽嘴唇,卻沒有笑出來。
“走吧,你的父王和母後已經等你很久了。”流雲又輕聲說道。
“我們走!”深吸了一口氣,我跳下床來。淡淡地用手推開侍女遞上前來的華服:
“這個,就不用了。”越過他們,我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那好,我們現在就走。”隨後趕上來的流雲,眼裏有說不出的讚賞。而我隻覺得悲哀,為了婆婆那陌生的眼神。也為了我不可知的宿命。
“流雲,如你所願了。”坐上馬車的時候,我低聲說道。
“那就永遠陪著我!”他望著我的眼睛,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為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
可是錦衣呢?她是我的妹妹啊!我怎能傷害她?
淩山離紅葉金頂並不太遠。半夜時分,我們一行就已抵達位於淩山之頂的宮殿外麵。燈火通明的宮殿外。赫然是正翹首等待的王和王後。遠遠的看到那兩襲華服,迎著他們滿是期待的眼神,我的心中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冷意。認一個隻剩半年多命的女兒,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而過去的兩百年裏,他們又在做什麽?
在侍女的扶持下,我下了馬車,對著麵前早就跪了一地的人。我隻是冷冷的看著,不出聲,也沒有表情。
“王。”是流雲,看著靜靜佇立,不帶一絲表情的我,他搶先跪在了我的側邊。看著那兩雙顫巍巍的手,直伸到我的麵前。
我才收回了自己的眸光,低下頭去,在那雙手就要扶上我肩膀的一瞬間,我跪了下去。
“王。”
伸在我麵前的手,就停在那裏,甚至那一臉的笑都未來得及收回。
又是逐漸蔓延的寂靜。
“王,想來公主也累了,而且又是初見,可否容她進入大殿再行過大禮?”
是剛站起來的流雲的聲音。
伸過來扶我起身的手多了一雙,是流雲。
“雪吟。”他低低地叫我。他看到了我眼底的抵觸。是的,我的父親,高高在上的淩之一族的王,我的初次相見,一樣是一跪一拜。親情之於他們,又是什麽?
“我知道。”頭也不回的,我答道。
是的,我知道是我唐突了,就算拋開一切不說。他們也還是我的父母。是最初的最初,賦於我生命的人。
“孩子,快起來。”慢慢的站起身來,我看向對我伸出手的狐王,蒼老的眼睛裏,有淚水在閃動。隻一瞬,一種揪心的痛在我心裏一閃而過。
於是我重又跪了下來,誠心誠意的。
“孩兒見過父王。”
那雙手扶住了我的手,傳遞過來的是隻有親情才有的溫暖,“免禮,快起來,我的孩子!”
“怪不得說鬆蘭說隻有你,才能令公主心悅誠服的回到孤的身邊來。真是辛苦你了,流雲。”想了是看到了剛才流雲提點我的樣子,這話是對流雲說的。
“鬆蘭”我在心裏冷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婆婆的名字吧。我看了看一側低眉順目的婆婆。
“你就是我的雪吟?”一個激動的聲音傳來,隻一瞬,我的手就握在一雙手裏麵。我皺眉,抽了一下,卻沒有抽出來。
抬眼望去,隻見一個身著華衣的女人正握緊我的手,站在我麵前。
“是我的雪吟啊,王你看,我們的雪吟,終於都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