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心冷

過了一會兒,江泰拉著鬧別扭的淩芷燕走進病房,江介還佇立在屋外。

“阿介,你發什麽呆,快點過來看看箬心啊!”江泰叫道。

箬心已經醒了,早在聽到外麵的吵鬧之前。

江介慢慢吞吞地跟了進來,看到躺在病**的小人兒——

她臉色極差,白得仿佛被抽幹了血氣,眼角濕濕的,眼眶紅紅的,好看的薄唇微顫。

她看到江介,脆弱地別開了眼。

“箬心,好點了沒有?”江泰低聲慈藹地問道。

淩芷燕拉著臉,站在一邊還在生悶氣。

“婆婆……對不起……”箬心哭噎著道歉,淒慘的模樣任心狠的淩芷燕也不忍再發脾氣。

半晌。

“算了算了!算我沒這個福氣!剛落了孩子,別哭哭滴滴的,看了就心煩。”淩芷燕終於鬆口。

箬心含淚,心裏的痛,比誰都深。

那個她無緣得見的孩子,她曾經期待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現在,就這麽輕易地失去了。

她想大哭,卻已沒有了力氣;想大喊,卻發現嗓音是沙啞的。

“阿介,別呆站著,說幾句話安慰下箬心呀!”

江泰皺緊眉頭催促,不滿毫無表情的江介。

可他,仍然一動不動,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麽,可卻找不到任何話語,嘴巴像掛了鉛,沉重地張不開。

換做最開始,如果沈箬心沒了孩子,他應該欣喜若狂,馬上召集幕僚開香檳慶祝,隻不過是幾句安慰的話,他隨口編編就是。

他分不清心裏此刻的情愫,是自責?愧疚?還是遺憾?

看著她蒼白憂鬱的小臉,他第一次覺得有種負罪感。

“你……好點了沒?”過了好久,他才勉強地問。

箬心沒看他,隻是輕輕地點點頭。

“嗯。”

接下去,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那你自己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先走了。”他找托詞。

“喂!你這小子說得什麽人話,現在你老婆流產,再有天大的事,都不需要現在趕過去!”

江泰對江介的“冷漠”大為關火,以為江介是存心冷遇箬心。而其實,他是不知怎麽麵對。

“沒關係,我沒事了,公公您讓他去吧。”

她似早有所料,慘白的小臉撇向一側,悄悄拭去不爭氣的淚水。

她不想,在他麵前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麵。

“阿介,你太不像話了!剛才讓你進病房你就不清不願,現在又急著走,你弄弄清楚,現在躺在病**的人是你的老婆,剛剛為你流產的老婆!”江泰怒火全麵爆發,指著江介的鼻子罵。

“好了好了,老頭子你到底在幹什麽大呼小叫的。”淩芷燕勸說。

江泰看了淩芷燕一眼,氣得更甚:

“都是你**的好兒子,自私自利,冷漠無情!”

“你還怪我?兒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江介一聲不吭,嘴角微微抽搐。

“公公、婆婆,你們不要強迫他……”箬心艱難地移動身子,下身還隱隱作痛,尚不可坐立。

“箬心丫頭,你躺著,別起來!”

江泰慌忙地拉住箬心。

“公公,讓他走吧,也許公司是有急事。”箬心懇求地望著江泰。

就算自己這樣了,她還在為他說話。

江泰搖搖頭,隨後轉過頭,狠狠白了江介一眼——

“要走快點走,別站在這裏礙我的眼!”

這冷酷無情的臭小子,箬心這可是流產呐,竟然一句體己話都不肯說,他還以為憑借箬心的賢良淑德,在他不在的這段日子裏,他們已經培養出感情了,可依現在的情形看,他那個冥頑不靈的臭小子根本還是沒開竅!

江介臉色陰沉,他看了箬心幾秒鍾,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充滿消毒藥水味的病房內,萬籟俱寂。

箬心默默地望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心如被千萬螻蟻啃噬,枕下是一大片的濕濡……

連維係和他關係的唯一紐帶都沒有了,他們的婚姻,是不是也走到了盡頭?

幾天的恢複期後,箬心出院。

江泰安排了陳姨暫時照顧箬心的起居。

一個星期了,箬心自流產那天見過他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

他幾乎晚晚徹夜不歸,他們之間仿佛又被打回了原形。

寂寞的苦澀,她獨自“吞咽”。

這天,他回來取衣服,和箬心不期而遇。

他刹那頓住身形,箬心停下整理衣服的手,不由自主地站起來。

空氣,瞬間凝滯。

很久,兩人都沒有說一個字。

“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還是他最先打破沉默。

箬心低下頭。

“還好。”

“哦。”他不自然地回應。

又是良久的靜默。

“少奶奶,上次您住院拿給您換洗的衣服,已經洗好了。”傭人端著一疊衣服走過來,看到許久未見的江介愣了愣,叫了聲“少爺。”

“給我好了,小容。”箬心接過手。

放在最上麵的是一條粉色連衣裙,就是江介當初送給她的那條。

江介的目光涉及,卻沒有停留。

箬心知道,他沒有認出。

還在期待什麽,都是預計的答案了。

江介皺起眉,牢牢攫住她那雙痛苦的眸子。

胸口像被什麽揪住,一種叫不忍的情緒蔓延開來。

“你在整理什麽?”他瞥見沙發上的小衣服小褲子,疑惑地挑起眉。

她垂下眸子,安靜地繼續一件件疊好。

“沒什麽,已經用不上了。”

江介一怔,額際的青筋明顯地突起,陰鷙的眸子閃動不明的訊息。

“沒用的東西就丟掉。”

過了很久,他冷硬地道,明顯的喉結激烈地上下滾動。

箬心愣住,手像被點了穴,拿著小衣服抬起淒迷的大眼。

“是孩子的,他沒機會穿上,我想燒給他。”

又是一陣更深的沉默,他的臉色已變得非常不好看。

“離婚協議生效了吧?你放心,我會走的。”她靜靜地說,平靜得仿佛沒有靈魂的木偶。

他的臉孔扭曲。

“這麽想走?”

箬心的睫毛閃了閃。

“你終於可以解脫了,恭喜你。”

江介健碩的胸膛上下起伏,胸口像被大石堵住,無法吐氣。

“沒錯,可以提早擺脫你,真是個意外的驚喜!”

他依舊強硬,冷若玄冰的字字句句扣在箬心心頭,瓦解了她脆弱的意誌。

“好……”

她隻有一個字,口氣淡得像在述說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

“那天……你都聽到了?”

江介佯裝風淡雲輕地問起,心裏卻不能像表現得那麽平靜。

箬心別過臉,使勁眨回忍不住泛出的淚水。

“問這些還有什麽意義?我本來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沒聽到也不能說明事實不存在,聽到了也不能怎麽樣。”

她臉上的神情是絕望。

他的俊臉緊繃,臉色充滿陰霾。

“是不怎麽樣,你不能改變什麽!”

她以為她是誰,可以隨意掌控他的意誌,改變他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