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拿巴在埃及的冒險和他在意大利的征戰完全一樣,是法國革命曆史上的一個轉折點。這次征戰把共和國最優秀的部隊派往遠方。然而對英鬥爭還在繼續,大陸和平很不穩定。因此,它是不符合民族利益的。直到那時為止,革命的法國對東方事務是不感興趣的。自從1796年占領開普敦以來,英國一直自詡為通往印度道路的主人,這時它又發現了蘇伊士通道的重要性。土耳其和俄國先後開始不安。於是組成了這3個列強的聯盟,這是走向第二次反法聯盟的第一步。

4.第二次反法聯盟(1798—1799年)

第二次反法聯盟的組成(1798年4—12月)是歐洲對督政府侵略政策的反擊。在好幾個月裏,英國一直力圖在大陸上為法國樹立一個新的敵人。沒有它,英國不可能對法國予以決定性的打擊。東方和意大利發生的一些事件給它造成了這個機會。

埃及事件促使俄國和土耳其向英國靠攏。土耳其於1798年9月9日向法國宣戰。在俄國,半瘋子保羅一世繼承了葉卡特琳娜二世的王位。他對法國革命懷有刻骨仇恨,因此接納了王位僭望者路易十八,把他安頓在米托。特別是他重新實行向地中海的擴張政策。反法鬥爭使他同土耳其言歸於好。根據1798年12月23日的條約,土耳其向俄國開放它的港口和海峽。一支俄國艦隊進入地中海,並奪取了愛奧尼亞群島。1798年12月29日,英國、那不勒斯和俄國結成聯盟,決定在意大利進行幹預。

恰好羅馬事件在半島上又點燃了戰火。在納爾遜的鼓動下,那不勒斯的君主費迪南三世和親英的瑪麗-卡羅琳娜向羅馬共和國發起進攻。1798年11月26日,那不勒斯部隊在奧地利將軍馬克指揮下攻占了羅馬。督政府對此予以反擊,首先占領了皮埃蒙特,因為它的國王是英國人公開的間諜。然後,尚皮奧奈發起進攻,並於1799年1月23日解放羅馬,奪取那不勒斯。國王和王後乘坐英國戰船逃往西西裏。那不勒斯遭到一場浩劫。雖然督政府指示把那不勒斯留作未來談判的籌碼,尚皮奧奈仍然在那裏建立了帕泰諾普共和國。這時普魯士恪守中立。奧地利經過一陣猶豫,在俄國準備好幹預意大利時下定了決心。它同意俄國部隊通過自己的領土。鑒於這一形勢,督政府於共和七年風月22日(1799年3月12日)向奧地利宣戰。它立即出兵占領了托斯卡納,並把教皇遷往瓦朗斯。

第二次歐洲反法聯盟在1799年12月因瑞典國王居斯塔夫四世的加入又壯大了力量。然而奧英之間卻沒有任何條約。雖然各大國一致同意把法國趕回舊日的邊界,但是它們之間的默契是有限的。英國和俄國在地中海的利益互相衝突,正如奧地利和俄國在意大利的利害衝突一樣。這一回,又是英國作了巨大努力資助第二次反法聯盟。然而它國內的工人運動卻在不斷高漲(禁止罷工的“聯合法”製訂於1799年7月12日)。俄軍共投入了8萬人,因此人力上的優勢轉向了聯盟軍。戰爭逐漸擴展,到1799年春已經全麵展開。

1799年4月28日拉斯塔特謀殺案[3]尤其表明了這場戰爭不可調和的性質,這是一場歐洲的貴族反對革命民族的戰爭。那天夜裏,正當法國全權代表們離開會議時,遭到了奧地利輕騎兵的殺害,3名代表有2名身亡。西埃耶斯認為“消滅法國的警鍾”在各君主國的首都已經敲響。督政府無須動員就點燃了全國的怒火。

共和七年花月17日(1799年5月6日)督政府聲明:

“必須捍衛的不僅僅是自由的事業,而且還是關係到全人類的事業。”

戰爭再次具有了革命的性質。

Ⅲ.最後一次革命危機(1799年)

康波福米奧和約簽訂後,大陸和平曾使督政府有所加強,並得到某種穩定。戰爭的再度爆發以及1799年春季戰役的失敗,使政權的平衡成了問題。從雅各賓派的加強發展到溫和的反動,最後導致了共和八年霧月的軍事政變。

1.共和七年的軍隊和1799年春季戰役

共和七年的軍隊所遇到的困難和1793年救國委員會采取戰時措施以前的困難一樣嚴重。但是,它重新獲得了一部分正在失去的人民。為了解決兵源問題,督政府重新實行了“全民總動員”。根據共和六年果月19日(1798年9月5日)的“儒爾當法”,20至25歲青年的義務兵役製升格為經常性的征兵製。然而義務並不等於必須服役。立法機構作為仲裁者有權根據形勢征集必要的兵員,補充或擴展部隊。法律也按民主原則規定了晉升製度:

“除了在工兵或炮兵部隊服役者,以及在戰場上有顯赫戰功者外,任何法國公民隻有在部隊當過3年戰士或士官後才得晉升為軍官。”

共和七年葡月3日(1798年9月24日),有20萬青年被征召,以後又陸續不斷地征召,直到獲月10日(1799年6月28日)的法令把五屆的適齡青年全部征召為止。共和七年芽月28日(1799年4月17日)法令規定的替換製在獲月14日(7月2日)被取消了。

實行征兵並非毫無困難,一方麵特別缺乏有效的戶籍管理,另一方麵士兵逃亡時有發生。大量人員不合格。在葡月3日動員的20萬人中,隻有14.3萬名合格者,其中9.7萬到兵站報到,而最終隻有7.4萬人到達部隊。共和七年的軍隊同共和二年的部隊一樣,在數量上不占優勢。而且,出售1.25億鋰的國有財產仍然不能把它像樣地裝備起來。這不僅是為時太晚,而且是因為資金不足。共和七年的士兵駐紮在長期受法國剝削的衛星國裏。他們同共和三年的士兵一樣,麵臨著物資匱乏。征兵措施把新兵和1793年以來留在軍中並漸漸變為職業兵的士兵混編在一起。這樣,共和七年的軍隊部分地恢複了共和二年軍隊所特有的民眾精神。

1799年戰爭主要是大陸戰爭。自從阿布基爾事件以後,英國人成了海上霸主。1798年8月由安貝爾將軍指揮的對愛爾蘭的遠征,隻不過是一次有頭無尾的軍事行動。在大陸上,戰事的進展緩慢。根據1799年春的作戰計劃,3支減員的部隊將分別占領荷蘭、萊茵河與那不勒斯。儒爾當統率的4.5萬人的多瑙河方麵軍將經過德意誌南部向維也納進軍。謝雷統率的4.5萬人的意大利方麵軍將經由威內西亞和卡蘭西亞向維也納進軍。在中路,馬賽納統率的瑞士方麵軍保證交通來往無阻,威脅蒂羅爾並構成一支機動力量。奧地利方麵也進行了類似的部署:7.5萬人在查理大公統率下駐紮在巴伐利亞,6萬人在克雷率領下駐紮在威內西亞,2萬人駐紮在蒂羅爾。至於波拿巴統率的東方軍,督政府期望它發揮鉗製作用。

在德意誌,戰局開始得不妙。1799年3月25日,儒爾當在斯托卡克敗於查理大公,引起他左翼的貝爾納多特率領的萊茵方麵軍一起後撤。

在意大利,謝雷試圖強行越過阿迪日隘口,在韋羅納被戰敗,於是後退到了阿達,他把指揮權讓給了莫羅。這時蘇沃洛夫統率下的俄國軍隊進入了戰鬥。他們在1799年4月27日強行通過了阿達各隘口,特別是卡薩諾隘口,逼使莫羅撤離米蘭和倫巴第。由於對督政府政策的失望,意大利愛國者——主張統一的雅各賓派站到了聯盟軍一邊,起義反對法國人。莫羅的軍隊在亞曆山大裏亞重新集結,並向熱那亞後撤。在那不勒斯方麵軍中,麥克多納爾德取代了尚皮奧奈,指揮著部隊在艱難地北進。蘇沃洛夫轉過頭來擋住了他的去路。在特雷比河岸進行的一場曆時3天(1799年6月17—19日)的激烈戰鬥中,麥克多納爾德戰敗,並開始朝熱那亞撤退。

在瑞士,馬賽納起初占領了格裏宗,侵入沃拉爾貝格。但由於法軍在德意誌和意大利的失利,他的兩翼都暴露了,因此他也開始後撤。他遭到了查理大公的襲擊。1799年6月4日,他贏得了第一場蘇黎士戰役。但是,他放棄了城市,退到利瑪河後麵構築工事。勒庫爾布將軍此時也撤離了聖哥塔公路和勒斯山穀。

共和國軍隊從各條戰線向後撤退。但是自然邊界仍然保持著完整。聯盟軍內部的分歧給了督政府一點喘息的機會。奧地利政府不喜歡看到俄國人出現在意大利。蒂居首相考慮把蘇沃洛夫派往瑞士以便使自己在半島上為所欲為。在法國,危險喚醒了民族意識,激起了革命熱情的新高漲。

2.共和七年牧月30日(1799年6月18日)

在外部戰事失敗之前舉行的共和七年選舉,是在不利於督政府的氣氛裏進行的。經濟蕭條、稅收加重、實行征兵,引起了普遍的不滿。比利時各省於1798年11月發生起義。西部各省雖然免於新的征兵,但也再度發生了朱安黨騷亂。督政府在雨月23日(1799年2月11日)的通報中再次譴責了保王主義和無政府主義的雙重危險:“法國公民們,你們戰勝了陰謀的歐洲,目前隻需要你們戰勝國內的敵人。”弗朗索瓦·德·納夏托動員有產者:“難道你們願意看到最高限價法出現嗎?”在風月14日(3月4日)的通告裏,他抨擊了保王勢力的威脅: “公民們,不要憎恨,不要複仇,尤其不要反動。”但是他主要致力於喚起資產階級對恢複“1793年可憎的製度”的恐懼心理:“公民們,共同的利益使你們團結起來,振臂高呼:法國永遠不再要無政府主義!”

督政府使用了通常的高壓手段:革職,委任特派員,像在薩特一樣組織分裂派選舉大會。然而反對派的勢力十分強大,以至於在187名正式候選人中有127人被擊敗。但是兩院的多數並沒有因此改變:雖然處於少數的雅各賓派有所加強,但熱月派的資產階級仍占優勢。在1799年春戰事失利後出現的危機裏,熱月派資產階級終於占了上風。

第二督政府是在一種日暮途窮的氣氛中倒台的。軍隊麵臨著最嚴重的匱乏,從各條戰線向後撤退。意大利丟失了。保王派重新拿起武器。沉重的稅務負擔激怒了有產者。正當政府的威信日漸下降時,一次偶然事件幫了反對派的忙:花月20日(1799年5月9日),抽簽結果決定最強有力的勒貝爾作為任期已滿的督政官。花月27日(5月16日),元老院指定西埃耶斯接替他。前者反對共和三年憲法是人所共知的。牧月21日(6月9日)西埃耶斯正式上任,他在窺測了當時形勢的支持下,鼓動兩院反對他的督政同事。兩院於牧月28日(6月16日)宣布進入常設狀態。當天晚上,他們以違反憲法第136條為由,取消了特雷拉爾的當選資格。根據憲法,從不當議員到被選入督政府必須相隔一年。第二天,特雷拉爾被戈耶取代。他是共和二年的司法部長、優秀的共和派,但卻是一個第二流的人物。

共和七年牧月30日(1799年6月18日),議會兩院再度向督政府發起進攻。它是由弑君者、前國民公會議員卡爾瓦多斯·貝特朗領導的:“你們扼殺公眾輿論,取消了自由,迫害共和派,禁止一切創作,抹殺真理。”兩院準備報複花月受辱之仇:“共和六年法國人民把他們信得過的人選到各級議會,你們竟敢說選舉是無政府主義陰謀的結果,你們破壞了國民代表製。”布萊·德·拉默爾特接著說:“自從果月18日建立了獨裁政權以來,立法機構始終處於被**狀態。”他攻擊梅蘭是“一個目光短淺、熱情不高、隻圖報小恩小仇、胸無大誌的人”;而被宗教狂熱驅使的拉勒韋利耶爾在致力於“創立一種誰也不知為何物的宗教。為此他拋棄了一切革命理想,踐踏一切符合良知的規章製度。”

梅蘭和拉勒韋利耶爾被勒令辭職,並且也被他們的同事所拋棄,他們隻能讓步。獲月1日和2日(1799年6月19日和20日),弑君者、前國民公會議員羅歇·迪科和當時路過巴黎的不很知名的將軍穆蘭當選為督政官。

共和七年牧月30日這一天與其說是政變,倒不如說是一個重要的議會起義日。它是前一年花月被整肅的兩院對執行機構的一次複仇。呂西安·波拿巴[4]在五百人院宣告:“立法機構恢複了在國家裏應有的首要地位。”

包括督政官和各部部長在內的政府成員根據兩院意誌進行了調整:貝爾納多特將軍任陸軍部長,康巴塞雷斯任司法部長,富歇任警察總局局長,前救國委員會委員羅貝爾·蘭代為財政部長。以上的任命意義重大:堅定的共和派重新執政了。正在這時,反法聯盟軍的勝利又使得共和國瀕於危險境地。

3.新雅各賓派的加強與溫和的反動

革命的高漲和民族願望再次聯結在一起。團結一致反對果月派的牧月派在勝利後發生了分歧。在兩個月裏,新雅各賓派壓倒了熱月黨資產階級,並且強製推行了他們的救國政策。這些人是在共和五年的選舉中被保王派擊敗的前國民公會議員,共和六年花月又被果月派逐出議會。鑒於當前祖國麵臨的危險,他們很自然地重新使用起共和二年的辦法。熱月14日(1799年8月1日)恢複了新聞自由,雅各賓派的報刊重新出版。各俱樂部重新開放,並日漸增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平等與自由之友社”,又名“馬內日俱樂部”,這是以它在杜伊勒裏宮聚會大廳的名稱命名的。俱樂部於獲月18日(1799年6月6日)集會,第一任“協調員”是德魯埃。他是在瓦雷恩阻止國王出逃的英雄,並是巴貝夫的戰友。許多議員都參加了馬內日俱樂部。處於少數的雅各賓派推動著兩院焦慮不安的多數。為了對付外部局勢,多數派同意動員全國人力和財力。

征兵法開始全麵實行。由儒爾當在共和七年獲月10日(1799年6月28日)提出並獲得通過的法律,把五屆的適齡青年全部都動員起來。獲月14日(7月2日),替補製被取消:“凡是被替補的人,隻要其替補者逃亡,退役或被征召,他們就必須親自上戰場。”

獲月10日,原則上通過了決議:向富裕公民強迫借款1億法郎作為征兵用的開支。熱月19日(8月6日)對具體實施辦法作出了規定。根據累進的比例,對繳納100法郎以上動產稅或300法郎以上土地稅的全體公民的收入都要征借。收入與免征稅的資本(第7條特別指出,這是指通過“經營、供應、投機”所得的收入)須由不被征借的公民組成的評審委員會作出估價。

獲月24日(7月12日)通過了人質法。五百人院的一位議員認為這是為了“製止在南方和西部各省已經出現的強盜行為和朱安黨叛亂的征兆”。在一個被立法機構確認“明顯發生騷亂”的省份,中央行政當局有權抓流亡者的家屬、前貴族以及“被公認參加了凶手集會或集團”者的家屬作為人質。這些人被認為應“在個人和民事上都對國內發生的仇恨共和國的暗殺和搶劫負責”。凡有人暗殺1名官員、軍人或國有財產的獲得者,都要流放4名人質。對於每一次暗殺,人質都必須在民事和道義上負責,交罰款5 000法郎,賠償遺孀6 000法郎,死者的孩子每人3 000法郎。人質法引起了所有抱怨革命的人們的反對。至於受到該法保護的那部分人,強迫借款也把他們推向了反對派一邊。

反對雅各賓派的反動勢力不久便表現出來。早在獲月26日(7月14日紀念日),西埃耶斯就喚起人們譴責“那災難的時代。在那時,一切概念都被混淆,以至於那些沒有任何正式職務的人,頑固地想插手一切事務”。

熱月23日,“在8月10日”紀念日之際,出現了再次聲討“這種被法國人深惡痛絕的恐怖”:“不,他們完全不是共和派……這些人瘋狂地挑釁,使公共財源枯竭,徹底破壞了信貸,毀滅了商業,使一切工程都陷於癱瘓。”

如果說征兵到處都遭到冷遇,那麽強迫借款則特別引起了大資產階級的不滿。他們有組織地進行消極抵抗。早在熱月13日(1799年7月31日)借款法實施細則投票之前,《政論家》報就指出:“從前人們喜歡炫耀,甚至誇大自己的財富,而今天人們則以同樣的感情來隱匿自己的財富。奢侈銷聲匿跡了。許多人,尤其是地產主必須這樣做。另一些人則設法逃避他們所懼怕的巨額納稅。也有的人為了更確實地證明自己的窮困,人為地製造破產。”

報刊上發起運動敦促督政府同“吸血鬼們”決裂。社會上重新出現了有產者的恐懼心理,這些感情由於“馬內日俱樂部”的主張而變得更為強烈了。儒爾當將軍在7月14日紀念日祝酒時提議“讓梭鏢長矛重新複活!”獲月25日(7月13日),《導報》寫道:“據說,許多人害怕這個大會上發表的演說,他們開始高喊:‘打倒雅各賓派’,並且把石塊扔向會議大廳。”

在公共場所的謾罵打鬥越來越多。但是,雅各賓派即使得到前無套褲漢運動骨幹,如職員、手工業者和小業主的支持,也無法把群眾重新發動起來。自從區的建製撤銷以來,群眾始終處於無組織狀態,並且被長期的迫害壓垮了。雅各賓派孤軍作戰,又沒有明確的社會綱領,因此無法同得到行政機構、警察以及果月政變以來2萬名駐軍強有力支持的政府進行對抗。

封閉俱樂部標誌著督政府和雅各賓派的決裂。熱月8日(1799年7月26日),“馬內日俱樂部”在元老院被揭發蓄謀“複活恐怖,搜索一切逃亡者的名單”,因此它不得不離開馬內日大廳,遷往巴克街。熱月11日(7月29日),警察總局局長富歇,立即向兩院提交一份報告,強調“必須保護政治會議的內部討論,共和國將竭盡全力使之對外部嚴格保密”。五百人院否決了這份報告。熱月26日(8月13日),富歇封閉了“馬內日俱樂部”,沒有引起任何反應。然而保王派的危險和軍事上的失利使得雅各賓派在這場風浪中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熱月18日(8月5日)在上加隆地區發生了保王派的暴動。曾一度受到威脅的圖盧茲堅持住了。該市的行政大權掌握在雅各賓派手中。熱月26日(8月13日)消息傳到巴黎,兩院立即授權進行為期1個月的住宅搜查以“抓獲流亡者、煽動士兵造反者、劊子手和強盜”。果月1日(8月18日)暴動在蒙特雷若被鎮壓。夏天,**在西部再度發生。

乘軍事失利之機,雅各賓派發起了最後一次進攻。熱月28日(8月15日),儒貝爾在意大利戰敗身亡。果月10日(8月27日),英國人在荷蘭的海爾代爾幫助一支2.5萬人的俄國軍隊登陸。像1793年一樣,共和國的邊界又受到了威脅。果月27日(9月13日),儒爾當將軍向五百人院建議宣布祖國處於危急狀態。他列舉了國家在四麵八方受到的危險:“意大利在枷鎖下;北方的野蠻人在法國的大門口虎視眈眈;荷蘭遭到入侵;艦隊被叛徒出賣;瑞士慘遭**;保王黨匪徒在許多省份為非作歹;共和派卻以恐怖主義分子和雅各賓派的罪名被流放。這是曆史的再次被顛倒,保王勢力的警鍾將要在全法國土地上敲響。”

儒爾當的建議引起激烈的爭論。呂西安·波拿巴否定了這一建議,因為他認為“讓督政府符合憲法的權力得到擴大,比被革命力量牽著鼻子走”更為有利。

問題的實質所在:為了對付麵臨的危險,或是像共和二年那樣依靠人民,或是加強執行機構的權力。多努更加明確,他害怕“回到1793年的製度”。儒爾當的建議在第二天以245票對171票被否決。共和八年葡月2日(1799年9月24日),加羅(吉倫特派)促使五百人院通過了一項法令,對凡是“建議或接受損害共和國目前疆界完整性的和平條件”的人,將處以死刑。這是雅各賓派的最後一次勝利。這時,由於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外部的形勢已經好轉。

4. 1799年夏季的戰事

戰事最初對法國不利,但是反法聯盟的分歧使得局勢迅速地扭轉了。

在意大利,沒有等尚皮奧奈的部隊穿過皮埃蒙特前來會合,儒貝爾就發起了進攻。1799年8月15日戰鬥一開始,他就戰死在諾維。他的部隊也被蘇沃洛夫率領的俄軍打敗。意大利丟失了。奧地利首相蒂居企圖把它據為己有,他設法擺脫俄國人。

在瑞士,馬賽納同查理大公統率的奧地利軍以及占領蘇黎士和利瑪河一線的柯薩科夫率領的俄軍對峙。奧地利政府擔心英俄聯軍在荷蘭登陸,因此下令查理大公離開瑞士前往美因茲。9月11日,蘇沃洛夫開始上路接替他。在兩支俄國軍隊會合之前,法軍對它們進行了分兵出擊。勒庫爾布將軍攻占了聖哥塔和勒斯山穀。當他鉗製住蘇沃洛夫的時候,馬賽納向孤立困守在蘇黎士城裏的柯薩科夫發動進攻,並迫使他越過萊茵河。這是第二次蘇黎士勝利(1799年9月25—27日)。然而,蘇沃洛夫還是越過了聖哥塔,擊敗了勒庫爾布的部隊。但是,他很快遇到了得到馬賽納支持的莫爾蒂耶部隊的阻擊。於是他轉而進攻堅守在蘭特山穀的莫利托爾將軍。由於沒能通過隘口,他隻得向沃拉爾貝格撤退。這樣,瑞士又重新為法國人所掌握。狂怒的保羅一世於10月23日下令把部隊全都召回俄國。

在荷蘭,8月27日登陸的英俄聯軍遭到失敗。約克公爵首先發動進攻。但是,1799年9月19日在卑爾根,10月6日在卡斯特裏庫姆他兩度敗於布呂納的部隊。18日他簽訂了撤離阿爾克馬爾的協議。

1799年秋初,反法聯盟軍的進攻被粉碎,疆界的完整得到保障。波拿巴和他的埃及方麵軍對此沒有作出任何貢獻。相反,東方的鉗製失敗了。

遠征埃及的失敗源於阿布基爾的失利。法國軍隊陷入了死胡同。波拿巴趕在土耳其進攻之前於1799年2月向敘利亞進軍。他在蒙塔鮑爾獲勝,但在聖讓達克爾失利了。因為後者有英國人在海上的支持。5月20日他隻得下令向埃及撤退。然而,英國人部署在羅德島的一支土耳其軍隊從阿布基爾登陸。這支部隊1799年7月25日被波拿巴在阿布基爾就地擊潰。雖然波拿巴是個勝利者,但是他的軍隊已經被當地的氣候和戰爭拖得很虛弱。因此他仍然是自己發動的這場征戰的俘虜。波拿巴認為局勢已經不可挽回,於是把指揮權丟給了克萊貝爾,於8月帶著兩艘驅逐艦秘密離開埃及。他避開了英國巡洋艦,於共和八年葡月17日(1799年10月9日)在弗雷儒斯登陸。

外部危險被製止,溫和的反動派占了上風。霧月2日(10月24日),元老院否決了加羅關於對接受損害法蘭西領土完整的建議的人處以死刑的提議。更有意義的事情是強迫借款的原則遭到異議:霧月17日在五百人院,一個不知名的議員要求撤銷這種“累進和專斷”的借款。霧月18日的政變將使得有產者最終安下心來。

Ⅳ.共和八年霧月18日(1799年11月9日)

波拿巴於葡月17日(10月9日)在弗雷儒斯登陸,22日(10月14日)到達巴黎。這一消息十分驚人。《對外關係信使報》葡月23日寫道:“波拿巴在法國登陸是人們已經聽說多次但從未相信的事件之一”。同一天的《導報》寫道:“……大家都如癡如醉。一直陪伴著波拿巴的勝利這時搶先了一步,他的到來對瀕臨死亡的反法聯盟將是致命的打擊。”

輿論把波拿巴看作康波福米奧的和平使者,是將能迫使歐洲再度恢複和平的人。確實,由於瑞士和荷蘭戰事的勝利,入侵的危險被排除了。戰爭結束了,在來年春天之前波拿巴不可能被任命指揮重大戰役。他不願意讓督政府在沒有他參與的情況下榮獲恢複和平的功勞。於是,他開始向以西埃耶斯為主謀的、積極主張政變的人靠攏。

1.社會上的恐懼和憲法修正論

政治問題及其社會反響實際上升到首要地位。危險排除了,但是一切仍然懸而未決。對外戰爭還在繼續,來年春天將重新開戰。內戰再度爆發。葡月22日(10月14日),朱安黨人先後奪取了勒芒和南特,隨後立即被趕走。但這是一次意義深長的警報。共和八年春天又將進行選舉。無論保王派還是雅各賓派獲勝,政府的穩定將會再度受到影響。共和三年的憲法是爭論的中心:並非對它建立在納稅人基礎上有異議,爭論的焦點是它的自由主義和各方權力的平衡,尤其是每年一度兩院1/3議員的更新。果月政變後,督政府已經通過建立潛在的獨裁體製解決了問題。每年一度的選舉對一切都提出了異議,必須使它不能如此頻繁地進行——這是早在花月22日之後多努提出的要求。他雖然是共和三年憲法的起草者之一,但是他對政府的不穩定已經感到厭倦。他既憎惡王政複辟,也討厭民主化。在多努的周圍,以《哲學旬報》為機關刊物的思想家們也懷有同樣的感情。邦雅曼·貢斯當早在共和五年(1797年)春就發表了一部題為《政治反應》的著作,要求有一個“強有力和穩定的政府”:“隻有它才能保證公民的人身安全和財產不可侵犯”。斯塔爾夫人自然同意這些觀點。具有傑出憲法頭腦的西埃耶斯是個憲法修正論者。國民主權的原則仍然是不可侵犯的:熱月黨資產階級若要放棄這一原則就得否定自己,並且還會讓神權的信徒占了便宜。因此就要把主權原則同建立一個穩定和強大的執行機構的要求調和起來。西埃耶斯設想用自行遴選代替選舉,這將成為共和八年憲法的特點。熱月黨和督政府通過“2/3名額”法以及果月和花月的清洗,已經虛偽地使用過這種手段了。共和八年的憲法在許多方麵都像是督政府憲法實踐的必然結果。

霧月政變的社會基礎說明了它輕易成功的原因所在。假如不符合新社會統治階級的要求,它就不會成功。熱月派確認了保守資產階級的優勢和政治權力。督政府捍衛了這些特權。但是在共和七年,雅各賓勢力的高漲仿佛威脅到了有產者的特權。社會上再次出現恐怖情緒,它構成了憲法修正論的牢固基礎。在革命過程中產生的新社會的兩種人,特別希望安寧和社會穩定。

首先是有產業的農民。他們希望和平地勞動,社會秩序不被經常不斷的搶劫所擾亂。他們仇視任何複辟企圖,因為複辟就會恢複什一稅和封建權利,停止出售國有財產,從而影響他們和平地享用自己的產業。但是,他們也同樣懼怕人民運動的高漲,那樣隻會引起“無政府主義”,為實行“土地法”和瓜分財產開方便之門。他們準備支持確實能對付這兩種危險的政權。

另外是商業資產階級。他們看到自己事業的興旺因政權不穩定和戰爭連綿不斷而受到影響。他們認為強迫借款可能導致稅務平等,因而對此十分害怕,認為這是不折不扣的“土地法”。他們希望有一種政治製度能保護其利益,永遠保障其權利,使他們能加緊經濟革新。商業資產階級和有產業的農民構成了執政府和第一帝國的社會基礎。大部分顯貴都來自他們的行列。

對共和三年憲法的修改程序在它的第13條裏已有規定。這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程序,要求兩院進行連續3次投票,召集“修改憲法會議”,整個過程需曆時9年。既然不可能這麽辦,於是隻有政變。西埃耶斯下定了決心。但是,還必須像果月18日政變一樣,求助軍隊迫使兩院的多數就範。不過,共和五年的多數派是保王派,而共和八年的多數派卻是共和派。儒貝爾將軍感到自己能領導這次行動便表示同意。但是,1799年8月15日他不幸戰死在諾維。西埃耶斯轉向莫羅,但莫羅猶豫不決。正在這時波拿巴登陸了。莫羅對西埃耶斯說:“這就是你們需要的人。”他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他那能引起幻想的雅各賓派經曆,他的威望和野心,他毫無顧忌的行為以及他擅自拋開埃及指揮權所造成的困境,這些都為他發動政變創造了條件。

政變的準備進行得很迅速。塔萊朗在波拿巴和西埃耶斯之間調停。其他督政官中,被迫恪守中立並表示同意;羅歇·迪科像影子一樣追隨西埃耶斯。元老院議長被收買了。霧月1日(1799年10月23日),呂西安·波拿巴被選為五百人院議長。軍隊的經費主要由被霧月7日(1799年10月29日)的法律激怒的供應商提供,因為這項法律剝奪了他們優先由國庫支付的權利。陰謀家把要求全麵和平的願望和修改憲法巧妙地結合起來。更有甚者,他們利用社會恐懼駕馭兩院,使資產階級對他們肅然起敬。因為平等派恐怖主義的陰影再次引起資產者驚恐萬狀,甚至斯塔爾夫人也可為此作證。

半官方的《導報》於霧月19日(1799年11月10日)寫道:“我們已經到了這樣的時刻:包括自由、產業以及保證它們的憲法在內的一切都不可能再恢複了。”《導報》還指出:“強迫借款這項強盜法律毀壞了我們的財政,人質法給我們帶來了內戰,共和八年的一部分收入被征收吞噬了,任何信貸都不複存在。”

共和二年的幽靈縈繞著資產階級。它渴望永遠擺脫這一幽靈。

2.政變

霧月18日(1799年11月9日),元老院於清晨7點開會。一些部隊借口檢閱,集結在杜伊勒利宮。一個不知名的議員以這時起決定性作用的大廳巡視委員會的名義,揭發一起虛無縹緲的陰謀(“陰謀家……隻待發出信號就會舉起匕首向全民代表機構的成員刺去”)。第二天的《導報》更加明確地或更有創造性地提到了雅各賓派的計劃:“改兩院為國民公會,排除不合他們口味的人,把政府交給一個救國委員會。”

元老院根據共和三年憲法第102條的規定,投票決定把兩院遷往聖克魯。波拿巴將軍“負責執行此項法令”,巴黎的部隊歸他指揮。這是非法的措施,因為它屬於督政府,而不屬元老院的權限範圍。督政府就這樣被剝奪了一切權利(甚至連它的衛隊也歸波拿巴指揮),它隻得屈從。辭職隱退到自己的莊園格羅布瓦。穆蘭氣急敗壞,但又無能為力,他和戈耶被莫羅監禁起來,直到他們辭職為止。關於這一天的意義,霧月19日的《導報》是這樣闡明的:“人們議論關於強迫借款法和人質法的報告,以及不再增添流亡者名單問題。”

霧月19日(1799年11月10日)下午1點左右,兩院在聖克魯集會。波拿巴在城堡周圍集結了4 000—5 000部隊。在元老院,前一天缺席的議員要求作出解釋,並對是否存在什麽陰謀提出懷疑。在呂西安·波拿巴主持的五百人院,從會議一開始左派就用唱名的方式強迫每個議員上講台重新宣誓忠於憲法。事情可能要拖延下去。於是波拿巴出麵幹涉。

在元老院,他保證忠於共和國,否認自己想要“建立一個軍政府”,並且控告五百人院裏“有人企圖恢複國民公會、革命委員會和斷頭台”;他對可能反對他的“正直的”戰友們進行幹預的人發出威脅:“我已看到戰友們的刺刀。”至於憲法,它已“遭到了3次**”,不複存在了。“督政府也不存在了”。最後他允諾:“致使我擁有這些特別權力的危險狀態一經消失,我就放棄這些權力。”

波拿巴在擲彈兵和將官們簇擁下來到五百人院。全體議員頓時站了起來,因為不經召喚波拿巴沒有權利進入議會大廳。有的議員抓住他的衣領,推搡他。有人則高喊:“宣布他不受法律保護!打倒獨裁者!”波拿巴隻得在幾名士兵保護下退出會場。討論在混亂中繼續進行。呂西安竭力為其兄辯護,但不起作用。一隊士兵奉波拿巴之命把他劫走。軍隊,特別是兩院的衛隊猶豫不決。呂西安騎在馬上鼓動他們。他譴責一小撮手持匕首的代表企圖暗殺他們的將軍,恐嚇大多數議員。他終於說服了士兵,他們出動了。一隊士兵在米拉和勒克萊爾率領下,敲著戰鼓進入橙園大廳,驅散議員。議員們高呼著“共和國萬歲”離開會場。

當天晚上,元老院的多數議員和五百人院的少數議員著手組織了臨時執政府。他們宣告督政府不複存在,並把62名“經常胡作非為”的議員從全民代表機構裏開除出去。成立了一個由西埃耶斯、羅歇·迪科和波拿巴3名執政官組成的執政委員會,他們——“法蘭西共和國執政官”被授予指導政府的全權。議會兩院被兩個各由25人組成的委員會替代。後者被賦予投票通過執改官提出的法律、準備修改憲法的權力。根據第12條,該憲法的目的是“確認神聖不可侵犯的法國人民的主權、統一與不可分割的共和國、代議製、分權、自由、平等、安全和財產權。”

最後,元老院取消了使供應商惶惶不安的措施,恢複由國庫支付他們的優先權。3名臨時執政官宣誓後回到了巴黎。

一份張貼在巴黎的通告(霧月24日),即1799年11月14日的《導報》提請人們注意這份通告充分表達了政變後資產階級的願望:

“法國需要實現偉大和持續的事業。動**把它毀了,現在它祈求安定。它不要王政,王政已被廢除。它需要執法的權力機構行動一致。它要一個獨立、 自由的立法機構……它希望代表們屬於穩健的保守派,而不屬於動亂的革新派。總之,它要采摘10年犧牲結出的果實。”

現在要最終結束革命時代了。鞏固應取代動亂,有產者的社會優勢地位應最終確立。在這方麵,霧月政變同熱月以及1789年的路線完全一致。如果說資產階級願意加強行政權,恢複政府行動的一致性,它並沒有放棄實施自由的權利,隻要這對它的私利有好處。然而,事態的發展使資產階級的打算成為泡影。霧月分子企圖建立的專製製度,很快變得隻對波拿巴的個人權力有利。社會顯貴的共和國轉變成軍事獨裁。

[1] 阿爾比榮(Albion),凱爾特語,意即英國,常含貶義。——譯者

[2] “馬穆魯克”是土耳其-埃及一支部隊的名稱,源自13世紀,最初由奴隸組成,後成為統治埃及的集團。拿破侖收編他們參加法軍。1811年白色恐怖時,被總督哈麥德·阿裏在開羅屠殺殆盡。——譯者

[3] 拉斯塔特為德意誌西部城市,1797—1799年間,法、奧、普三國代表在此談判,討論萊茵河左岸問題。第二次反法聯盟組成後,談判中斷。1799年4月28日,當法國代表準備回國時,受到奧地利騎兵的砍殺。——譯者

[4] 呂西安·波拿巴係拿破侖·波拿巴之弟。——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