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遲第二天是在一陣急促的電話聲中醒來的。
“喂。”嚴遲躺在**眸子還沒睜開,隨意劃了兩下手機,接起電話,嗓音還帶著沒睡醒的沙啞。
“嚴哥,費哥問你今晚有沒有空出來喝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哪兒?”嚴遲皺了皺眉心,昨兒和幾個修理店的老師傅喝酒,後勁有點大,這會正難受著。
“城大旁的費揚燒烤,費哥新開的店。”
嚴遲抖了抖眼皮,“怎麽開在那兒。”
電話那端有個豪邁的聲音傳出,“你小子,這周圍就大學附近人流量大,我不開這兒,開犄角旮旯喝西北風?”
嚴遲低低笑笑,充滿磁性的聲音透過電話傳遞過去,沒由來讓人一陣酥心。
“你別笑啊,今兒老哥開業,你來不來捧個場。”電話那端有些嘈雜,這豪爽的聲音夾雜在其中顯得格外地清晰。
嚴遲按了按不舒服的眉心,“來。”
“先說好不醉不歸,你小子能行?”費揚發出質疑。
“行,怎麽不行,剛好這幾天休假,喝到天亮也行。”嚴遲翻了個身,嬉皮笑臉地說道。
“那就這樣說定了,今晚誰先溜,誰就是軟蛋。”費揚假裝恐嚇兩句,掛斷了電話。
嚴遲聽見電話裏的忙音聲,這才睜了睜眼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已經上午十點半了。
腹中一陣難受,腦袋也暈暈沉沉,用拇指按壓了一下太陽穴,艱難起身去客廳接了杯熱水,顧不得燙,一飲而盡。
想到晚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喝完水,放下杯子,又回臥室繼續睡。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草草下了碗白水煮麵果腹,隨便套了件皮外套,穿上鞋子,砰的一聲關上了家門,出門了。
城大旁有條小巷,巷子裏都是買吃食的,被稱為小吃街,小吃街裏什麽人都有,魚龍混雜,煙火味濃厚。
費揚從前就是這片的人,稱不上遊手好閑,但也不怎麽上進就是,通過相親娶了個媳婦,兩人不鹹不淡地過日子。
誰知他老婆趁他不在家,搞外遇,他那時候年輕氣盛那受得了這個侮辱,一怒之下和奸夫打了起來,失手將人給推下樓。
人死了。
沒錢賠,就去坐牢。
出獄後,家裏父母親戚不願意跟他這個殺人犯有過多的接觸,遊手好閑無所事事的他一不做二不休就混成了這片的老大。
從前治安不好的時候靠給人看場子打架收保護費維持生計,現在治安比起從前好太多,他年紀大了也打不動了,就自己盤個店賣燒烤。
周圍的人也願意照顧他生意,主要是他這人講義氣,收了保護費,就會保護到底。
不克扣保護費,手底下小弟也願意聽他話。
嚴遲到的時候,燒烤店正忙碌著,不大不小的店麵裏擠滿了人,就連門前擺放著的小桌子也都坐滿了人。
嚴遲拎了兩條煙,徑直走到正在燒烤爐前滿頭大汗的費揚麵前,懶散道了句,“生意興隆啊。”
“你小子,”聽到嚴遲欠揍的聲音,費揚抬頭笑了笑,“能這麽跟我說話的也就隻有你小子了,換個人早不知躺哪兒去了。”
嚴遲睨了他眼,把手中的兩條煙扔給他,“愛要不要。”
費揚一把接住,看清煙的牌子,笑得那叫一個高興,“這可是好煙,你個沒輕重的,丟在炭裏可就全毀了。”
嘴上這樣說著,臉上卻沒有半點責備嚴遲的意思,招招手叫來一個服務員,“小張,去把庫房留出來的那張桌子搬出來。”
嚴遲的眼神在外麵人滿為患小桌上巡梭片刻,平淡問道,“其他人呢。”
費揚抬眼望了望牆上的掛鍾,“還沒到下班的點,你以為誰都跟你小子一樣今天休假。”
嚴遲頷首,差點忘了今天是星期四。
他新找的工作是一家不大不小的修車店,一個月隻休四天假,時間自己挑,這不月底了,正好就把假休了。
“先整兩腰子喝著。”其他人還沒來,費揚也不欲冷落嚴遲,雙手麻利地從冰櫃裏端出一盤串好的豬腰子。
嚴遲輕瞥了眼,輕輕笑笑,眼尾上挑,配上他那張鋒利的臉,說不出的風流好看,“瞧不起誰呢。”
費揚目光在嚴遲那張過分年輕的臉上轉了轉,又挪移到他那勁瘦有力的腰身上,跟著笑了,“也是,要是你這麽年輕就開始補,那還了得。”
“給你整幾個羊肉串,下午還留了些上好的五花肉一塊給你。”費揚說著忙忙碌碌的去準備東西,明顯一副要親自上陣的架勢。
嚴遲知他手藝不錯,也不推辭,走到剛架上的桌邊坐下,抽著煙默默等著。
還沒到下班時間,店裏生意就這般好,一到下班下學的點人就更多了。
這裏地理優勢好,馬路對麵就是城大校門口,來來往往的人也多。
嚴遲一個人坐在角落處,手中的火星子越燃越少,桌上的羊肉串和五花肉沒怎麽動。
卻吸引了不少人,主要是他張得太好看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眉眼鋒利,搭配他那黑色牛仔褲和黑色皮衣,抽著煙,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又帥又拽,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嚴遲,來這麽早。”
嚴遲還沒等多久,就有幾個高矮胖瘦,年紀各不相同的人來到他身邊。
“休假,在家躺一天了,出來醒醒神。”嚴遲抿掉唇中最後一口煙,在地上摁滅,神情不冷不淡道。
幾人看著桌上未曾動過的酒瓶,笑話道,“怎麽不喝。”
嚴遲挑挑眉,“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
“也是。”幾人笑著附和,從店裏扒拉出幾張凳子,隨意坐在嚴遲身邊,撿起桌上的冷掉的肉串擼著。
“吃這個多沒意思。”一個較瘦的中年人吃了一串羊肉串,搖搖頭朝店裏吼了聲,“老費,來一盤豬腰子,要沒有豬腰子了,整幾個羊鞭也行,要羊鞭也沒了,就上幾把韭菜。”
費揚笑罵了句,“少不了你的。”
“一上來就整這麽猛,老馮你不行了啊。”他這一嗓子吼出來,惹得周遭的幾人都打趣他。
“去去去,男人不能說不行。”老馮揮揮手,一點都不害臊,“我這也是為了家裏婆娘的幸福著想,你們懂個屁。”
“當誰家裏還沒個媳婦似的。”聽他這話,周邊幾個人不服氣地頂回去。
老馮翻了個白眼,“街尾理發店的小紅媳婦。”
見他們話題越來越沒下限,嚴遲端起酒瓶,一人倒了一杯酒,“走一個走一個,出來喝酒,廢話那麽多。”
“走走走。”有酒有菜很快就把他們的嘴給堵住了。
沒等多久,費揚忙完也加入了到他們喝酒擼串的行列中來。
這次沒人在吹那些有的沒的,聊聊這片的發展,回憶回憶過去。
“我還記得嚴遲那會,才多大點啊,人還沒我肩膀高,拎起棍棒就敢擋在我身前,好家夥可把我嚇得不輕。”喝著喝著費揚就忍不住回憶起從前來,“我當時心想,才這麽大點的孩子可別被打死,誰曉得這孩子看著小,骨子狠勁卻不小。”
嚴遲斜了眼費揚,“都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麽。”
“嗯,都過去了,往後都是好日子。”費揚點點頭,明顯有點喝高了。
嚴遲今天胃不舒服,菜沒吃幾口,一個勁地給自己灌酒。
“少喝點。”費揚看他架勢不對,勸了兩句。
勸著勸著又忍不住囉嗦起來,“嚴遲,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個家了,你跟我們這些混日子的不一樣,你還年輕。”
嚴遲聽著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出聲反駁。
費揚因為年輕時候的那點事,很不喜歡提家庭這兩個字,一般人跟他提,他就翻臉。
現在願意主動提出來,是看得起嚴遲,也是真心為嚴遲好。
“你看老馮。”費揚說著說著就說到老馮身上。
碰巧剛一說到他,他媳婦就來了,來接他回家。
“你看看,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多好。”費揚看著老馮媳婦攙扶著顫巍巍的老馮往家走,眼中閃過一絲羨慕還有無盡的落寞,“不然,你喝醉了都沒人送你回家,我是老了扛不動你小子了,你看看身邊這幾個喝得爛醉的,那個管你。”
“你喜歡你再找個,”嚴遲聽得不耐煩,撩了手中沒吃兩口的竹簽子,眼尾正好掃到從城大校門口出來的一抹白色身影,薄唇彎了彎,“誰說我沒人送的。”
趁費揚還沒回神,嚴遲朝馬路對麵喊了聲,“房東。”
蘇遇剛從學校做完項目回家,就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一回頭看見街對麵對他笑得燦爛的嚴遲,愣了片刻,還是朝這邊走了過來。
嚴遲等他走近,站起身來,手勾在他肩上,半個身子的重心都靠在他身上,輕佻問道,“介不介意送喝醉的租客回去。”
濃厚的酒氣夾雜著嗆人的煙味噴灑在蘇遇脖頸,蘇遇無聲地皺了皺眉,似在思量著什麽,最後遲緩地點了點頭,聲音冷清道,“可以,房租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