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麵無血色的樣子,鹿鳴俊朗的眉眼迅速籠了起來,他扶著她,輕聲問道,“晚上飯沒吃,現在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去吃一點東西?”
毫無胃口的冉苒抬頭看見非常擔心自己的鹿鳴,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快要進入夏天的洛城早早的開始擺起了大排檔。
鹿鳴向來是不太喜歡這樣的地方,覺得衛生不到位,不太幹淨。可同樣是醫生的冉苒卻絲毫不介意的成為了這裏的常客,見到熟人,老板嗬嗬的打了聲招呼。
點了兩碗熱騰騰的掛麵,鹿鳴仔細地把一次性筷子擦了又擦才遞到她手上,冉苒想要接過來,可是手上一脫力,筷子當啷落地。
“對不起,我剛剛實在太害怕了……”緊緊地捂著臉,冉苒終於失聲痛哭。
她承認,她害怕那個人會是陸司丞。
她承認,她害怕他有一天也像會他的戰友這樣,身受重傷,渾身是血的推到自己的麵前。
她承認,她害怕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她卻根本救不活他。
她承認,她害怕了。
鹿鳴不清楚她心裏想的,隻當她是從沒有正麵接觸過從戰場上下來的人。於是,輕輕地把地上的筷子撿了起來,又從竹筒裏拿出一雙新的,一邊擦一邊說道,“救人性命是醫生的天職,保家衛國是軍人的天職。”
“特種部隊的選拔是不是都很難很難?”她捂著臉,過了好一會兒才甕聲甕氣的問到。
“算是九死一生吧。”
苒苒抬起紅腫的眼睛,質問道,“難道,他們就不珍惜自己的命嗎?”
“每一個能夠申請參加特種部隊選拔的戰士,本來就都是從全軍各個部隊的精英中挑選出來的悍將。等到經過一個月的地獄月就基本上能淘汰掉百分之八十,在之後的半年裏,淘汰率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每天都會有人離開。
每年的考核結束,最後剩下常常不足一個小隊。因為在這個過程中,每一位戰士不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受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可是苒苒……”
鹿鳴把筷子放到她的麵碗上,“你要相信每個人都惜命,他們也是一樣的。可他們也是被祖國鍛造出來的一把利刃,是一把要隨時隨地插進敵人心髒裏的匕首。所以他們要狠,要對敵人狠,更要對自己狠。”
苒苒雙眼有些無神的望著鹿鳴背後的遠方,眼淚像是凝固著的星球,閃閃發光。
吃過晚飯,鹿鳴替冉苒向院長發了訊息說明緣由過後,院長立刻打來電話,格外開恩的準了一個星期的休假,連帶著她之前一直沒請的年假,將近大半個月,讓她回家好好調整情緒。
“醫生是一份需要十足冷靜的職業,在手術台上不能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明白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沉穩厚重,冉苒木然的點點頭,鹿鳴便拿過電話,又匆匆講了幾句就掛斷,把她送回了軍區大院。
半夜一點多,冉家幾乎都睡了,本來應該在醫院值班的冉苒突然在這個時間回來,驚醒了家裏的所有人。
孫淑寧披著毛線衫一臉擔憂的望著失魂落魄的冉苒,卻不知道怎麽開口。見她跟幽魂似的飄到二樓臥室裏關上門,一旁的唐如意連忙拉住了鹿鳴的手,問道:“是醫院出了什麽事情嗎?”
鹿鳴安撫的拍拍唐如意的手背,“沒事的,如意阿姨。不過是她們科室最近大手術排的太滿,外公心疼苒苒,就讓她回來休息幾天,調整一下作息,才能回去好好工作啊。”
“真的是這樣嗎?我看她臉色很差。”孫淑寧最了解這個小孫女,平時和拚命三郎似的,這樣難看的神色,怎麽可能會是因為太勞累,分明就是心裏不痛快。
鹿鳴又寬慰了幾句,見老人家像是相信了自己的話,才離開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