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線索實在有限,尤其是受害者身份無法確認,案件偵破工作難以有效展開。吃晚飯時顧菲菲與韓印溝通了一下,希望他能就目前掌握的資料,先做出一份粗略的罪犯側寫報告,不管是針對犯罪人還是兩名受害者,能將範圍縮小多少是多少。於是晚餐後韓印回到賓館房間,便開始著手起草報告。
總結以往出現的因畸變心理殺人食肉案例,大致可以分為三種類型:第一種,是認為食人肉和內髒器官可以滋補身體的,比如韓國頭號變態殺人狂柳永哲,他在法庭上坦白,認為食人肉可以提神,所以曾吃掉四名受害人的內髒;第二種,是具有虐待狂心理的,比如被稱為俄國“紅色開膛手”的安德烈·奇卡緹洛,他聲稱受害人痛苦的喘息聲能夠更加激發他的性欲,以至他會咬下受害人的舌頭吞到肚子裏;第三種,是追求控製權力的,比如德國食人惡魔阿明·邁韋斯,他自幼生活在單親家庭中,母親性格強勢暴躁,控製欲極強,造成其性格軟弱自卑、缺乏主見,同時又由於生活中缺乏男性榜樣,造成其性別偏中性化,並極度缺乏安全感。心理壓抑對母親的抵觸,又極其渴望父愛,致使他對同性產生愛戀,並最終吃掉一名男性。值得注意的是,阿明·邁韋斯是選擇在該名男性尚存有一定意識之時割掉其部分肉體進食的,從這一點來說,他同時也具有虐待狂的特征。總結來說:第一種類型屬於幻覺和妄想型犯罪,第二種和第三種屬於性犯罪。
以往的謀殺案中,凶手選擇鎮靜類催眠藥物致死的方式極為少見,雖然從喪失意識的角度來說,“三唑侖”具有吸收迅速、起效快、作用強等特點,但致死過程要相對漫長許多,甚至可能還需要在酒精的助力下才可以完全致死。不過這也許正是本案凶手所需要的,他應該非常享受女性尚存一定意識但可以任他擺布的局麵。不過即使這樣,他卻仍然選擇在受害人完全死亡之後,才切割肉體進食以及**,則充分顯現出他極度的自卑感和戀屍癖好,當然這毫無疑問屬於性犯罪的範疇。
從理論上說,女性釋放性壓抑的方式和渠道相對較多,且性欲表現大多是被動性的、接受性的,所以由性動機導致暴力犯罪的女性連環殺手非常罕見;況且本案中凶手分屍和拋屍的老辣手法以及閱曆和氣力,都非一名女性所能及。由以上分析不難總結,凶手是一名男性,其殺人食肉是為了追求控製感來獲取性滿足,也就是說,他與阿明·邁韋斯同樣是一個控製狂。不過與阿明·邁韋斯不同的是,本案凶手沒有體現出虐待特征,而更多的是體現出一種“占有”心理,當然從他的角度來說,那是一種“愛”的表現。整個犯罪過程,其實就是追求一種永不失落的愛——吃掉她們,他和她們便融於一體,永遠不會分離了!
另外,從案情特征來推測,凶手兩次選擇同一地點拋屍是經過充分預謀的,符合“地理穩定型”殺手的特征。不過,凶手烹食人肉的行徑,加之拋屍時讓受害者赤身**,並有隱藏遺物的舉動,這一係列行為特征,又與“地理移動型”殺手特征相符。所以,如果從地理學的犯罪側寫角度分析,本案凶手屬於介於上麵兩種連環殺手類型之間的混合體。那麽綜合起來考量,韓印認為凶手背景特征可能如下:
男性,單身,未有過婚史,年齡和閱曆處於成熟階段,受過良好的教育,從事偏技術類工種。其選擇的殺人方式,除了映射出他尋求控製的欲望,同時也可能與其身材弱小或者身體患有某種殘疾有關(通常投毒案凶手多見於女性)。這也因此造成他過度自卑的心理和內向的性格,尤其缺乏與女**往的能力,致使其成長過程中缺少女性角色的存在和關愛。甚至由於外在原因,他可能經常被自己的母親忽視。他也許自幼與母親分離,又或者和母親生活在一起,但母子關係很緊張。他外在的表現會給人平和謙卑的感覺,但內心極度孤獨和壓抑,具有不為人知的雙重性格。
凶手應該係獨居,拋屍地與其住處相距不會太遠,因為他需要時刻感受“愛人們”的存在,同時也便於他光顧拋屍地重溫快感。
凶手對受害者的選擇不是隨機的,一定經過精心挑選,可以肯定的是兩名受害者的某種特質吸引了他,而他與受害者先前並不相識,或者隻是偶爾有過接觸,但不會有利益交集……
這個夜晚,顧菲菲同樣也在通宵達旦地緊張鏖戰,以期通過屍體證據來縮小受害者的排查範圍。
首先,她要對首名受害者進行容貌複原。程序大致是這樣的:先用CT機全方位掃描受害者的顱骨,將得出的掃描圖像和數據輸入顱相重構係統中;接著通過專業軟件計算出顱骨麵部軟組織厚度、獲取人種與骨齡數據;然後再向三維顱骨上添加骨齡特征以及肌肉和血管等軟組織;最後在剛剛製作出的麵部雛形上,構建麵部表情以及修飾五官,最終便得出一個接近於受害者的容貌。當然,該項技術背後,有一個集合國內56個民族五官特征的強大數據庫在支撐。
這項工作用了兩個多小時,當顧菲菲拿到受害者容貌複原照片時,她相信與受害者的真實麵容,起碼有70%的相似度。
正如先前李法醫所分析的,兩名受害者失蹤多日,仍未見相關報案,估計她們都不是本地人,所以容貌複原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是要在屍體上下功夫,尋找突破口。幸運的是,目前可以采集到兩名受害者的頭發。
在法醫學上,頭發是非常重要的物證,它能夠忠實記錄每一個人的生命信息,這種信息可以儲存數月甚至數年,即便頭發脫離身體,信息依然會被保留。所以通過檢測頭發儲存的信息,便可以推斷一個人的飲食習慣和居住環境等各種因素。比如頭發中85%的氫氧同位素變化是由當地飲用水所決定的,那麽分析頭發長度和生長時間,就能判斷研究對象近幾周甚至近幾年的居住地……
通過質譜分析,將近天明時,顧菲菲獲得了一組信息:兩名受害者頭發中都含有大量乙醇和甲醇,同時在頭發中也檢測到乙酸乙酯、丙酸乙酯、丁酸乙酯等酯類化合物以及苯胺類化合物等。
乙醇和甲醇是工業酒精的主要成分,酯類化合物為酒類香精的主要成分,而苯胺類化合物是人工合成色素的主要原料,所以這看似繁多的化合物,其實就是一個東西——假洋酒。
關於生產銷售假洋酒事件,國內媒體曾多次做過相關報道:某些無良商人,在利益的驅使下,以工業酒精、香精以及色素勾兌出劣質酒,冒充品牌洋酒向娛樂場所出售。這種事件,在國內各省區市都有出現,屢禁不止,因此顧菲菲推測,兩名受害者生前應該經常混跡於本地的酒吧和夜總會等娛樂場所。
隨後,韓印和顧菲菲碰了碰各自的分析結果,顧菲菲指出受害者應該頻繁出沒於各種娛樂場所,而韓印則指出凶手是沒有能力在這些場所交往到心儀對象的。綜合考量:如果女孩願意跟凶手走,隻能是金錢的作用,也就是說,兩名受害者很可能是娛樂場所的陪酒小姐。
就支援小組指出的受害者背景範圍,雲海市公安局立即進行相關部署,全市各分局、派出所,對轄區內有過從事色情服務前科的酒吧和夜總會展開大規模排查行動,幾天之後兩名受害者身份終於得以確認。如支援小組分析的那樣,兩名受害者確係外地人,遇害前分別在夜總會和KTV練歌城從事陪酒服務。
警方查封了夜總會和KTV練歌城,控製了兩家娛樂場所的老板以及服務人員。他們仔細回憶後交代:兩名受害者均提供“坐台”和“出台”服務,分別於本年8月19日和9月25日晚間離開夜總會和練歌城後便再未出現。相同的是,兩人都是在上班期間突然向老板請假,表示要去見一個重要朋友便提前早退的。查詢二人通話記錄,最後一次通話來自兩個不同的號碼,兩個號碼都隻有一次通話記錄,不難判斷凶手是購買了一次性手機卡撥打的。
就以上信息,警方一方麵追蹤手機卡銷售點,希望有人能夠回憶出購買人的模樣;另一方麵,警方推測凶手有可能曾經在夜總會和練歌城中與受害者有過接觸,所以在老板和店員的配合下,對一些曾經光顧過受害者的客人展開排查;再有,還須對全市各大出租車公司進行走訪,詢問經常在兩個娛樂場所附近載客的出租車司機,看是否有司機在失蹤時間段載過受害者;此外,對二人所租住的出租屋,警方也做了仔細搜查,結果未找到有用線索。
在根據受害者信息追查凶手的同時,對凶手居住方位的排查也在積極進行。聽從韓印的建議,刑警隊將南山湖附近的“科技生態城”作為主要排查區域,重點排查男性獨居住戶。不過實際執行起來,並不是那麽容易。
目前生態城投入使用的住宅小區隻有規劃中的一半左右,相當麵積的樓盤還處於熱火朝天的建築中。因此整個住宅小區雖以中高端定位,但目前實際狀況是小區根本做不到封閉管理,有多個進出途徑,保安監控方麵做得很不到位。更大的難點是已入住的住戶身份構成非常複雜,有部分來自本地,也有很多外地遷移戶,而絕大部分是在科技園中工作的租房者。又由於是新興城區,居委會和社區服務方麵建設還不夠完備,派出所對該轄區人員情況也不十分清楚,逐一到戶排查,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因此進展相當緩慢。
可讓警方未料到的是,就在他們費盡心機尋找凶手的蹤影時,一份特別的“禮物”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