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時期,路途遙遠,楚河帶著妻小一路艱險,終於平安到了騰衝,潘家鍾得到消息,派人迎接楚河家小到了自己的地盤,楚河一家和潘家住在緬北深山中的村寨裏。楚行畫本來老大不願意離開,臨走的時候,不停詢問劉誌雲為什麽不一起到緬甸。但是到了潘家,立即就把低落的情緒一掃而光,看見村寨裏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都有自己的槍支,開心的很,馬上和那些男孩混到一起去了。楚河向潘家鍾介紹自己家人的時候,都找不到女兒去了那裏。楚行書倒是安安分分呆在屋內讀書。
潘家鍾和楚河又是快兩年未見,兄弟相逢,親熱的很。
席間楚河了解到,潘家鍾和當年暗自聯絡的緬甸革命者,已經各自發展,割據在緬甸各處,脫離英國人的統治。他們的目標就是趁著二戰的戰亂,英國人在印度本土焦頭爛額,趁機起事。
兩兄弟正在敘舊,楚河看見楚行畫扛著一把槍衝到房內,後麵跟著幾個少年追趕。潘家鍾的警衛看見楚行畫是個陌生人,立即警覺起來,一把把楚行畫的武器給奪了下。
楚河急了,把女兒一把扯到身邊,“你又在鬧什麽?”
潘家鍾哈哈笑起來,“這是你兒子吧,剛才見麵的時候還挺斯文的,我還說你兒子一點都不像你。”
楚河一臉尷尬,把楚行畫盤在頭上的頭巾給扯下,“這是我女兒,比男孩還頑皮。”
“可惜了。”潘家鍾說道,“是個女孩。”
楚行畫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著潘家鍾,“我認得你。你是潘家鍾,是大土匪。”
“我是土匪。你父親又是什麽?”潘家鍾聽了更加開心,“你聽你父親說的嗎?”
“不是,是劉誌雲說的。”楚行畫說道,“劉誌雲早就把你和老漢的事情告訴我了。你們當年一起爬山崖,偷石頭,然後當土匪。”
楚河見楚行畫沒大沒小的跟潘家鍾說話,臉上掛不住,可是潘家鍾卻一點都不介意。正在打量楚行畫,一個少年跑了進來,對著楚行畫喊道,“你說隻借去玩玩,快還給我。”
楚河認得這少年是潘家鍾的大兒子潘興華。潘家鍾對兒子罵道,“你有什麽用,連搶都給女孩了。”
“他說他叫楚行書,是楚伯伯的兒子。”潘興華說道,“我才把槍借給他。”
“瞧不起人嗎?”楚行畫擺了擺一頭長發,“女孩就不能拿槍?”
潘興華看見楚行畫是個女孩無疑,立即傻了。
潘家鍾讓潘興華退出去。楚河看見潘家鍾臉上笑吟吟的,知道潘家鍾在想什麽。
“就這麽定了。”楚河笑著說道,“早點讓她定親事,我也省心。”
楚行畫聰明的很,一下子就知道兩個大人在說什麽。楚行畫說道:“我不嫁人的。”
“你不嫁人,你父親和母親不在了,依靠誰去?”潘家鍾笑著問道,“看你喜歡弄刀使槍,在我家不是正好。”
“我父母不在了,還有劉誌雲。”楚行畫說道,“我是女人,長大了又不能打仗。這是你剛才說的.”
楚河突然發現自己的女兒根本就不是自己認為的小丫頭,她的語氣完全不是十歲出頭的樣子。心裏也可惜她是個女兒,不然真的能和潘家鍾一樣,成就一番事業。楚河叫來陳淑和,把楚行畫帶回房間。和潘家鍾繼續說話。
其時,日軍已經入侵緬甸,民國政府的遠征軍,正在和日軍在緬甸作戰。果敢的楊家也民國政府軍聯合,和日軍對峙。潘家鍾對楚河說道:“我的仇,馬上就要報了。楊家的日子長不了。”
“楊家現在有政府軍的支持,你報仇不是更加艱難。”楚河好奇地問。
“我有消息,國民政府這邊,也是想趁機鏟除楊家土司的地位。”潘家鍾說道,“我已經謀劃布置很久,到時候,你會幫我嗎。”
“你和我是一條性命。”楚河說道,“但是我有一句話要說。”
“你是不是勸我,現在不是了結私人恩怨的時候。”潘家鍾說道,“可是這機會錯過了,我一輩子都可能報不了仇。”
“我之所以到你這裏避難,國家已經淪陷大半,日本人的作為,我看得清清楚楚。”楚河歎口氣,“我也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想的商人,現在國家還在支撐,就是靠著緬甸這邊的補給線還在,如果日本人把緬甸都給占領了,國家政府退無可退,你我就都成了亡國奴。”
“我是漢人,我祖上本就是跟隨永曆逃到緬甸的武官。”潘家鍾說道,“我潘家一直都不願當亡國奴,始終沒有接受滿洲人的招安,也不願意在英國人的治下當漢奸。可是,楊家呢,他們也是漢人,誰給的好處多,就歸附誰。我們潘家被楊家和英國人剿滅的時候,政府在那裏?”
楚河的臉沉了下來,他畢竟一家大小在潘家避難,而且和潘家鍾生死相交,的確不願意產生分歧。潘家鍾把楚河當親兄弟,看見楚河的臉色不善,也就不再提這些事情。
一晃數月而過,這段時間,楊家和政府軍和日軍不停交戰,打了大大小小的仗無數。潘家鍾的地盤卻風平浪靜。政府軍這邊,隔幾日就有人來勸說潘家鍾顧及民族大義,參加對日作戰,恩威並施。潘家鍾不知道是聽了楚河的勸告,還是受了威脅,分派了一部分人馬進入國民軍編製。並且把最親信的部屬安排過去。
楚河見到潘家鍾立場的改變,心中的芥蒂消除,安心在潘家住下來。
幾個月之後,潘家鍾村寨來了一個客人,就是普通的商人打扮。潘家鍾和楚河會客,三人在客廳裏坐著喝茶,楚河越看那人越眼熟,不等潘家鍾介紹,猛然想起,這人不正是當年在緬甸寺院裏和尚中的一員,和自己一樣緬語說得怪腔怪調的日本人。楚河心中咯噔一下,才明白潘家鍾一直私下和日本人有聯絡,他根本就是首鼠兩端。楚河想到這裏,也沒有太過於責怪潘家鍾,畢竟潘家鍾要維持自己的勢力,就必須在夾縫中求得生存。
楚河正在暗自思考,這個日本人的來曆,潘家鍾告訴客人姓木,是日本的朋友,因為長相和緬人不同,就化名姓木,扮作中國人在緬甸境內往來。
“朋友?”楚河看著潘家鍾。潘家鍾避開楚河的眼光。
木先生卻對楚河非常熱情,不停的詢問楚河在重慶的生意如何,結交了多少達官貴人。楚河從木先生的話中,突然明白了,這個日本人一定是暗中打聽好了自己的底細,而且潘家鍾也曾說起過,自己得到過一些政府的高層消息,要對付楊家。
現在坐在楚河麵前的,就是個一個日本方麵的情報人員。楚河心中憤怒,臉上也看不出來。但是眼神中的敵意,潘家鍾卻看在眼裏。潘家鍾臉色尷尬,坐立不安。木先生不動聲色,隻是和楚河談論他生意上的事情。
楚河一時不好發作,看在潘家鍾的麵子上和木先生周旋。木先生越說越深入,慢慢暗示楚河,他這麽一個大的商人,沒必要躲在緬甸的山林裏麵,何不回重慶,繼續經營自己的生意。
“拜你們日本人所賜。”楚河冷冷說道,“我家已經被你們給炸的片瓦不剩。”
木先生馬上向楚河致歉,說要賠償楚河所有的損失,而且可以資助楚河擴大生意,並且一定照顧楚家的安全。。。。。。不僅是楚家,還有楚家在緬甸的礦產。
楚河站了起來,對著木先生說道:“你拿我石礦來威脅我麽。”
木先生訕訕而笑,辯白自己沒有這個意思。楚河的石礦在戰亂中一直維持開采,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看來也是潘家鍾和日本人妥協的條件。
木先生把話題轉了,繼續說楚河如果回到重慶做生意,不放多接觸一下政府的高級官員。。。。。。。
楚河聽到這裏,已經完全明白木先生的用意,對著木先生罵道:“你若是想活著回去,就不要再說下去的好。”
“你當政府那邊沒有人和我們私下聯係嗎?”木先生說道,“我敬重楚先生的能耐,中國政府和我們已經在開始談判,大家和平共處豈不是更好。到時候楚先生也是共榮的功臣之一。”
楚河見木先生把話說明白了,反而不向木先生發火,而是慢慢喝了口茶。對著木先生說道,“我這人沒什麽用處,你抬舉我了。如今兩國交戰,你讓我給你們當漢奸,你就沒想過,我今天會怎麽對付你嗎?”
“我是潘兄弟的客人。”木先生笑著說道,“這裏不由你做主。”
楚河看著潘家鍾,“你怎麽做?”
潘家鍾鐵青著臉,對著木先生說道,“你先回吧。不送了。”
楚河知道潘家鍾不會在這裏殺了木先生,他還要靠著日本人的支持找楊家報仇。但是這口惡氣,一時半會那裏咽得下去。看著木先生走遠,恨恨吐了口唾沫。然後對著潘家鍾說道,“你還把不把我我當兄弟?”
“我隻想報仇。”潘家鍾說道,“你當年為了報仇,不也是做了很多不擇手段的事情。這是你教我的。”
“可是我沒教你當漢奸!”楚河喊道。
“我本來就不是政府承認的中國人。”潘家鍾說道,“那有什麽資格當漢奸。”
“你放屁!”
兩人的爭吵,把家眷引過來,看著這對親如手足的兄弟,突然翻臉,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楚河與潘家鍾有了齟齬,悶悶不樂,每日裏就看著自己一雙兒女,心裏有了回家的念頭。好幾次,潘家鍾想找到楚河談話,都被楚河冷冷拒絕,潘家鍾事物繁忙,也沒有時間跟楚河耗。半月之後,楚河看到潘家鍾正在召集部下,調動人馬。楚河知道潘家鍾籌備已久的機會要到了。眼見潘家鍾安排完畢,正在整裝待發。楚河想了一會,找到潘家鍾,“你我兄弟一場,沒有你,我的仇也無法得報。”
“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和日本人斷絕了往來。你相信嗎?”潘家鍾說道,“我不像你,有那麽多民族大義,但是我把你當兄弟。”
“真的沒有日本人插手?”楚河追問。
“這些年,我帶著這一幫部下,勉強在這裏生存下來,必須要依靠他們的勢力。”潘家鍾說道,“我的確是打算這樣維持下去。”
“事情有了變化?”
“政府對楊家很忌憚。”潘家鍾說道,“已經在暗中籌劃。前幾日土司去了中國,現在他們回來了。我的機會來了。”
“給我一支槍。”楚河說道,“我跟你去。”
潘家鍾吩咐隨從答應了楚河的要求。兩人相視而笑,又回到當年聯手在緬北闖**的心境。
“我一直在想。”潘家鍾說道,“如果你不回老家,我們現在是不是已經成為這一帶最大的勢力了。”
“不會。”楚河說道,“我隻會耍小聰明,而你是想著長遠大事的人。你比我更能忍。”
兩百個人馬在潘家鍾的帶領下,穿越林間小路,想著目的走去。就是楊家土司現在居住的地方苦菜林。潘家鍾把情況跟楚河說了,楊家土司去了中國,現在回來,在政府軍的保護之下。
“我們的力量,無法和政府軍作對。”楚河聽到這裏說道,馬上就看見潘家鍾用手拂了一下鼻子。
“你說過政府要鏟除楊家的勢力?”楚河明白了,那些政府軍根本就不是在保護楊家,而是在軟禁楊家,但是估計楊家影響,顧忌到英國人的立場,這種事情就需要找一個外人來做。而潘家鍾正是最好的選擇。怪不得潘家鍾誌在必得。
潘家鍾說道:“駐紮在楊家臨時居住附近的夏營長在前幾日已經派人聯絡上我。明天早上,我在苦菜林對付楊家人,他在大水塘同時剿滅楊家的部下。我們做了事之後,可以把事情推到日本人身上。”
“你們交換的條件是什麽?”
“我的軍隊編製進政府軍抗日。他們給我一個番號。”潘家鍾說道,“把日本人趕出緬甸之後,扶持我做果敢的頭領。”
“日本人那邊怎麽辦?”
“我一直瞞著他們,”潘家鍾說道,“就是不想在複仇之前,和日本人翻臉。”
“如果日本人知道你想法,現在趁著你報仇,來對付你怎麽辦。”楚河問道,“這也他們對付你的好機會。”
“我顧不了這麽多了。”潘家鍾說道,“先報仇再說。”
楚河心裏忐忑不安,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沒有回頭的道理。
淩晨時分,潘家鍾的人馬到了苦菜林。潘家鍾和楚河站在山腰,看著前方的一個山坳,山坳最下方,幾個房屋隱約可見,房屋裏有幾盞燈火未滅。潘家鍾看著那幾間房子,對著楚河說道,“那天晚上,我媽突然把我叫醒,然後我就聽見屋外槍聲響起來。我媽讓我快跑,順著小路跑。。。。。。我再也沒見到過我 的父母。。。。。。。”
楚河看見潘家鍾的臉上殺氣已盛,鼻翼在不停**,他等這一天已經很多年了。楚河想起自己當年和陳淑和成親當日,應該也和潘家鍾現在心思一樣,漸漸被潘家鍾的情緒感染。握槍的手,越捏越緊。
潘家鍾在不停張望,他在等人。果然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一支部隊悄無聲息的靠近了潘家鍾的部隊。來人呼哨一聲,潘家鍾回應一下,暗號對上。那支軍隊的軍官走到潘家鍾身邊。
“潘頭領?”那個軍官問道。
“王營長?”潘家鍾點頭。
“按計劃行事。”王營長說道,“我從東南方發起攻擊。”
“我在路上截住他們。”
“守衛的軍隊都是自己人。”王營長低聲說道:“你們聽到槍聲,就開始動手。”
王營長的隊伍趁著天色還沒有大亮,想著前方的山坳摸過去。潘家鍾帶著楚河和部下,慢慢走到山坳通向外部的道路上。
當天色漸漸放白的時候,槍聲響起,接著手榴彈的爆炸聲也傳了過來,潘家鍾馬上指揮部下,準備作戰,在這條路上埋伏逃竄的楊家人。一股霧瘴無聲無息的蔓延起來,不多長時間,大霧已經把整個山坳全部籠罩。楚河和潘家鍾相互看了一眼,麵麵相覷,當年他們在石礦就是靠著霧瘴的掩護得以逃生。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大霧再次出現他們麵前。
不出所料,道路上一群土司的守衛跑了過來,他們嘴裏喊著,“日本人打來了。”
潘家鍾守株待兔,在濃霧中指揮部下伏擊這幾個守衛。幾聲槍響,幾個楊家土司的守衛紛紛倒地,潘家鍾走到他們麵前,一一查看,然後揪起一個沒有斷氣的守衛,“楊家土司在那裏?”
問了幾聲,那個守衛一直沒有做聲,潘家鍾搖晃幾下,發現那人已經死了。潘家鍾恨恨把人放下,帶著人馬向著山坳方向衝過去。濃霧越來越大,眾人根本無法看到對方。潘家鍾急了,本以為這場大霧會給自己帶來好運氣,沒想到成了自己報仇的障礙。
雖然所有人的視力受限,但是耳中的槍聲連綿不絕,這說明楊家人還在抵抗。潘家鍾報仇心切,顧不上所有的部下,隻是帶著身邊的隨從,向著槍聲密集的方向衝過去。
楚河留了個心眼,自己留在大路上,留意路邊草叢,如果自己是楊家人,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會悄悄躲避,趁著濃霧,慢慢逃避。
山坳那邊的槍聲愈來愈密集。看來潘家鍾也加入到了攻打楊家的交火中。楚河身邊兩三個手下,不要開槍,腳步放輕,躲到路邊。
果然不多時,楚河聽到了附近草叢中窸窸窣窣的動靜,楚河示意手下都不要出聲,那草叢中的聲音越來越近。距離楚河已經很近了,一個人從慢慢走到大路上,四處張望一會,又回到草叢中,果然有兩個人跟著他走了出來。
楚河立即發難,一槍放到了走在最前麵的那個人。然後和手下舉槍把剩下的兩人給逼住。
“不是日本人!”對方一聲驚呼。
這時候楚河看明白了這兩個人的裝束,一定是楊家的親屬無疑。年長的那個已經受傷,腳尖扭曲朝外,攙扶著他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都是漢人,為什麽不去打日本人,拿槍對著我幹什麽?”
楚河把槍對準年長的那個,“你姓楊麽?”
那個少年馬上攔到楚河身前,嘴裏喊著,“為什麽不打日本人,要來打我們。”
楚河開始手軟,內心糾結焦慮。
“放過我父親。”那個少年說道,“我替我父親死。”
楚河腮幫緊咬,說不出話來。兩三個手下對楚河一直敬畏,也不敢擅自做主。
楚河的手慢慢垂了下來。楊家的一老一少,看見楚河心軟,少年馬上背著父親,飛快地逃了。不一會就隱沒在濃霧之中。
楚河靜立在濃霧之中,聽著前方的槍聲漸漸稀少,濃霧也漸漸散去。身邊部下又聚集起來,看樣子潘家鍾和王營長已經大獲全勝。
楚河等著潘家鍾回來接應,剛剛才自己放走了楊家人,不知道潘家鍾知道後,會怎麽看待自己。楚河一時間也無法可想。但是剛才自己在那種情況下,真的無法動手。楚河想明白了,就算是剛才的情形重新來過,自己也許會再放過他們,不為別的,就為了那句話:“都是漢人,為什麽不打日本人。”
霧瘴全部散盡,天已經大亮。潘家鍾和王營長各自聚攏人馬,合在一起,清點戰果。仗是打贏了,兩股人馬趁楊家不備,偷襲得手。但是楊家土司跑了,潘家鍾懊惱不已,憤恨這場大霧,壞了自己報仇的大事。但是大水塘的那邊的消息也傳過來,夏營長那邊也是大獲全勝,楊家土司的勢力連根拔起,現在扶持了一個楊家傀儡。果敢的楊家算是到頭了,潘家鍾的仇也報了大半。
當潘家鍾知道楚河放走了楊家兩人,仔細詢問那兩個人的樣貌的時候,潘家鍾臉陰沉下來。楚河走到潘家鍾身邊,正想說個什麽話致歉。
“你放走的那個人,就是楊家土司本人。”潘家鍾說完,看著楚河,麵無表情。
楚河放了楊家土司,無法跟潘家鍾交代,他的性格孤僻已久,不稀罕對人解釋什麽。潘家鍾與楚河出生入死多次,兩人的命都是對方救下來的,若是仔細去計算之間的恩惠,算盤打爛了也算不清。他們兩人的命運,從來就是緊緊捆縛在一起,潘家鍾隻是在楚河信中的一點暗示,就知道該怎麽幫楚河報仇。楚河放了楊家土司,潘家鍾也明白他的大義。但是報仇在即,卻白白讓仇人跑了,這口氣,潘家鍾怎麽也無法釋懷。
兩人回到村寨,楚河也無話好說,帶著家眷跟潘家鍾告辭。潘家鍾知道就算是自己挽留楚河,也是徒勞,於是撥了十幾個部下,讓他們保護楚家回國。
楚河推辭不受,帶著家人朝著雲南方向走去。
這段路途,楚河也熟悉得很,當年走私煙土,楚河不知道在這片區域走了多少次。現在世道更亂,楚河避開大路,循著當年的小路行走。
一家人走了兩天後,在一個偏僻的驛站住下,打算第二日清晨上路。到了夜間,楚河聽見驛站外隱隱傳來一聲騾馬的響鼻聲,楚河立即警覺,摸黑從**跳下來,走到窗邊向外張望,果然客棧外的路上站立了二三十人,領頭的那個正在用手比劃,示意堵住各個道路。楚河看見這群人的打扮是緬甸當地人的裝束。雖然這些人來曆不明,楚河也知道是來對付自己的,難道是潘家鍾恨自己放了楊家土司,找人來報複?
楚河一時也想不了這麽多,馬上回到床邊,打算把陳淑和叫醒,帶著兒女趁黑溜走。黑暗中,看到陳淑和坐在**,正在手忙腳亂地輕聲招呼楚行書楚行畫穿衣服。四人正輕輕走到門口,楚河把門打開,帶著妻兒走出房門,門外火光陡然明亮,把楚河一家照得無處躲藏。楚河看見客棧的老板和那些緬甸裝扮的人在一起,嚇得瑟瑟發抖,看樣子是受了脅迫。
楚河知道無處可逃,冷靜看著來人。
“有人要請您做客。”對方用土語對楚河說道。
“是誰?”楚河也用土語問道,“潘家鍾麽,我記得你,在那個寺廟裏,我們見過。”
“去了您就知道了。”來人雖然氣勢洶洶,但是口氣很客氣。
陳淑和焦急的問楚河,“你們在說什麽?他們是你的仇人嗎?”
“別慌。”楚河用漢語對妻子說道,“找機會,你帶著孩子們跑。”
來人看樣子是做足了準備而來,備了騾馬,分給楚河,讓楚行書和楚行畫兩個小孩坐上去。其他人都步行。楚河一家前後都有人緊緊不離半步。一隊人,順著來路向著南邊走去。
楚河故意和旁人交談,希望能探知一點口風。可是沒人搭理楚河。走到天亮,楚河看到清晨的雲彩,對著陳淑和說道:“看樣子今天要下大雨,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這路就不好走,我們能拖就拖,找機會逃走。”
陳淑和說道:“我們兩個大人就還罷了,一定要讓孩子逃出去。”
隊伍繼續前行,楚河察覺到這條路,不是向潘家鍾的據點去的,而是直直朝著南方。楚河已經很肯定這隊人馬不是潘家鍾的授意,如果潘家鍾真的想對付自己,沒必要把自己放了又抓回去,在客棧就已經動手。
楚河對緬甸的氣候很了解,那個隊伍的領頭人也是一樣,他不時的看看天邊的黑雲,臉上有點焦急。眾人走到中午,天色開始昏暗下來,黑雲壓得很低。隊伍的頭領不斷催促部下快一點,楚河知道,前麵三十多裏,就是怒江,過了怒江就是日本人的勢力範圍,楚河想到這裏,想起了木先生。那個日本人,現在楚河知道了,就算是潘家鍾不對付自己,木先生也不會輕易罷休。楚家在重慶的生意已經接觸到民國政府的高層,特別是劉誌雲,經常和高官打交道,木先生在重慶的眼線,已經對楚家打探的很清楚。木先生控製了自己,想從劉誌雲那邊得到點情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河順著這個脈絡思考,日本人敢不顧潘家鍾的顏麵,堂而皇之的真對自己,那還有一個可能,他們已經拋棄了潘家鍾,楚河想到這裏,心裏一凜,潘家鍾和政府軍聯手除掉了楊家,木先生一定知道了,那麽現在潘家鍾的處境也一定很危險。楚河心裏長歎,自己和潘家鍾經營了這麽多年,最終還是土崩瓦解,一無所得,連身家性命都搭上。
雨下得越來越大,道路泥濘不堪,隊伍的頭領更加急了,不停催促。怒江一旦漲水,就更過不了河,無法和對麵的日本人接應。楚河已經完全確定,這些人就是木先生的指使。
在傍晚終於走到了怒江邊,怒江平日就是江水洶湧,現在天地間一片磅礴,怒江江麵比常日寬闊了許多,一條船隻正在岸邊停泊,被江水衝得左右搖晃。
“我們不能過江。”楚河輕聲對著妻子說道,“趁他們在江邊安排登船的時候,我就跑,他們若是追我,你就趁亂帶著孩子們逃。”
“怎麽跑。”陳淑和焦急的說道,“他們人多。”
“他們一定會先讓我登船。”楚河在雨聲的掩蓋中快速說道,“我上船後就跳江,他們一定會追趕我,你就趁亂帶著孩子們逃,這是唯一的機會了,過了江我們就沒有辦法可想。”
在楚河夫婦商量的時候,這股武裝的人員已經把船拉到岸邊,船距離岸邊還有點距離,隻能淌水走過去。幾個緬甸人站到水中,相互拉住,然後示意楚河一家登船。
楚河馬上走到最前麵,而陳淑和帶著子女,做出不敢下水的樣子,猶豫不決。
楚河爬上船,想著岸邊的妻兒看了一眼,一個猛子鑽到江水裏。
這股緬甸人從抓到楚河的時候,楚河就一直很順從,沒有一點反抗的意圖,在這大雨中,他們早就放鬆了防備,隻想著該怎麽順利過江。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楚河突然跳進水裏。
楚行畫和楚行書看見父親跳入水中,都驚呼起來。緬甸人果然如楚河的預想一樣,岸邊的人都順著江邊向下遊奔跑,但是他們沒有開槍,看樣子是要留楚河的活口。
陳淑和再也不猶豫,帶著楚行書和楚行畫,向著樹林裏飛奔。可是陳淑和是纏了腳的婦女,那裏跑得快。跑了一陣子,陳淑和鬆開兩個小孩的手,喊道,“快跑,快跑!”
楚行書懵了,茫然站在原地,倒是妹妹楚行畫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拉著哥哥飛快的跑進密林。十幾個追上來的緬甸人,很快就跑到陳淑和身邊,留下兩個,守住陳淑和,其他的人繼續追趕兩個小孩。
陳淑和對著密林撕心裂肺地大喊:“快跑!”
陳淑和在狂呼,兩個緬甸人看見她在呼喊,知道她是在讓小孩躲起來,就用手堵住她的嘴。陳淑和不停掙紮,兩個緬甸人用力按住陳淑和,把她的手臂給扭住。陳淑和在地上反抗,兩腿亂踢。
槍聲響了,陳淑和心裏登時一片空白。接下來的槍聲更加密集。陳淑和發現自己身邊的兩個緬甸人已經倒在身邊,血水和雨水流淌在地上。
陳淑和嚇得在雨中不停尖叫,看見潘家鍾卻端著槍走了過來,對著陳淑和喊道,“哥哥呢,兩個孩子呢?”
“山河跳江了。”陳淑和指著密林說道,“行書和行畫朝那邊跑了。他們都被追著。”
潘家鍾把陳淑和帶到灌木叢深處,交代陳淑和千萬別出聲,然後把部下分為兩隊,一半向江邊跑去,自己帶著另一對向密林跑去。
楚河跳進江水中,在江底憋氣潛遊一段,然後冒出頭來,看見一群緬甸人正在岸邊,朝著自己的方向追趕過來。楚河從小在長江邊長大,夏日裏常在長江遊泳,水性頗佳,但是怒江漲水後水流湍急,楚河被江水衝得不能隨意控製,隻能被江水帶著向下遊漂。楚河慢慢遊向岸邊,打算在找個地方上岸,再作打算。可是岸邊的緬甸人,已經看到了楚河,對著楚河指指點點,嘴裏大聲吆喝。楚河一時不敢靠岸,繼續在江中遊泳,不停向下潛水,但是始終不能擺脫追兵。
岸上岸下僵持良久,楚河精疲力竭,打算遊到岸邊,這時候,忽然聽到岸上槍響,楚河心裏茫然,知道這槍響意味著什麽,也就放棄了求生的念頭,身體癱軟,順著江水漂流。飄了一會,忽然看到岸上的人沒有追趕自己,而是翻過身來,和後麵的一群人激戰,亂作一團。
楚河看到這個場麵,自己事情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於是又奮力遊到岸邊,當他爬上岸的時候,看見追趕自己的緬甸人已經被擊潰,大部分都躺倒在地,其餘的人都一哄而散。擊敗緬甸人的武裝人員不查看地上的傷員,也不追趕逃散的敵人,而是飛快的在岸邊奔跑尋找。楚河知道這些人一定不是敵人,就站在岸邊揮手 。等人走進,楚河看見帶頭的正是潘家鍾的得力部下,熱淚盈眶,“我妻小救下來了嗎?”
“當家的正在找她們。”潘家鍾的部下說道,“我們馬上過去接應。”
楚河連忙跟著潘家鍾的部下飛快向回跑去,當跑到距離木船不遠處的時候,看見七八個緬甸人正在拚命的爬到木船上,潘家鍾率領著二十幾個人,正在岸邊緊逼,但是有個兩個緬甸人正背著兩個孩子,潘家鍾投鼠忌器,不敢下令開槍。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夥緬甸人登船,就這麽遲疑片刻,木船劃向江心。潘家鍾憤怒不已,把手中的槍狠狠摔到地上。
楚河慢慢走到潘家鍾身邊,不知道該向潘家鍾說些什麽。
潘家鍾去平生第一次向楚河發火:“現在你總算相信,我安排人送你,不是想害你了吧。”
楚河在大雨中失魂落魄,看著本來被自己懷疑的兄弟,心裏混亂不堪。想給潘家鍾表示愧意,又想感激潘家鍾的仗義,但是這些話,梗在喉嚨裏,又說不出口。心裏又惦記著家人,看見漸漸遠去的木船上,兩個小孩被人擄走,更是揪心。
“你嫂子呢?”楚河剛問,就看見陳淑和跌跌撞撞的從叢林那邊蹣跚著跑過來,頭發散亂,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陳淑和走到楚河的麵前,滿臉淚水,對著楚河說道:“我們從前的事情,不管發生過什麽恩怨,我都沒求過你。”
楚河看著語氣大變的妻子,在雨中戰栗發抖。
“我這輩子就求你這件事情。”陳淑和說道,“不管你怎麽想。”
楚河別過臉去,不敢和妻子麵對。今時今日,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怪就怪自己太固執,又心眼狹隘,不肯接受潘家鍾的保護,不僅如此,還一廂情願的以為潘家鍾會害自己。結果讓緬甸人把兒女給擄走。
楚河把臉看向潘家鍾。潘家鍾臉色陰沉,“你想我問我怎麽知道你落到他們手中,是不是?”
楚河點點頭。
“我的村寨昨晚被人偷襲。就和楊家被我們偷襲一樣。”潘家鍾說道,“所以我知道你也跑不掉。那個木先生,已經知道我投靠政府軍了。”
“所以你帶著部下打聽到了我被抓。”
“我聽到消息,就朝著這邊趕過來,可是雨下得太大,我走不快。不然我提前埋伏,便可以救下你們一家。”
“你的家人和村寨。。。。。。”楚河問道。
“家人我已經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老二死了。”潘家鍾嘴角旁邊的肌肉不停抽搐,“村寨回不去了。”
楚河退後一步,向潘家鍾跪了下來。潘家鍾一腳把楚河踢翻,然後也跪在地上,揪著楚河的衣領,“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你還是我當年的兄弟楚河嗎?舒坦的日子過久了,誌氣都沒了嗎?”
“對不起。”楚河看著潘家鍾說道。
“我的兄弟楚河從不說對不起。”潘家鍾說道,“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楚河,你認輸了嗎,你不打算去救你兒女了嗎?”
“怎麽救。”楚河問道,“他們已經被過了江,打不贏了。”
潘家鍾把楚河一把摜在地上,“你真的不再是那個什麽都不怕的楚河了。”
楚河倒在地上,看著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打在自己的臉上,回想著自己這些年的經曆,自己回到重慶之後,養尊處優太久,變得自私懦弱,早就忘了當年和潘家鍾的出生入死,快意恩仇。楚河躺了很久,終於站了起來,“你告訴我怎麽辦。”
潘家鍾看著楚河又閃出了陰鷙的眼光,點點頭,對著楚河說道,“如果你木先生,會認為我們現在會怎麽做?”
“我們馬上回去,攻打你的村寨,然後連夜趕回來,渡江。”
潘家鍾咬牙切齒的說道:“他以為我們不敢過江,隻會去惦記我的村寨。”
“他還以為我就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商人,什麽事情都要謹慎謀劃。”楚河沉聲說道,“可是他不知道,我們兩人本來就是亡命之徒。”
“還記得我們當年偷入石礦的時候嗎?”
“記得。”楚河偏了偏腦袋,“不就是一條命嗎?”
楚河和潘家鍾回到克欽的地盤附近,在一個偏僻的山寨裏,潘家鍾的殘餘部下都在這裏聚集,都在潘家鍾的大兒子潘興華的指揮下,待命休憩。潘家的家眷都安排在這個村寨躲藏。楚河把陳淑和留下,和潘家鍾整理人馬,向潘家鍾經營已久的村寨進發,一路上不停遇到潘家被偷襲走散的部下,到了村寨附近,人數已經恢複大半,有了七八百人。
兩人的計劃已定,要做出攻打村寨的表象,也要做得像一點。楚河和潘家鍾各自帶領部下,分頭行動,楚河在大路上佯裝進攻,村寨裏駐紮的部隊,和楚河這邊交上火,楚河邊打邊退,村寨裏的緬甸部隊,追了一段路。潘家鍾就從村寨後的叢林裏偷襲。他們的人數不占上風,也要盡量保存實力,所以並沒有太過於拚命。一番接觸,發現村寨裏的武裝人員數量不少。若是硬拚,很難打下來。
好在兩人的意圖不在此,他們撤退後,村寨裏也不追趕,隻是守著。楚河和潘家鍾兩人本就是打遊擊出身,歇息一陣子,又開始騷擾村寨裏的武裝。楚河和潘家鍾帶領部下輪番休息,斷斷續續攻打村寨,兩天兩夜下來,對方也疲憊不堪。
楚河和潘家鍾見目的已經達到,村寨裏的緬甸人一定會去日本人那邊報信求援。當二人正要整頓部下,向著怒江對麵去的時候。遠遠看到有個人,舉著雙手從村寨裏走出來。
楚潘二人相互對視,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意圖。
那人獨自在大路上走來,與潘家鍾等人越來越近,已經完全脫離的村寨武裝的保護範圍。潘家鍾已經能夠看到那人的臉了。
“果然是他。”潘家鍾說道,“是岸尚的親信。”
楚河也認得岸尚,當年在寺廟裏密會,岸尚是領頭人。潘家鍾看到那人已經走得很近了。突然閃身站立到大路上,和岸尚的親信麵對麵而立。
岸尚的親信高舉雙手,示意沒有攜帶武器。潘家鍾的隨從一把把那人給架住,跟著潘家鍾退到密林中。楚河看到村寨裏並沒有人衝出來。看來岸尚的親信是真的有話對潘家鍾要說。
潘家鍾朝著對麵樹林打了個手勢,幾個手下從樹林裏猛然轉出來,把岸尚的親信拖入樹林裏,這個過程中,村寨裏沒有人出來幹涉。潘家鍾和楚河也慢慢溜進樹林中。
潘家鍾和楚河等人臨時聚集的地方距離村寨三十多裏的叢林之中,這裏有三間破爛的木屋,早先是伐木工廢棄的休息場所,後來隻是獵人們臨時的落腳處,潘家鍾經營村寨已久,早已把這三間木屋留意在心底,潘家鍾在緬甸的叢林裏遊擊多年,隨時保持著被其他武裝襲擊的警惕,所以這木屋裏的幹糧偷偷儲存不少,甚至在木屋附近,還掩埋了一些槍支彈藥。潘家鍾的殘餘部隊,就靠著這裏的補給,跟占據村寨的武裝周旋。
楚河和潘家鍾的本意是聲東擊西,和岸尚的親信交戰幾場之後,就立即奔赴怒江對麵,出其不意地偷襲木先生部隊,救出楚行書和楚行畫。可是現在事情又有了變化,岸尚的親信,竟然要和潘家鍾有話要說,這說明,岸尚一定有所想法。
楚河和潘家鍾兩人與其他人保持距離,兩人商量岸尚的用意。
“岸尚是日本人一手培養起來的獨立武裝,”潘家鍾說道:“當年我們也算是拜了把子,可是木先生要他對付我,他隻能聽從。”
“岸尚是個梟雄。”楚河說道:“當年你帶我見過他一麵,他和我不一樣,,他絕不甘願依附日本人之下。他和你是一路人,比你更加油野心。”
潘家鍾沉吟一會,說道:“擄走你家人的,就是他的手下。”
“把他親信叫來問問。”楚河說道,“我們不就什麽都知道了嗎?”
岸尚的親信被潘家鍾的手下帶到楚潘二人麵前。
“我隻能和你們二位說話。”岸尚的親信環顧左右,嘴裏說道。
潘家鍾看了看楚河一眼,心裏佩服楚河,家人正處在險境,但是並沒有絲毫影響到楚河的判斷力。這念頭一閃即逝,楚河能從絕境中走出,達到現在的地位,靠的就是他的冷靜和堅強,楚河還是那個楚河,並不是前段日子那個養尊處優的表象,他的家人一旦有了危險,埋藏在他內心中的性格,就顯現出來。
“岸尚到底想怎麽樣?”潘家鍾冷冷對著岸尚的親信問道。
“將軍的武裝已經被控製。”岸尚的親信說道,“是木先生,他先下手了,他察覺到了將軍在和印度那邊的人有聯係。”
“岸上到底站在那邊?”潘家鍾問道。
“將軍讓我來是告訴你們木先生現在在什麽地方。”岸尚的親信說道,“你們不信也罷,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潘家鍾和楚河相互對視,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這場賭博,非同小可。但是從楚河的角度來看,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現在岸尚的意圖很明顯,他把木先生的據點告訴給楚潘二人,就是想讓潘家鍾帶著軍隊去偷襲木先生,如果潘家鍾有能耐打個木先生措手不及,那他就會趁機與潘家鍾聯合,起事發難,脫離木先生這個如芒在背的日本人。如果潘家鍾無法占據上風,那岸尚的軍隊也一定會到來,隻是槍口會對向潘家鍾。
在這片土地上能成為的豪傑的頭領,他們絕不是僅僅靠運氣就能走到這一步的,特別是岸尚,他的目標是建立一個國家,當然會使出各種非常的手段。
潘家鍾和楚河放走了岸尚的親信。
現在的形勢,已經是賭局的最關鍵時刻。岸尚的親信已經知道了潘家鍾的這個據點,如果他帶領武裝來攻打,潘家鍾和楚河已經無路可走,隻能去投靠中國方麵的政府軍,這是潘家鍾不願意麵對的事情。潘家鍾囑咐岸尚給怒江那頭通信,報告說潘家鍾和楚河正在為了村寨的控製權鏖戰,要求支援,如果岸尚的親信陽奉陰違,把潘家鍾即將偷偷渡過怒江的消息告知給了木先生,那楚潘二人就是等著鑽入陷阱。
還有一個更加險惡的推測:如果這一切都是木先生的授意。。。。。。
楚河和潘家鍾同時想到了這一節,兩人的腦門都滲出汗珠。時間在飛快的流逝,潘家鍾突然笑起來,“還記得我們當年從懸崖上爬下去嗎?”
楚河微笑道:“那時候我們可沒有現在這麽多顧忌。”
“是不是人得到的東西越多,膽子就小。”
“舒服慣了。”楚河說道:“就懶了。”
“走吧。”
“走吧。”
潘家鍾和楚河心意已決,立即帶著人馬飛快回到怒江旁,怒江仍然波濤洶湧,潘家鍾的部下在上遊的一個村寨借來了船隻,這個村寨平日裏和潘家鍾相處和睦,對潘家鍾的要求沒有任何猶豫。潘家鍾趁著夜晚,百號人馬,幾個來回,就渡過了怒江。全部人馬,在黑夜裏,疾走前行,楚河和潘家鍾,照著岸尚親信的提供的地圖,飛快的向木先生的據點行進。楚河內心裏完全沒有底氣,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惡戰,是不是就是自己和潘家鍾生命中的最後一戰。
在距離木先生據點的十幾裏之外,潘家鍾命令部下休整,等待黎明時刻到來,偷襲是他們唯一的選擇。派出去緬甸當地的手下打探了消息回來,帶回了好消息:大批的日本軍隊已經在幾天就開始開拔離開,方向是西邊。現在剩下來的日本軍隊人數並不多,也隻有一兩百號人,是軍隊給木先生留守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