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因為沒有按照陳致庸的意圖,去重慶侵吞楚家的產業,反而去把那塊石頭給買了回來,陳致庸不著調楚河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楚河沒有自己想的那麽沉得住氣,辦好了幾件事情,自以為對陳家有了恩惠,和陳家結親是板上板釘的事情,就重新回到了剛來江油的本性,被楚守元蒙騙,炫耀一下自己的能耐,一時頭腦發熱,就把石頭給買了。
陳致庸心裏有了這個想法,麵子上雖然沒表現出來,言語上就冷淡了點。楚河好像是個較敏感的人,知道自己這件事情,讓嶽父不太滿意,也就不再每天裏往陳家跑,自己在江油到處閑逛。陳致庸私下聽說,楚河在向其他的商戶打聽,詢問鋪麵佃金,看他的想法,是想自己開個店鋪。陳致庸心裏想著,是不是要把楚河叫回來,兩翁婿好好商量一下今後的生意。這日,陳致庸正在書房拿著書,看了一會,心裏煩躁,開始靜思。
聽到門外陳淑和在輕聲說話:“父親在嗎?”
“有什麽事情?”陳致庸說道,“你進來說。”
陳淑和走了進來,站立一會,隻是低著頭,身體拘謹。
“你有話要問?”陳致庸問道。
“我想問問,”陳淑和聲音細若蚊聲,“我和林家少爺的親事,定在什麽時候?”
“你說什麽?”陳致庸把書放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什麽時候和林家少爺成親?”
“下賤!”陳致庸一記耳光打在女兒臉上,“你要不要臉,哪有未出閣的女兒家主動提出嫁人的。”
陳淑和挨了父親的打,仍舊把頭低著,站在原地。
“你還不滾!”陳致庸指著女兒罵道,“你哥哥不成器也就罷了,你怎麽也一點廉恥都沒有!”
過了幾日,楚河從向家掌櫃那裏聽到消息,陳家出了點事情,陳家的小姐生病,去了兩個郎中,都被陳致庸罵了出來,看樣子陳家的小姐病得不輕,郎中治不好,讓陳老爺大發雷霆。楚河聽了這個消息,從向家告辭,走回客房,讓太白樓的夥計端了酒菜進屋內。楚河倒了兩杯酒,自己把一杯敬到上首,自己跪下,一飲而盡。然後在房內喝得大醉。
果然又過了幾日,陳致庸在一個傍晚,親自到太白樓的客房來拜訪。
楚河穿戴整齊,坐在房內,端端的等著陳致庸走進來。
陳致庸和走進來後,楚河拱了拱手,“嶽父有事情吩咐?”
陳致庸看見楚河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心裏怒氣大炙,但是言語仍舊平穩,“我一直在等毛先生從緬甸把你父母首肯的消息帶回來。”
“快了快了。”楚河說道,“路途遙遠,過不了幾日,毛大師也該回來了。”
陳致庸嘴角抽搐,忍了一會,還是說了出來,“朝幕,你的為人和身世,我都是看中的,你也不小了,我看你和我家女兒的親事,就著手辦了吧。”
“您是江油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一定要多加準備,把親事辦的妥妥當當的。”
“也是。”陳致庸說道,“我也要好好操辦一下。不能讓旁人恥笑我家寒酸。”
“那這樣吧。”楚河提議,“兩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我們擇一個兩個月後的吉日。。。。。。”
“兩個月時間太長,”陳致庸說道,“還是提前幾日吧。”
這話一說,楚河和陳致庸心裏都明鏡似的。楚河看著陳致庸委曲求全來懇求自己,心裏一股快意升起。故意不立即回答,就是看著陳致庸在自己麵前強忍怒氣,又不敢發作。
僵持一會之後,楚河鬆了口,“一切就聽嶽父大人做主啦。”
陳致庸拱手告辭,轉身走了。留下楚河冷冷看著他離開。
陳致庸回到家,向下人詢問陳淑和在那裏,下人回答,小姐在廚房找吃的。陳致庸再也忍耐不住剛才在楚河那裏受的惡氣,快步到了廚房。看見女兒正拿著一個蘿卜,愣愣看著自己。陳致庸一把將陳淑和手上的蘿卜打掉,又回手打了女兒一嘴巴,“你做的好事!”發了一頓脾氣之後,陳致庸才回到中廳,招呼管家和賬房先生,一起商量小姐的婚事。
陳致庸安排完畢,回到房間休息,想起剛才看見女兒的模樣,一把將書桌上的筆墨都給掃到地上。
陳淑和這幾日已經挨了父親幾次打,知道父親被自己氣到了極點。前些天開始,自從發現自己月事沒來,就知道大事不好,那林家的少爺當日做的惡,已經留下了惡果。陳淑和慌亂幾日,知道這事終究瞞不過去,才去找了父親,父親的反應,陳淑和早有準備。過了幾日,陳淑和身體上的反應越來越明顯,被陳致庸知道後,請了醫生來,醫生給陳淑和把了脈,臉色古怪,回頭去了陳致庸書房,馬上就被陳致庸用茶杯劈頭蓋臉的砸過來。
陳致庸又請了一個醫生,情形仍舊是一樣。這下陳致庸就明白了女兒為什麽要想自己詢問婚期。於是走到陳淑和房間,去向女兒問個究竟,陳淑和那裏肯說,隻是垂頭沉默,一言不答。
“是不是你哥哥出事,我在綿陽的那兩日?”陳致庸想明白了。看見女兒沒有否認,對著女兒罵道:“你們兩個畜生!”
陳致庸問清楚了緣由,心裏左思右想,隻好放著老臉不要,親自去問楚河,回來後,更加憤懣。看來林朝幕這人一點都不傻,故意把事情做在前麵,現在木已成舟。再也顧不得打探林家的底細,隻能把女兒嫁給他。
江油的玉石商戶,都在私下恥笑陳致庸,陳淑和未婚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作為笑談,到處流傳。不僅是那兩個郎中漏了口風,就是林朝幕林少爺被交好的少年子弟問起的時候,並不否認。那些富家少爺,都稱讚林少爺的本事,是怎麽偷偷做出這等**的美事,問道細節,都是汙穢不堪的言語。
這些話或多或少傳到陳致庸的耳中,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
陳致庸這些天來,根本不敢在江油拋頭露麵,隻當是當做旁人的恥笑都不存在,加緊安排女兒的婚事。讓女兒和林朝幕成了親,這些風言風語,也就沒了意思。雖然陳致庸如此安慰自己, 但自己也知道這是掩耳盜鈴而已。
好在林朝幕對陳致庸的安排,沒有什麽異議,陳致庸怎麽打算,他都一口應承。一個月後,陳淑和雖然還沒到顯懷的月份,但是在陳致庸的眼中,女兒肚子已經高高凸起,女兒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自己的恥辱。
在婚事的前兩日,陳致庸和楚河商量的時候,楚河突然說道:“嶽父,我在成婚那天,有個不情之請?”
陳致庸咯噔一下,這小子果然要趁著機會要挾自己,不知道要在自己身上討到什麽好處,如果獅子大開口,自己該如何是好,隻能先應承下來,來日方長,慢慢做計較。
沒想到楚河說道:“嶽父大人還記得當初賣給我的那塊石頭嗎,我想在成親之日,把那塊石頭切開。”
“這是什麽道理?”陳致庸聽見是這個要求,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但是仍然問道,“為什麽要選在成親的日子。”
“嶽父大人從來不賭石。”楚河委婉說道,“其實賭石,是很有講究的,一定要選個吉日切開石頭,在雲南,很多玉石商人,在切石頭之前,要專門到廟宇裏求神拜佛,更有甚者,還要專門在鄉下找了處女,在拿吉日**,求個好彩頭。。。。。。。。”
“你在說些什麽!”陳致庸聽見楚河越說越下流,再也按捺不住,“朝幕,你把我家淑和當做什麽人了。”
“嶽父大人,”楚河說道,“我和小姐成親的日子,正是個上好的黃道吉日,當我把石頭切開,得了翡翠,那是我們林楚兩家喜上加喜的好事啊。”
陳致庸自知失態,心裏想著這事,也算不上林朝幕在刁難自己。於是臉色恢複,“那就聽你打算。我們都是做玉石生意的,也不是什麽失禮的事情。”
“謝謝嶽父大人。”楚河大喜過望,對著陳致庸拱手。陳致庸卻覺得林家少爺現在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怪異,陰陽怪氣。
九
來自緬甸的林家大少爺林朝幕和江油的名門望族陳家小姐就在這一日成婚。由於林家遠在他國,也就顧不得許多繁文縟節,親事就在陳家辦理。
陳致庸花了大把銀兩,把婚事辦的鋪張浪費,陳家上下都張燈結彩,喜慶非凡,陳致庸請了江油幾乎所有達官貴人和同行商人,為的就是,在今日把前些日子的醃臢氣,一掃而光。那些同行商人,更是知道在婚事當日,林家少爺,要把一塊茅石給切開,這等新鮮的事情,當然不能錯過。
從早到晚,陳家的賓客絡繹不絕。在江油的賓客早早到來,離得遠的賓客,也在前幾日得到消息,紛紛趕來造訪。
楚河和陳致庸各懷心思,都做出喜慶的姿態,迎接客人,江油的玉石商人,無論和陳致庸有沒有過節的,都來了。
江油的縣長也親自到訪,看見了陳致庸,拉著陳致庸的手,嘴裏道賀,“陳老爺啊,朝幕這個好女婿,可是我介紹你認識的,你可要記得我的這個人情啊。”
陳致庸不敢怠慢,連忙道謝。安排縣長就坐。
楚守元也從重慶趕來,參加婚事,這個禮數,他還是不敢怠慢的。
婚禮從早上鬧到晚上。在拜天地之前,眾人都在陳宅院內同吃宴席。陳家下人,把那塊石頭放到院內空地裏,工匠已經準備妥當,楚河對著眾人說道:“今日是我林朝幕的大喜之日,我就把這塊石頭給開了,讓大家開開眼界,看看裏麵到底是個什麽成色的翡翠,不過話說回來,若是開不出翡翠,我也不灰心,因為陳家小姐能嫁給我,這福分,再貴重的翡翠也比不上。”
陳致庸聽著林朝幕話說的周全,心裏反倒覺得前幾日對林朝幕的忌憚,是自己太多心了,現在女兒已經在和林朝幕成親,那些齟齬,也就可以翻過不提。
這邊楚河的心思,卻和陳致庸天壤之別。楚河看著工匠正在切開石頭,所有人都凝神靜氣,看著石頭一點點被切開。
楚河記著當年母親說過,自己飛父親從沒走眼,病死之前,還泣血在石頭之上。自己當年在緬甸礦區的廢石堆裏,也是血濺石頭之上,這冥冥中老天賜予楚家子侄的本領,不是空穴來風。楚河絕對相信當年父親的眼光,隻是當年父親已經病倒在床,無法言語,知道大勢已去,就算是告訴母親,石頭裏有翡翠,也逃不過弟弟的攫奪,將這秘密隱瞞下來,把這個翻身的機會留給兒子。
現在,楚河閉上眼睛,等著事實,還父親一個公道。
果然片刻之後,全場靜默,剛才紛擾的交頭接耳聲全部消失。楚河睜開眼睛,看見工匠已經傻了,呆呆站在石頭旁邊。被切開的石頭,縫隙裏映射出令人眩暈的妖豔碧綠。
來參加婚事的玉石商人,都急切地走到石頭跟前,仔細查看,幾個老行家,甚至不顧身份,跪在地上,掏出花鏡,慢慢細看。幾個老行家看完,站起身來,看著楚河,其中一位伸出拇指,“林家少爺,果然是真正的高手,厲害!”
沒有一個玉石行家敢對這塊石頭沽價。這意味著這塊翡翠,是一塊世間罕見的極品成色。
楚河勝券以握,眼角看著嶽父陳致庸和叔叔楚守元兩人。楚守元的嘴巴長得大大的,身體紋絲不動。陳致庸臉色慘綠,不遜於那塊石頭裏的綠色光芒,他現在已經把腸子都給悔斷了。旁邊的家人不停拉扯陳致庸的衣袖,“老爺,老爺,時辰到了,該行禮了。”陳致庸這才緩過神來,勉強安定神態,“那就行禮吧。”
楚河倒是不急,把那塊石頭高高的供在中廳的案桌上。等著陳家相熟人家的婦人去房間請陳淑和過來拜堂。中廳裏布置的大紅大紫,這塊翡翠放了進去,更是增添光彩。
幾個婦人把陳家小姐牽引到中廳,陳家小姐身著紅色的婚服,走到楚河麵前。禮儀開始朗聲喊道:“新人已就位。開始行禮,一拜天地。。。。。。”
“等等。”楚河把手一擺,“我林朝幕,有話要說。”
“朝幕!”陳良茂走到楚河跟前,責怪說道,“這當口,你還要說些什麽?”
“來了來了。”陳致庸終於明白這林朝幕不是等閑之輩,心裏一直在隱隱擔憂,就怕這個女婿有什麽節外生枝的作為,沒想到,他這麽處心積慮,一定要忍到這個時機,才突然發難。陳致庸心裏就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林朝幕,讓林朝幕在最關鍵的時刻,撕破臉麵。心裏又一轉,也許是他有什麽別的想法,不見得是要折騰自己。
但是楚河接下來的一句話,讓陳致庸萬念俱灰。
“我想問一句。”楚河說道,“陳家小姐,可曾婚配過?”
所有賓客都看著楚河,他們都是陳家的熟人,也曾聽說過陳家的小姐似乎和重慶的楚家有過媒約,但是這事多年來也沒人提起過,都把這事不放在心上。
“當年楚守正和我是摯友,這件事情,的確提起過。”陳致庸當著眾人說道,“但是這事早就過去,楚家少爺也沒了消息,應該也是死在了他鄉。媒妁之言,也沒有依據。”
“真的嗎?”楚河說道,“我林家可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怎麽能娶一個嫁過人的寡婦。”
“林朝幕!”陳良茂揪著楚河的衣領罵道,“你是成心敗壞我家名聲的是不是?誰說我妹妹嫁過人了,媒約在那裏,媒人在那裏?”
楚河把陳良茂推開,指著站在陳淑和身邊的那個媒婆,“你們家也太吝嗇,兩次把陳家小姐嫁人,媒婆都找同一個人。”
所有人都明白了楚河的意圖,原來這林朝幕,氣憤陳家隱瞞欺騙他,故意在這個關頭羞辱陳致庸。
“媒婆過來!”楚河喊道,“你給大家夥說說,當年你是不是給陳家小姐牽線做過媒人?”
“時間久了。”媒婆看著陳致庸,唯唯諾諾地說道,“我婦道人家,那裏記得這麽多。”
“就是!”陳良茂說道,“你說我妹妹嫁過人,有什麽憑據。”
“楚家的家人也在。”楚河指著楚守元說道,“你過來作證!”
“這個這個。”楚守元眼睛看了陳致庸,又看了楚河,一時沒了主意,“當年大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那就是沒有媒約囉。”陳良茂對著楚河輕聲說道,“朝幕,你千萬不要相信旁人的閑言蜚語。”
“閑言蜚語還少了嗎?”楚河有把手指指向陳淑和,兩個郎中都說陳家小姐品行不端,身上有了身孕。”
所有人見楚河已經態度大變,不知道他還要把陳家羞辱到什麽地步。
陳致庸身體向後跌倒,被下人扶住,陳致庸推開下人,嘴裏說道,“我倒要看看這個狼心狗肺的家夥,有什麽憑證,汙蔑我們陳家。”
“我的確和陳家小姐有染。”楚河無恥說道,“可是若不是陳家小姐品行失德,我又怎麽能得手,誰知道陳家小姐在我之前,有多少姘頭,她腹中的胎兒,是不是我林家骨血!”
“這種話你也說的出口!”陳良茂對著楚河大罵,“你瘋了嗎,你以前不是這樣啊。”
“讓他說完!”陳致庸嗬斥兒子,把頭轉向楚河,“看你今日,定是非要悔婚不可,你信口開河,汙蔑我家清譽,我饒不了你。”
“信口開河,信口開河。。。。。。。哈哈哈哈。”楚河大笑起來。把手伸進懷中,拿出一張媒約出來,難媒約年代已久,紙片都在發黃,“若不是我去了重慶楚家一趟,還被蒙在鼓裏,被你們陳家蒙騙,白白讓我戴一輩子的綠帽子。”
楚河嘴裏說著,把媒約拿給縣長看了,又依次遞給有頭有臉的大戶老爺觀看,那些大戶人家的當家,看了之後紛紛搖頭,的確是當年陳致庸把女兒許配給楚家少爺的媒約,陳致庸的滿腹詩書,本就是江油大儒,一手好字,大家都認得的。
陳致庸看見楚河這個作為,嘴角滲出血來,眼睛看向楚守元,怨毒無比。楚守元被看的發毛,身體瑟瑟發抖,不停擺手,“和我無關,我那裏有個這個膽量。”
楚河又把一張新的媒約拿出來,兩張媒約分別拿在左右手上,“一個女兒,嫁給兩家人,我林朝幕竟然被陳家牽扯到這種肮髒的事情中,就算是楚家少爺已死,陳家小姐也該守節,怎麽能再行婚配!”
陳淑和聽到這裏,已經昏了過去,連忙被旁人抬回房間。
楚河回頭看著陳致庸,陳致庸的嘴角鮮血已經把下頜的胡須全部染紅。但他扔在勉力支撐,指著楚河說道,“林朝幕,我要寫狀紙告你。”
“陳家老爺是欺負我在江油無親無故,無人做主麽?”
“你明知事情原末,還故意同意婚事。汙蔑我陳家。”陳致庸說道,“還有我兒子良茂那批貨物,就是你安排人托他到四川販賣,我兒子被你蒙騙,不知道那貨物是鴉片,你脫不了幹係。”
江油縣長連忙向陳致庸擺手,“陳老爺,這事可不能亂說,可是要殺頭的。”
“顧不了這麽多了。”陳致庸說道,“我今日也不要這張老臉了,一定要把這個人麵獸心,走私鴉片的畜生弄進大牢。”
楚河狂笑起來,“那我就在太白樓等著,看你怎麽告我。”
楚河言畢,吩咐隨行的下人,把石頭抬起,走出陳家家門。留下眾多呆若木雞的賓客,麵麵相覷。在來看陳致庸時,陳致庸已經軟倒在地,身體抽搐。
陳家下人連忙掐人中,揉胸口,給陳致庸喂服了參湯,陳致庸才蘇醒過來,看著滿堂賓客,站在布置的花團錦簇的中廳裏,一聲歎息。
眾人也無話可說,紛紛離去,無一人留下安慰。隻有陳良茂在空****的中廳裏,破口大罵林朝幕這個牲口。
江油陳家和林朝幕的婚事,就在眾人完全無法意料的情況中,突然峰回路轉,在新人拜堂成親的節骨眼上,被林朝幕突然翻臉,指出了陳致庸把女兒貳嫁的痛處。陳致庸在家裏靜心休養的時候,楚河也沒閑著,到處跟人宣揚,陳致庸就是看中了自己林家的財產,才利用陳家小姐來籠絡自己,幸好自己走南闖北已久,在關鍵時刻,識破陳致庸的用意。
那些家中有合適年齡的富商,有些就有了把女兒許配給林朝幕的意思,但是更多的富商都忌憚林朝幕這人的手段毒辣,這個想法也是一閃即逝。向家的掌櫃倒是一心交結,物色了自己的同族侄女,楚河心裏明白向家掌櫃的意思,斷然拒絕,說暫時沒有婚娶的想法。
楚守元在婚禮不歡而散之後,沒有立即回重慶,他打聽到陳致庸身體稍稍好轉之後,到陳家拜訪。在陳致庸麵前一再解釋,林朝幕的事情和他無關。這事,放在楚守元身上,的確冤枉,但是楚守元不解釋倒還罷了,一番解釋,豈不是證明他做賊心虛,越描越黑。
“我也不知道這林朝幕是怎麽拿到那張媒約。”楚守元還在對陳致庸撇清關係,“一定是那個老婆子,不知道在那裏得知了林家少爺要和您家小姐結親的消息,心裏怨恨,把這消息透露給了林朝幕。”
“怕不是守正遺孀的意思吧。”陳致庸現在已經把持不住平日裏的休養,說話不再繞彎子,“我看那張媒約應該是你交給林朝幕的,然後故意激怒他,讓他為難我。”
“我那裏敢這麽做。”楚守元說道,“您一直待我不薄,我怎麽能做這種狼心狗肺的事情。”
“我們陳楚兩家的生意,你們已經占不了多少股份。”陳致庸說道,“待我告倒了林朝幕,就去重慶你家清點賬目,我們兩家的帳,也該算算了。”
陳致庸那裏肯信,那張媒約,到底從何而來,是非常明顯的事情,陳致庸堅持認為,這就是楚守元故意和林朝幕勾結,來對付自己。
楚守元大禍臨頭,無論怎麽哀求,陳致庸也不惦念舊情,對著楚守元說道:“你回去吧,在家裏收拾,我們沒有什麽好說的,林朝幕用我家的錢做好人,買了你那塊石頭,你還怎麽解釋。”
楚守元聽到陳致庸說的那塊石頭,心裏一個念頭升了起來。心想,何苦在這裏央求陳致庸,自己還有一個指望。想到這裏,就從陳家走了出來,一刻都沒耽誤,去太白樓找林家少爺林朝幕。
楚守元這輩子自己沒什麽本事,無非就是在兄長和陳致庸兩人之間朝秦暮楚,討點好處。當年跟著哥哥,嫉妒哥哥把持楚家家產,引狼入室,害死了兄長,本以為楚守正死後,楚家就是自己的掌中之物,誰知道陳致庸的麵善心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幾年下來,把楚家的產業蠶食了大半,自己一直苟延殘喘。如今林朝幕又這麽鬧了一番,自己馬上就無立足之地。思來想去,陳致庸是肯定不會饒了自己,自己要保住產業,隻有一條路走,就是去依附林朝幕,林朝幕和陳致庸已經反目成仇,也隻有他才能解救於自己,至於如何讓林朝幕出手相助,楚守元心裏有數,那是林朝幕一定不會拒絕的大禮。
楚河正在客房,見到楚守元來拜訪,知道這老東西已經被陳致庸逼得走投無路,主動送上門來。楚河連忙沏茶,安頓楚守元坐下,兩人閑談了一陣子,都是楚守元數落陳致庸的不是。楚河聽的氣悶,連續打了幾個哈欠,看樣子就要送客。楚守元知道再不說正經事,就沒有機會了。於是說道,“林少爺,你怎麽還在江油不走呢?你不知道你要大禍臨頭了麽?”
“我做人堂堂正正,怎麽會大禍臨頭。”楚河笑著說道。
“我聽說,陳致庸這個老家夥,已經花了大把銀子,在縣裏上下打點,就是要告你。”
“他告我什麽?”楚河眼睛眯起來,“告我悔婚,告我是個走私煙土?”
“話可不能這麽說,”楚守元說道,“陳家在江油盤根錯節,陳致庸和縣長當年都同科秀才,就算是縣長和你有交情,但是承審員卻是陳致庸得意門生,是南京政府派遣下來的官員,你一人在江油無親無靠,到了公堂,上那裏說理去。”
“這倒也是。”楚河抽了一口氣,“楚世叔若是不提醒我,我那裏知道這些淵源。”
“我有個主意。”楚守元說道,“讓陳致庸身敗名裂,讓他告不了你。”
“煙土的事情,本就是無中生有,至於我悔婚的事情,的確太過於衝動,若是他堅持說你楚家當年的大少爺已經死了。我在情理上也有點說不過去,他定然訛我一筆錢財。”
“如果林少爺能幫我一把。”楚守元說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定能讓陳致庸在江油無立錐之地,那樣他就沒心思來對付你我二人。”
楚河眼睛直鉤鉤的看向楚守元,心裏想著,這個軟骨頭,終於要反咬陳致庸一口了。
“我答應你了。”楚河說道,“你要我幫你什麽。是不給你一點錢財,讓你保住楚家的產業?”
“不是。”楚守元搖頭說道,“我想把那塊石頭給買了回去。你出個價,我拿著石頭高飛遠走,楚家的產業就聽之任之。”
“你那塊石頭是五千大洋賣給我的。”楚河說道,“你要花多少錢買回去?”
“我把家裏的現錢都拿出來,我不虧待你,五千大洋賣的,我就五千大洋買回來。”
“楚世叔在說笑吧。”楚河大笑起來,“那兩塊石頭本就是同一塊,我切開的那半邊,你知道向家爺出多少銀子嗎?”
楚守元知道這事本就荒謬,林家少爺不見得會答應。
“六萬五千大洋。”楚河說道,“我都沒賣。我家兩代都是玉石商人,看見了這種寶貝,是不會賣的,我林家不缺這點錢。”言畢,故意慢慢吞吞地喝茶。
楚守元想了半天,終於下了狠心,“我家的大宅子,就盤給林少爺你了。那大宅子和我楚家的所有產業,都給了林少爺您。”
“這才有點意思。”楚河點頭說道,“你那個宅子,我倒是不稀罕,但是楚家在陳家的產業,我有點興趣。陳致庸欺負我是外地人,我倒想和他再鬥鬥。”
“林少爺這是答應了!”楚守元大喜過望,“我馬上立下字據。”
“不忙。”楚河故意玩弄楚守元,“我倒要看看你用什麽方法,讓陳致庸身敗名裂,若是這法子不靈,我可不答應。”
“絕不讓林少爺失望。”楚守元嘿嘿笑起來。
第二日一早,楚河親自給楚守元送行,楚守元從昨日在楚河那裏拿到了石頭,就一刻不離石頭半步,生怕楚河反悔。
“林少爺。”楚守元向楚河拱手,“這事張揚出去,我也無立足之地,隻能帶著石頭攜家眷隱姓埋名去了。”
楚河說道:“既然楚世叔真的看中這塊石頭,我還是要奉勸一句,賭石的風險,不可不防。”
“林家少爺看中的石頭,那裏有什麽差池。”楚守元說道,“我終於不再陳家的蔭下受氣,是求之不得事情。”
“賭石的講究多了。”楚河說道,“我既然把這石頭賣個你,就希望能切出價值連城的翡翠出來,十日之後,是個吉日,你能不能答應我,我在江油官司一了,就來重慶,接收你家產業,一起看看你切開石頭。”
“十天不長。”楚守元馬上答應,“就等著林少爺你親臨寒舍,不對——林宅一起見識這塊石頭裏麵的寶貝。”
楚河看著楚守元迫不及待的樣子,歡天喜地的登上騾車走了。嘴裏輕聲罵道,楚家怎麽有這種敗家東西!
果然七日之後,縣長親自到了太白樓,找到楚河,把陳家老爺訴訟他的事情給說了。楚河冷冷的聽著,沒有說話,看著縣長還有什麽話好說。
“林少爺是孫旅長舉薦來江油做生意的。”縣長說道,“我本想把這事情壓下去,但是現在不是大清朝的規矩,判案的公事,不再是縣長一人做主,現在講究的是民國的規矩,承審員不肯罷休,我也沒辦法。”
“我林朝幕是個清白商人,怎麽可能去販賣煙土。”
“煙土的事小。”縣長說道,“現在國法還未健全,法律無明文規定者,從前朝習慣。所謂習慣,專指善良之習慣而言,以補法律之所未規定。所以你悔婚的事情,在情理上虧了一節,怎麽你也和陳家小姐有了媒約,陳家小姐有有了你林家骨血,這事,我打算這麽辦,幹脆你拿出一點銀子,讓陳家老爺消氣,大家和和睦睦相處,豈不是皆大歡喜。”
“大人的意思,”楚河說道,“該不是要我娶了陳家小姐吧。”
“如果這樣當然最好。”縣長說道,“你們翁婿修好,我也心安。”
“還是讓陳家老爺和我對峙公堂吧。”楚河說道,“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我林朝幕不是個委曲求全的人。”
縣長見楚河不肯低頭,躊躇不語。楚河拿了一張銀票,“規矩我是懂的,我林家不缺錢,但是就是不能白白給了陳家,大人按規矩來吧。”
第二日,陳楚兩家對簿公堂,這在江油是個難得一見的大事,陳致庸在江油的名聲甚廣,林朝幕又是個新晉的外來商人,兩人的身份,本就非同一般,更何況還有翁婿之情。不了兩人前幾日還在籌辦親事,現在卻反目成仇,世事難料,真是變幻莫測。
公堂設在縣府大堂,由承審員主審,縣長監審。江油縣所有有頭有臉的大戶,都來旁聽,比當日兩家婚事道賀賓客的人數更多。
陳致庸和楚河都沒有雇請訟師,都自願親自在公堂親自對峙。
陳致庸狀告楚河販賣煙土,嫁禍自己兒子一事,毫無依據,連承審員都無法支持,這一狀,被楚河輕易辯駁過去。陳致庸本也亦不在此,他就想在眾人麵前,追究林朝幕悔婚,讓他破費錢財,讓自己挽回顏麵。
楚河聽到承審員質問,慢慢說道:“陳家小姐,本已嫁給楚家大少爺,可是陳老爺貪圖我林家產業,故意蒙騙,不提此事,把陳家小姐貳嫁給我,天可憐見,我悔婚有何不妥。”
“楚家大少爺已經死了。”陳致庸說道,“他們也沒有成親,我家女兒為何嫁不得。”
旁聽的眾人一陣哄笑。
“林朝幕不等我家女兒過門,就做出了傷風敗俗的事情。”陳致庸已經顧不上一張老臉,“禮法不容。”
“陳老爺說楚家大少爺死了。才把小姐嫁給我。”楚河說道,“若是楚家大少爺沒死,那禮法不容的,是不是你?”
陳致庸看見楚河誌在必得樣子,心裏一陣震動,抬頭向著旁聽的眾人看去,一一掠過,難道林朝幕是找到了楚守正的兒子,故意叫來和自己對質。可是把眾人看過一遍,並沒有發現容貌和當年楚河相近的年輕人,林朝幕自己也孤身一人,沒有旁人追隨。
“楚家大少爺當年家庭變故,性情大變,離家出走。很多年都沒有了消息。”
“楚家變故,”楚河說道,“陳老爺說的是當年楚家大當家楚守正過世的那件事情吧。”
“正是。”陳致庸說道,“那楚家大少爺嬌生慣養,在我至交楚守正死後,無依無靠,我還收留他多日,但他並不承情,自己跑了。死在了他鄉。如果他不死,我定然把女兒嫁給他。”
“楚守正當年突然過世,聽說是因為賭石看走了眼。可有此事。”楚河說道。
承審員說道:“被告不必提這個往事,楚守正去世和這次訴訟沒有關聯。”
“有關聯!”楚河高聲說道,“大有關聯,當年楚守正就是被陳致庸和楚守元聯手陷害,被逼迫而死,為的就是陳致庸和楚守元瓜分楚家的家產!才讓陳家小姐婚約一直拖延下來!”
“這事以後再說。“承審員說道。
“不可。今天我要把這事給說明白了。”
陳致庸嘴角抽搐,“我倒要看看你怎麽說明白。”
“我今日受重慶楚家楚守元委托,”楚河拿出一張信紙出來,“告陳家老爺陳致庸,從南洋找來一個玉石行家毛大師,故意弄一個不值錢的石頭,在石頭上做了手腳,算計至交楚守正,慫恿楚守正賭石,讓楚守正家破人亡。大人看看,上麵有楚守元的畫押和手印。”
所有旁聽眾人看到風雲突變,紛紛交頭接耳。
“那楚守元一直在私下算計我陳家,”陳致庸並不慌亂,“他早就對我不滿,一麵之辭,怎麽能作為依據。”
“那毛大師可是陳老爺的好友?”楚河咄咄相逼,“他說的話能不能當做供詞?”
“若是兩人的供詞一致,才能作信。”承審員說道,“這事先放在一邊,我們先審你悔婚一事。”
“毛大師遠在緬甸,怎麽回來。”陳致庸說道,“林朝幕就是在故意拉扯不相幹的事情,不著道理。”
楚河不理會承審員的言語,從身上又掏了一封信出來,對著陳致庸說道,“毛大師在多日前去了緬甸我家石礦,問詢我家父母是否同意我的婚事。在幾日前,托人給送了這封信來。”
陳致庸這才明白,毛大師也一定被林朝幕給收買,故意揭露當年的醜事,原來這林朝幕早就和楚守元有了勾結,就是專門來讓自己身敗名裂的。隻是不知道楚守元怎麽找到這麽個厲害人物來對付自己。
陳致庸自己在暗自設想事情的來由,卻不知道,無論是楚守元和毛大師,都是被麵前這個林朝幕一步步算計進來的。毛大師跟著潘家鍾到了緬甸,就被潘家鍾扣留,楚河又私下給潘家鍾消息,讓他逼迫毛大師當年陷害楚守正的往事。潘家鍾毫不折扣,當即把毛大師,帶到石礦裏,當著毛大師的麵,挖了個深坑,毛大師那裏見過這等場麵,於是把當年的事情全盤托出。潘家鍾讓毛大師畫了押,早就把信讓人帶給了楚河。
現在陳致庸當年背信棄義,謀算楚家家產的秘密,終於大白於天下。江油所有的頭麵人物,都用手指點著陳致庸,麵露鄙夷。
陳致庸大勢已去,對承審員說道,“罷了,今日我還告個什麽狀,是非曲直,終有一天,會還我一個公道,我撤訴了。”
承審員正要宣布案子了結。楚河卻又大聲說道:“陳家老爺告我悔婚一事,還沒有完,我要讓大家明白,我根本就沒有悔婚!”
眾人本以為事情已經完結,沒想到楚河不依不饒,竟然又說出這話,都不知道楚河要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來,全部看著楚河。
陳致庸扶了一張椅子,慢慢坐下,一臉的驚悸,看著楚河。
楚河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慢慢踱到陳致庸麵前,“嶽父大人,你告我悔婚,真是大大冤枉。”
陳致庸身體發抖,心裏隱隱想明白了一點,但是一時之間,那裏想的清楚。
楚河輕聲對陳致庸說道:“嶽父大人,你心慕杜工部風骨,對他的佳作無一不了然於心。”
“這當頭,你還跟我說什麽詩詞?”
“嶽父大人早就誌在做生意。把讀書修身齊家的典訓都忘幹淨了吧。”
“我不是你嶽父。”陳致庸說道,“你已經悔婚了。”
“林朝幕是悔婚了。”楚河說道,“楚家大少爺楚河可沒有悔婚。”
“你到底是什麽人?”陳致庸心裏已經有了一點懷疑。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楚河說道,“我在緬甸沒死,剩了半條命,所以楚姓,我就留了半邊。我這林朝幕的名字,早就告訴了嶽父大人,我的原名是。。。。。。。”
陳致庸的眼睛睜得老大,眼珠鼓起。
楚河站直了身體,對著眾人喊道:“我就是楚家的大少爺楚河,被陳致庸陷害致死楚守正的兒子——楚河!我就是陳家小姐的夫婿,何來悔婚一說!”
“你怎麽會是山河。”陳致庸指著楚河說道,“你根本就不是他。”
楚河朗聲說道:“我和陳家小姐的婚約一直放在楚家,你當楚家會把這個東西交給外人嗎?還有,你陳家當年和我楚家定親,可是給了我家父親一個玉佩,當做信物。”
楚河把手裏把那個玉佩拿出來,交給眾人觀看,“嶽父大人,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陳致庸一口鮮血噴出,全部濺在楚河的胸前衣襟。楚河冷眼看著陳致庸,看見這個大仇人,已經麵如金紙,氣若遊絲。身體從椅子張溜了下來,一隻腳在地上不停抽搐。陳致庸**一陣子,陳家的下人顧不上公堂威嚴,跑上來扶起陳致庸,發現老爺的隻有半邊身體能夠動彈,另一邊手足,沒了任何知覺。陳致庸已經急火攻心,中風了。
楚河看著陳致庸下人慌亂,陳良茂呆若木雞,心裏的開是茫然,自己在緬甸,幾番處在生死邊緣,自己若是毅力稍稍鬆懈,現在那裏能站在此地,看著陳致庸被自己懲治。這一幕場景,早就在腦海裏想象無數遍,如今已成事實,心裏卻並沒有設想的那麽酐暢淋漓。楚河在這一瞬間,幾乎就要出言,好生安慰陳家的家人,可是內心裏猶豫不決,左右矛盾,這一步就走不出去。陳良茂背起父親,回頭看了楚河一眼,目光顯露出惡毒怨恨。楚河心想,就算是自己現在婦人之仁饒了他們,這梁子也已經年該結下,自己背負那麽多委屈,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饒恕他們,當年陳致庸可曾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放過自己,想到這裏,楚河心中一點憐憫,馬上煙消雲散。看楚河了看公堂上的眾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所有人都被楚河揭露陳致庸的作為震驚,承審員和縣長也同樣呆坐在堂上。
楚河對著縣長和承審員說道:“今日之事,就此為止。兩位大人,我告辭了。”
縣長和承審員看著楚河穿過人群走遠,縣長對著承審員說道:“真看不出來,這人的城府竟然有這麽深,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第二日,楚河馬上找了車馬,快速向著重慶奔去。在第三日中午趕到重慶,來到楚宅門口。
守門的老徐打開門,看見了楚河,帶著楚河向宅內走去。讓楚河在中廳裏等待,自己求通知楚家家人。
楚守元看到楚河到來,馬上召集妻子和兒子楚漢過來,然後找來了臨時請來的工人,帶著他們去了自己的房間,不多時把那塊石頭給放到中廳。楚河擺出行家的樣子,掏出懷中的懷表,對著楚守元說道:“時候到了,可以切了。”
楚守元早就迫不及待的等著這個時刻,吩咐去了廳外,廳外馬上一陣嘈雜的鞭炮聲響起。楚河在中廳已經看到楚守元也布置了香爐。自己走過去,拿了香點燃,插進香爐,跪下來磕頭。
楚守元那裏知道楚河是在給死去的父親焚香,還以為是賭石的規矩,也走過來焚香跪拜。
一切儀式完畢,楚家所有人都站立在石頭周圍,看著工匠切開石頭。楚河看見那個佝僂的老婆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中廳內,沒有人在這個時候,注意到她來了。楚河慢慢走到那個老婆子,也就是自己的母親身邊。
“您受苦了。”楚河說道。
母親沒有說話,仍舊看著那塊正在被切開的石頭。
“您放心,”楚河繼續輕聲說道,“他的報應來了。”
楚守元根對這塊石頭信心滿滿,臉上抑製不住的期待,楚河心裏冷笑,看著叔叔那張貪婪的臉。倒是楚漢看見楚河伯伯楚守正的妻子站到一起,表情疑惑。
石頭滿滿被切開,直到完全切成兩半,都沒有任何水色。楚守元彷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臉輕鬆地說道:“沒事,把這兩塊石頭再切開。”
片刻之後,四塊一文不值的石頭展現在眾人麵前 。
“再開,再開。”楚守元的聲音一點都不沮喪,“別停下。”
工匠還在遲疑,楚守元衝上去,把工具拿在手中,自己切了起來。工匠看見楚守元專心致誌的切著石頭,向著旁人看了一眼,苦笑一下,擺擺手,自己走了。
楚守元兀自拿著工具,咬牙切齒,一臉的興奮,切著石頭。
“我想我已經猜到你是誰了。”楚漢對著楚河說道,“我爹拿了這個石頭回來,說是把我們全家的產業都給了你,把石頭贖了回來,並且說陳家的那半邊已經切出了翡翠,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設計我爹。”
“到了現在,你才能確定是我。”楚河說道。
“大伯的事情,雖然我爹沒有提起過。”楚漢說道,“不過我不是瞎子,陳家蠶食我家產業,有恃無恐,我心裏大致也明白。我也沒什麽好說,這宅子和產業,已經被我爹拱手送給了你。”
“這家業本來就是我的。”
“也是。”楚漢點點頭,“你本來就拿走你父親的東西。。。。。。看樣子陳家也已經被你算計,不然你抽不出空回來。”
楚守元的妻子,聽見自己的兒子和楚河在一對一答。連忙說道:“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山溪,這個人到底是誰?”
楚河慢慢跪在自己的母親身邊,不理會楚守元一家,對著母親說道:“媽,我回來了。”
楚河母親看著楚河的臉,用手摸到楚河臉上虯結凸起的傷疤,眼淚從滿是皺紋的臉上滾滾而下,嘴裏嗚咽,說不了什麽話,隻是喃喃著“山河、山河。。。。。。”
楚河感觸到母親粗糙的手指在自己的傷疤上慢慢掠過,鼻息**,心中酸楚,想流淚,眼眶裏卻是幹幹的。
楚守元的妻子仍舊在大聲質問,這林家少爺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認得這個下人。
“媽。”楚漢來開自己的母親,“這家,已經不是我們的了,父親早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押在那塊石頭上。”
“那塊石頭不就是我們的嗎?”楚守元妻子說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我弟弟楚河回來了。”楚漢指著正在母子相認的楚河,“他不是林家少爺,他就是我弟弟楚河,父親已經把楚家所有的產業給了他,換了這塊石頭。”
“這個醜八怪,怎麽可能是山河!”楚守元妻子尖叫起來。可看見楚守正的遺孀和楚河的舉動,再怎麽不相信,也隻能接受。
楚河被嬸嬸的話聲驚動,站起身來,指著嬸嬸說道:“楚家的產業,叔叔已經讓給了我,字據我都帶來,今日我來,就是來收你們房契。”
“這是我家!”楚守元妻子喊道,“你憑什麽趕我走!”
“好歹我們都姓楚。”楚河冷冷說道,“驚動到官府,麵子上都不好過。你一個女人家,我也不想太絕。”
“我家男人還在,”楚守元妻子說道,“就算是你是楚河,也沒道理趕我們出門。”她把話說完,看向自己的丈夫,卻發現,兒子正在和丈夫拉扯,楚守元還在不停的用工具切石頭,中廳地麵上,有好幾塊破碎到巴掌的大石頭,都是楚守元剛才用錘子敲碎的。楚漢正在阻攔父親的瘋狂作為。
楚守元的妻子,愣在當地,看看丈夫,又看看楚河母子,然後對著兒子大喊,“你讓他鬧,他把家都給鬧沒了,讓他再鬧!”
楚河對著嬸嬸說道:“我給你們半天時間,收拾好東西,給我滾出去。不然我就請官府來做主,讓你們一片紙都從家裏帶不走。”
言畢,楚河扶著母親走出中廳,到了母親的房間。母子二人,在房間裏坐下來。
“你去那裏了?”母親問道。
“緬甸。”楚河回答,“盤了一個石礦。”
“吃了不少苦吧。”
“還好。”
“你的臉都變成這個模樣了。”母親輕聲說道,“又不是看不出來。”
楚河把自己去雲南之後的事情,大致說了,自己最潦倒,最艱險的經曆,沒有細說,一帶而過。母子二人幾年不見,都過的淒涼,這話說起來一言難盡,一晃一個下午過去。
天色漸黑,楚河琢磨著楚守元以一家已經收拾完備。於是對母親說道,“兒子現在要把他們趕出去,讓您這幾年的苦,不是白受。”
“給他們一點盤纏吧。”母親說道,“畢竟都是楚家的家人。”
楚河向正廂房走去,剛好在路上遇到楚漢牽著楚守元向門外走,老徐正在背著包袱,陪著這父子二人。楚河和堂兄相對而視。
“嬸嬸呢?”
“母親中午就收拾了細軟,回娘家去了。”楚漢說道,“也好,等我安排好父親,再去找她。”
楚河聽堂兄這麽說,就明白是嬸嬸絕情拋下了丈夫和兒子,楚漢當然不會阻攔。
“你們去那裏?”
“父親回來,就說了把宅子給了你。”楚漢回答,“所以我們早就讓老徐買了民生號的船票。”
“嬸嬸一定是把錢都裹走了。”楚河從身上掏出一張銀票。
“不用了。”楚漢說道,“我們這一房,自當不會回四川。你我二人,從此也不是親戚。”
楚河敬堂兄的骨氣,也不再居高臨下的折辱。慢慢跟著楚漢父子和老徐走到門外。看著他們三人相互攙扶,落寞地走在街道,身影慢慢隱入黑暗。從此以後,楚家兩房,將不會在見麵了吧。楚河內心裏想著。
楚河在重慶,把叔叔一家趕出楚家。他的仇恨終於全部一一償還到仇人身上。多年來背負在身上的包袱終於卸下。但是複仇的快意卻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暢快,楚河不知道自己今後的道路該何去何從,他一直支撐自己的信念,現在已經消逝無蹤,心中空落落的,惘然迷茫。
在這兩天,楚河沒有閑著,把楚宅修繕,招募傭人,讓受苦幾年的母親有人照料,過幾天好日子。楚河安排完畢,對母親說道:“兒子要回江油了,陳致庸的家產,我要奪了過來。”
“事情不必做的太絕。”母親勸說道,“我等到今日,已經心滿意足。”
楚河不可置否,把這話題岔開,告辭了母親,又向江油去了。
這邊江油陳家,突遭變故,陳致庸中風,勉強撿了一條命回來,但是已經半邊身體癱瘓,從前在江油家大業大的陳致庸,往日的名聲,毀於一旦。生意也無人打理,陳良茂本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子,每天就在家裏喝酒咒罵楚河。現在陳致庸臥倒病床,顧不上訓斥兒子,樂得陳良茂在家裏肆無忌憚,大大方方的在家裏吸食鴉片。
陳致庸自己到兒子在家裏胡鬧,也懶得去管。楚河的作為,已經讓陳家徹底在江油沒了地位,陳致庸身敗名裂,就是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來。
陳淑和知道了林朝幕原來就是楚河,當時差點暈厥,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楚河和林朝幕兩個人聯係到一起。當知道了父親當年的作為,也明白了楚河為什麽化名林朝幕針對陳家的緣由。現在家中,能做主的父親已經心灰意懶,苟延殘喘,哥哥也指望不上。這幾日來,陳淑和隻好自己親自出麵,吩咐下人打理家中的瑣事。
陳家由一個女子做主,陳致庸倒還罷了。倒是陳良茂想起來妹妹和楚河有過媒約,心裏火起。當妹妹勸說他不要在家中吸食鴉片的時候,對著陳淑和大罵:“你是楚河那混蛋的妻子,楚河這麽對爹,你現在還來教訓我,你憑什麽?”
陳淑和無法回答,隻是懇求哥哥多去照顧父親,不要老是揮霍家中的錢財。
“要不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和楚家混蛋做出那種事情,”陳良茂罵道,“我們陳家那裏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陳淑和被哥哥提到這個事情,更是無地自容,那裏有臉申辯。
陳良茂罵道這裏,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眼睛看著妹妹的肚子。臉黑了下來,嘴裏說道,“我明天給你從街上,取一副藥回來。。。。。。”
陳淑和下意識捂住腹部,對著哥哥搖頭。
陳良茂剛剛抽了鴉片,精神上來,“我也不等明天了,現在就去。”
陳淑和把哥哥的衣服揪住,陳良茂一把甩開,匆匆走到街上,去藥店買藥,藥店裏的旁人看到陳良茂指明要配一劑墮胎的藥物,根本不避諱旁人指點。
拿了藥 ,陳良茂又急急忙忙回家,吩咐廚娘把藥煎好,端著藥碗,就向陳淑和房間走去。陳淑和躲在房間裏,死活不願開門,陳良茂氣急敗壞,把藥讓廚娘端著,自己一腳把門踹開。
陳淑和跪在地上懇求哥哥,不願意就範。兩人正在拉扯,管家過來,說有客人拜訪,是大少爺的舊識。陳良茂正在惱火,那裏顧得上見客,把妹妹的頭發抓起,一隻手伸向廚娘,“把藥給我!”馬上就要動手給妹妹灌藥。
陳淑和腦袋不停搖晃,牙關緊閉,陳良茂一碗藥到了一半,都沒灌進妹妹嘴裏半分。陳良茂火氣更甚,用手捏開妹妹牙關,就要強行倒藥,不料被妹妹一手把藥碗打翻。
陳良茂已經熱血衝上頭腦,在淚流滿麵的妹妹麵前,那裏還顧得上一絲骨肉之情,沒想到妹妹平日裏溫順的很,現在竟然敢反抗自己。指不定就是妹妹私下裏和楚河有了私情,勾結外人,對付陳家。這念頭上來,陳良茂那裏會去細想事情的原委,看見打碎在地上的藥碗,抬腳就向陳淑和的腹部踢了一下。嘴裏歇斯底裏地喊道,“你想留下孽種,我偏不遂你和楚家混蛋的意!”
陳淑和腹部被踢,躺在地上,身體弓起,臉色煞白,廚娘慌了,把她扶到**,看見小姐的臉上黃豆大的汗珠滾滾滴落。
廚娘跪在地上,懇求陳良茂叫醫生來。陳良茂兀自不肯罷休,還在喋喋不休,正在破口大罵妹妹不受婦道的時候,突然發現門外已經占了兩三個人。其中一人竟然是縣長。
“你們來幹什麽?”陳良茂喊道,“看我陳家的醜事嗎,還嫌我家的臉丟的不夠嗎?”
“陳少爺。”縣長說道,“我對你的家事沒什麽興趣,但是有人在找你追債,找到我這裏來了,我是一縣之長,別人告上門來了,是我的公事。”
“我又什麽時候欠了債?”陳良茂頭腦已經沒了理智,對著縣長說道,“欠條在那裏?”
縣長身邊一個軍裝模樣的人,拿出一張字據,對著陳良茂說道,“當日你在雲南,賒了一筆茶葉,數目不小,不會是忘了吧。”
陳良茂呆立在原地,想了片刻,看到那軍官身邊站著一人,正是楚河無疑。
陳良茂沒看到楚河倒還罷了,看見楚河,跳起來狂罵,“你這個王八蛋,還敢來我家,你還有臉來!”
“我是陳家的女婿,有什麽不能來。”楚河摸了摸鼻子,“聽說你要給陳家小姐下藥,我當然要來看看,陳家小姐肚子裏的懷的,可是我楚家的後代。”
“你來的正好。”陳良茂對著縣長說道,“我實話說了吧,那筆貨物,根本就不是什麽茶葉,就是煙土,知道嗎?煙土,楚河故意賣個我的煙土。”
縣長一聽,大驚失色,對著軍官說道:“薛營長,這事就不是索債這麽簡單了。”
薛營長問道:“你說你販賣鴉片?這話不假?”
“如果半句不實,我天打雷劈。”
“陳賢侄,現在我也救不了你。”縣長對著下屬說道,“把他捆起來。”
縣長身邊的小吏,衝上去,把陳良茂壓住,用繩子捆了。陳良茂對著縣長喊道,“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事情,為什麽隻抓我,那筆貨是楚河賣給我的。”
“你在雲南販貨的時候,楚家少爺正在江油。”縣長說道。
“他寫了信,托他的親信潘家鍾給我貨的。”陳良茂說道,“你當我是傻子嗎,那封信,我讓潘家鍾看了,就留在身邊。”
陳良茂以為自己抓到一根稻草,能夠拖楚河下水,現在他有了一死也要牽連楚河的心思,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可是當他帶著眾人回到自己房間,把那封信拿出來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這封信有一個字與鴉片有關。
“事情已經很明白了。”薛營長說道,“楚家少爺和他的兄弟潘掌櫃,和我有過生意來往,都是販賣茶葉,我這次來,本來就是替潘掌櫃收這筆款子的。沒想到,陳少爺賒了茶葉,把省下的錢買了煙土。這事,可鬧得大了。”
陳良茂一個紈絝子弟,腦袋跟漿糊一樣,現在才想明白,這薛長官就是和楚河一夥的。知道自己現在就是渾身上下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楚。指著楚河大罵,“你作惡多端,他日我一定會加倍奉還。”
“你還是想想自己吧。”楚河說道,“這次我可不會再把你從大牢裏搭救出來。”
薛營長心裏有數,和縣長等人,綁著陳良茂走了。
楚河沒有離開,而是吩咐隨從,從街上叫了郎中來,給陳家小姐醫治。郎中診治陳淑和後,開了藥方,讓陳家管家去取藥。郎中向楚河說道,“胎兒保住了,陳家小姐今後不能有意外。要好生調養。”
“胎兒還在?”楚河說道。
郎中也看不出楚河到底是慶幸還是沮喪,背起藥箱告辭。
楚河隔著門看了看陳淑和,扭頭走了。
陳致庸一個人躺在房間,隱隱聽到家裏一陣又一陣嘈雜,想起來看看,也沒人攙扶,隻能躺在椅子上胡思亂想。
果然當家中安靜下來之後,楚河慢慢踱步到自己房內,看著自己。
“你把良茂和淑和怎麽了?”陳致庸說道,“真是趕盡殺絕麽?”
“是你兒子在作孽。與我何幹。”楚河說道,“本來是有人找他討債,可是他偏偏要承認自己販賣煙土,被官府抓了去。”
“你是非要把陳家逼到絕路,家破人亡,才肯罷休。”
“陳家不會走到絕路。”楚河輕輕說道,“不是還有我嗎,我是你女婿,我不會把陳家的家業葬送掉。”
“就算是你把良茂逼死。”陳致庸喘著氣說道,“陳家有我在,你休想拿到陳家的財產。”
“嶽父大人忘了吧。”楚河說道,“你當年可是寫信吩咐了你陳上下,陳家的事情,我可以做主。不論我是林朝幕還是楚河,都是陳家的女婿,我也是陳家人。現在陳家,能說得上話的,就隻有我。”
“我現在就去告官,把你設計陷害我的事情說清楚,陳家的產業你一個銅板都拿不到。”
“嶽父大人如果現在能自己站起來,親自走到縣府大堂。”楚河輕鬆的說道,“用不著嶽父大人自己申訴,我絕對不插手陳家一切事物。”
“你把良茂害了,我還有女兒。”陳致庸說道,“你真當陳家上下無人做主麽!”
“嶽父說的是我的妻子嗎?”楚河說道,“剛才大舅爺發脾氣,把我妻子的小腹踢了一腳,現在我妻子正躺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會有報應的。”陳致庸完全明白全家上下已經被楚河完全控製,看樣子陳家的下人,也不敢違背楚河。
“我信報應。”楚河說道,“嶽父大人也信嗎?”
“我一聲行的端坐的正。沒有虧欠過任何人。”陳致庸說道,“可從沒做過什麽虧欠他人的事情。”
楚河看見陳致庸還在嘴硬,也懶得跟他囉嗦爭辯。
陳致庸想了一會說道:“也罷,我現在知道你是鐵了心要占我家業,我就把家業給了你也無妨。”
“那要謝謝嶽父大人了。”
“淑和是你妻子,今後你要好好待她。”
“她懷了我楚家骨血。”楚河說道,“這個不用你吩咐。我答應你,我認了她了。”
“你贏了。”陳致庸說道,“聽我一句,做人不可有惡念,否則有朝一日,會招報應。”
“嶽父是在說自己嗎?”
“我一生坦**,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人的事情。”
“嶽父大人真是以身作則。”楚河出言譏諷。
“你走吧。”陳致庸說道,“你贏了。”
楚河揚頭走出門外,邊走邊笑,“以身作則,以身作則。。。。。。”
第二日一早,楚河就得到消息,陳致庸已經在房內自縊身亡,屍體吊了一夜,早上才被下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