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鳳琰正與玉潤疑惑連連,那邊馬車裏忽然就傳來了蕭湛的聲音。鳳琰凝神聽了一句,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才剛抬腳要往馬車裏走,車簾一下子掀了起來。

珠圓一臉惶恐,聲音帶著隱隱的哭腔:“莊主!王姑娘她……她……”

鳳琰心裏一緊,一步就躍上了馬車。

馬車裏,蕭湛蹲著半抱著青桐的身子使勁兒搖晃,“青桐!青桐你說話呀!青桐!!”青桐軟軟的躺在蕭湛的懷裏,腦袋半垂著,死死的閉著眼睛,看上去就好像死了一樣。

鳳琰緊緊的皺著眉頭,就聽身後玉潤壓低了聲音問:“出了什麽事?剛才不還是好好的嘛?”

珠圓有些慌了,趕緊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是好好的呀。蕭公子剛才進車裏來,還笑著說王姑娘睡了這半天也該餓了,也是就出聲叫她。可誰知不管怎麽叫,王姑娘就是沒反應——玉潤姐姐,我有點害怕,王姑娘該不會——”

“胡說八道什麽!”玉潤眼看著自家莊主的臉色黑了下來,趕緊吼了珠圓一句,自己卻也是一顆心緊緊的提了起來。剛才還在說王姑娘的病,怎麽這會兒就出事了呢?

鳳琰強行按下心裏的慌亂,用力閉了閉眼睛,定了定神。伸手在青桐鼻端一試,溫熱的氣息撲在手指上,倒讓他愣了一下。側頭對蕭湛說道:“別晃了,青桐還活著。”

蕭湛的動作頓了頓,聲音有些幾不可察覺的顫抖:“你說什麽?”

“我說青桐還活著。”鳳琰心裏有些煩躁,“你先把她放平躺好,我有些事情必須要問個清楚。”見蕭湛將青桐放平,這才轉頭看向珠圓和玉潤,說道:“之前在馬車裏,青桐可有什麽異樣?”

答案當然是沒有了,鳳琰自問耳朵還是不聾的,不過問這些話可不是給自己聽的。

玉潤想了想,說道:“倒沒有什麽不對勁,隻是王姑娘似乎昨夜沒怎麽睡好,才出了陶家鎮就開始犯困,卻還強撐著說不睡,不過也沒撐多久,就歪著頭睡著了。這一睡,就到現在。”

玉潤在說這話時,鳳琰一直在偷眼看蕭湛的反應。果然,說道犯困時,蕭湛的眼睛裏不自覺閃過一抹焦急之色,隨後便下意識的去看青桐。

果然,他們還是有事情瞞著自己。鳳琰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不動聲色,讓玉潤和珠圓去準備些熱水和吃的,將他們支使開來,聽見車簾外聲音遠去了,這才轉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蕭湛,“你到底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蕭湛沉默,隻是握著青桐的手微微緊了緊。

鳳琰一張臉一下子拉了下來,說道:“別當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麽?”蕭湛的聲音有些沙啞。

“自從上次青桐醒過來開始,你就變得不對勁。雖然寸步不離的守在她旁邊是沒什麽,可處處阻攔雲輕狂說實話卻也太奇怪了。你我都知道,青桐不是什麽驚不起事的千金大小姐,可你居然為了這事還跟她生了氣。為什麽?因為你在害怕。可你害怕什麽?除了青桐有性命之憂外,我可不覺得有什麽事能讓蕭大公子你會害怕。而且我們離開五毒教時,雲輕狂那千叮嚀萬囑咐、既不舍又擔憂的模樣,分明還是記掛著青桐的身體。雲輕狂是幹什麽的?他是個大夫,試問能夠讓天下第一醫癡著迷的東西,除了醫治不了的病症之外還有什麽?”

“……”蕭湛繼續沉默。

“再看看你這一路心不在焉的模樣,真當別人都是沒長眼睛沒長心的嗎?!我看了都難受。蕭湛。我隻問你青桐到底有什麽病?不管有什麽,也好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就這麽一直憋著有什麽用。眼睜睜的看著青桐死嗎?!”

最後一句直接刺到了蕭湛的軟肋,讓他變了臉。蕭湛冷冷的瞥了鳳琰一眼,擺明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這是我和青桐的事,不勞煩鳳老爺插手。”

鳳琰氣得恨不得撲上去跟蕭湛打個你死我活,拳頭在袖子裏握了又握,好歹是忍住了。可是臉色卻是極難看,冷得都快掉下冰渣子來了。他冷冷一笑,“是是是,是我多管閑事了。沒弄明白你蕭大公子的醋缸比人命還要重要。虧了昨晚上青桐還求著我以後要多幫幫你,弄得跟留遺言似的。如果現在換了你躺在這裏,我看都不會看一眼。”

話音未落,蕭湛一下抓住了鳳琰的胳膊,“青桐昨晚真的那麽說了?!”

鳳琰冷冷的甩開胳膊,就那麽瞪著他。

蕭湛看了看他,又轉頭看了看青桐,忽然像失去了力氣一樣,有些頹然的坐在下去,半晌,輕輕的執起青桐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地說道:“如果你不在了,那我還有什麽理由繼續留在這個世界裏呢。”

鳳琰聽這話不對勁,皺了皺眉:“我還是那句話,有什麽事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我的為人和性格,我想你也清楚,如果我想弄明白這件事,自己有的是方法,隻是這樣一來會耽擱時間,倒不如直接問你來的方便。“

蕭湛輕輕的閉了閉眼睛,滿臉苦澀:“這件事你是幫不了我的,這天底下,誰都幫不了……”

“是不是跟青桐突然沒了脈搏有關係?”

蕭湛這次沒有猶豫,輕輕的點了點頭。

鳳琰一顆心提了起來:“是不是身上的病還沒好?”

蕭湛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這不是病。她——真的會死。”

其實事情究竟是怎麽樣,也不過是他瞎猜的。以前青桐曾經告訴過自己,她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因為出了意外,又恰好遇到王青桐心疾發作死了,這才能夠借屍還魂。雖然他不是很明白那玄而又玄的事情,可此刻模模糊糊也能意識到,青桐的魂魄大約是期限到了,要離開王青桐的身體了吧。但這事要怎麽跟鳳琰說?

青桐確實不是什麽弱不禁風的閨閣小姐,但生死大事,卻由不得人不害怕。他一直攔著青桐不讓雲輕狂告訴她曾經沒了脈搏的事情,就是怕她心裏害怕。知道她跟鳳琰合起火來算計著要知道事實時,他便生氣了。生青桐的氣,生鳳琰的氣,生所有人的氣。可他現在最氣的人是自己,明猜到青桐的日子可能不多了,還要跟她慪氣,這簡直是——她還找鳳琰安排自己奪回青丘國的事情,原來她早就什麽都猜到了。

我好不容易恢複了身體,好像要跟你幸福的生活一輩子,現在卻——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青桐啊青桐,我們兩個本來就是不可分割的,如果你離開了我,那我又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繼續苟活?

鳳琰看蕭湛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心裏頓時湧上來一股火氣,恨不得撬開蕭湛的腦子看看他究竟隱藏了什麽秘密。

這時,馬車外忽然響起兩聲兵器出鞘的聲音,隨即就聽到珠圓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是什麽人!再往前一步,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鳳琰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嘴角便浮起一抹冷笑,對蕭湛使個眼色,彎腰走了出去。

馬車外十米處,十幾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圍著馬車成半圓形而站,最中間一人相貌平平,卻渾身帶著一股精湛幹練的模樣,雖然年紀輕輕,但身上的殺伐剛硬之氣卻是同齡人少有的。

珠圓和玉潤手中的劍已經出鞘,緊張的與這些突然出現的男子對峙著。雖然他們手中並沒有亮出武器,可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卻不容小覷。尤其是最中間那個人,玉潤緊緊的皺著眉,雖然不如自家莊主厲害,但她也沒把握能在他手底下走十招。更何況對方有十幾個人。

這時,一隻手按在了玉潤肩頭,她抬頭便看見自家莊主帶著一臉輕鬆笑意,眼裏卻是寒意森森,玉樹臨風在那十幾人麵前一站,輕笑道:“原來是秦將軍,昨夜一別,沒想到今天又在這裏見到,真是好巧啊。”

秦平抱拳行了一禮,就當是打過招呼,麵無表情的說道:“我等無意與各位為敵,隻是奉沈將軍之命,有幾句話要轉告夫人。”

鳳琰掃了一眼秦平身後的十幾個人,卻是沒有將武器亮出來,心裏的警惕先去了一分,聽了秦平的話,仰頭打個哈哈,“秦少將軍說笑了,這裏可沒有什麽夫人。不過話說回來,沈將軍年紀是不小了,該是到了娶親的時候了。聽說上京有許多家室容貌與將軍匹配的女子,等改日大喜之時,鳳某一定送上一份大禮。”

秦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視線稍稍一轉看向馬車。車簾擋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裏麵的情況。剛要走上一步,麵前的鳳琰倒是沒動,反而是他身後的兩名女子將手中的劍稍稍拔出來一些。鳳琰依舊笑著,可周身的寒氣卻是更多了,“秦少將軍,馬車裏都是女眷,你這樣盯著恐怕不妥吧?敢問沈將軍治軍就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