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發炮彈呈著拋物線之狀從遠方飛了來,眼見著便要落到白婉瓷的腳下。

可她身上的疼痛難忍,甚至連腿腳也是發麻的,便是想躲,怕是也躲不開了。如若這炮彈將自己炸的麵目全非,大抵合該自己命貴如此。

“婉瓷小心!”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了起來,緊接著便是一個帶著溫度的懷抱,將她那纖細的身軀攏了住。

剛剛好,那個溫暖的懷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她緊緊護了住,並擁著她臥倒在了地上。

“轟!”那炮彈的聲響再次傳了來,帶著震耳欲聾的震懾力。

所幸白婉瓷被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護了住,便是這炮彈的威力再猛,也沒有使得她受傷分毫。

“你沒事吧,婉瓷,你怎麽流了這麽多血?”一個滿含著擔憂的急促呼喚聲,在她的耳旁響了起來。

不知是否是太過於疼痛而產生的幻覺,也不知為何,竟覺得這聲音與景明軒的聲音那麽相似。

是他嗎,會是他嗎?

此時此刻,她隻覺得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幾乎炸裂,抬起頭來,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是一片昏黑無光。

便是臉前的那個麵容映在了他的眼眸之中,也變成了一抹連五官都看不清楚的黑影,那劇烈的疼痛已經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幾乎每一個毛孔都是痛著的。

“我……啊……”

這痛覺令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辦法說得出來,隻覺著麵前的一切越發暗淡,漸漸緩緩的變作了一片漆黑,直到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再度清醒時,她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直覺著頭腦之處傳來了一陣猛烈的劇痛,“啊……”半夢半醒之間,她又發出了一聲呻吟。

“婉瓷,你醒了!”緊接著,便聽到了耳畔的一個呼喚之聲。

眼角有一絲微弱的光覺,她在迷離之中將雙眼睜開,麵前映入的是一張模糊的麵孔,緩了片刻之後,這模糊的麵孔才漸漸清晰了一些。

竟然真的是那張棱角分明的麵孔,他的眉心緊緊凝著,眼眸之中盡是數不盡的擔憂,目光盡數集中在了她的麵龐之上,“婉瓷,你感覺怎麽樣,還疼嗎?”

“明軒……”她開口之前,聲音中還透著沙啞,剛剛抬起頭,便又是一陣劇痛從頭頂襲了來。

“哎呀!”她的眉心不由得一蹙,立刻捂住了太陽穴。

“你身上有傷,你小心,婉瓷。”景明軒連忙謹慎地將她的身子扶了好。

吸入肺腑之中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但見著四周的布置和自己身上穿著的病號服,大抵此刻,自己正身處於醫院之中。

她的肩膀之處,綁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繃帶,可卻仍然在源源不斷地滲透著一陣隱隱的疼痛。

“你怎麽在這裏呀?明軒。”他將眼皮抬了起來,用著那低微虛弱的聲音對景明軒問道。

景明軒那一雙渾厚的眼眸之中,凝著心疼也能凝著酸楚,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並沉沉開口,“今天一早就聽說玉蘅春的那一條街被東國人炸了,我去尋你的時候已經趕不及了,宇航穿的整個樓都已經被炸毀了。”

“當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受了很重的外傷昏厥了過去。這裏是租界的醫院,我把你帶到這裏來接受治療。”

“醫生說你的肩膀是粉碎性骨折,傷口未經及時處理已有多處感染,必須要留在醫院裏接受治療,否則隻會越來越惡化。”

粉碎性骨折,不料在那一場禍患之中自己竟然受了這樣重的傷,難怪那疼痛竟然是那樣的錐心難忍,自己究竟是怎麽挺得過來的,自己都不敢想象。

想到了那觸目驚心的一刻,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立刻急促了起來,並用著顫抖的聲音對景明軒問道:“玉蘅春呢,玉蘅春現在怎麽樣,他們有沒有將玉蘅春毀掉?我們還有好多重要的東西都留在玉蘅春之中呢!”

景明軒的眼眸之中沁著一絲無能為力的痛楚,沉默了片刻後,終是沉沉地搖了搖頭,還是將那般沉重的事實道於白婉瓷,“東國人炸毀了整條街巷,玉蘅春也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什麽?”聞此言,白婉瓷的頭腦好似被一記悶雷,猛然一劈過一般,神色愕了住,頓時之間頭腦一片空白。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陣錐心的疼痛,淚水不受控製的,從她的眼角之中漫延而出,他緊緊抓著被角失聲痛哭了起來,“玉蘅春不能毀,玉恒春不能夠被東國人毀掉,還有那麽多專屬的陶瓷製品在裏麵,還有那麽多的技藝典籍。”

“都沒有了,都沒有了,那是我們一生的心血,怎麽能夠就這樣被毀掉?”

“婉瓷,你別激動,你千萬不能激動。”見他這般模樣,景明軒又心疼又擔憂,隻能將她擁進懷裏,並安撫著她,“你身上有傷,情緒萬萬不能受到太大的波動,你冷靜一些,不會有事的,都不會有事的。”

“不行,我要回去,我要回到玉蘅春!”她的眸光匯聚成了一抹犀利的光芒,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掀開被子,便要要下床去,“我要回玉蘅春,我要把我們的東西都找回來,我們這一生的心血,絕不能被東國人這樣毀掉!”

“你幹什麽,婉瓷,你千萬別激動!”見狀,景明軒連忙攔住了白婉瓷,眼眸之中滿是凝重,並對她勸道:“你現在身上負有重傷,就這樣回到那個地方不是等於送羊入虎口嗎?”

“東國人已經潛伏到了那邊,到現在那場動亂還沒有徹底平息下來,你這個樣子回去非但找不回玉蘅春的東西,反倒是搭上了自己,你可萬萬不能衝動啊!”

“可是那怎麽辦呀?”白婉瓷的傷口被扯的疼痛了起來,實在無力掙紮下去,也隻能夠無力地伏在了景明軒的懷中,低聲抽泣著,“玉蘅春是我爸爸這一生的心血,也是我的心血,要是這樣毀在東國人的手裏,就全都完了。”

“我們的生意還沒有推廣得出去呢,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事情沒有做完,這樣毀了我們這一生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還有崇祺哥和和靜芸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有沒有安全下來。我得找到他們,我得確保他們的平安……”

“別哭了,婉瓷。”眼見著白婉瓷遇上了這樣大的災禍,景明軒也是萬分心痛,卻也隻能夠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你別激動,你先聽我說,一切都會有辦法的。”

“玉蘅春公司的樓雖然被炸了,但是那些東西不會遺失,到時候我會派幾個人到那邊去,把你想要找的東西都找出來。隻要你人還在,這些品牌還在,玉蘅春的產業就永遠都不會垮掉的。”

“你的那些親朋好友們,你也無需擔心,我也同樣會派人去打探他們的下落,如若將他們找到了,就把他們帶到這裏來見你。”

“你什麽事情都不需要擔心,也不需要怕,萬事都有我在。你現在受了這樣的傷,必須在這邊安心靜養,千萬不能夠受到一點點的波動。”

“你放心,這裏是租界的醫院,你放心,就算是借給那些東國人一千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打到租界這邊來。”

“你盡管在這裏好好養傷便是,其餘的事情我都會給你打點好,任何事情你都不需要費心。”

白婉瓷已經耗費了大量的心神與力氣,綿綿的浮在了景明軒的懷中,便是連一絲掙紮的氣力都沒有,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便是她想恐怕也無力從醫院中走出來,他也隻能夠答應下他,將萬事都交由他去辦理。

不料這天災人禍來得竟是如此猝不及防,自己竟也有一天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而在這時,肯在自己身旁,不離不棄,陪伴自己的,仍然是景明軒。

或許有些紮根進了心底的人,早已化作了這一世都放不下的牽掛。

白婉瓷傷得很重,身上的傷使得她什麽事情都做不得,唯一能做之事,便是在醫院裏養著身上的傷。

現如今的外界已經越發不太平了起來,接二連三的炮火不停地投擲在了彬川的各個角落,整個彬川乃至整個中國都陷入到了一片水深火熱之中。

東國人的作為已經引發了眾怒,現如今,國內已經開始征集議事,準備開展對東國的反擊戰。這樣下來,隻怕將要麵對的便又是一場又一場,接連不斷的禍患,難得再有太平之時。

白婉瓷雖說在這安寧的租借醫院裏養著傷,可她的心卻一刻都不得真正安寧下來,無時無刻不在擔憂著玉蘅春和那些失散了的親朋好友。

景明軒也著實兌現了他的承諾,當天便派了一些華興的下人到被炸了的玉蘅春的那條街巷上去尋找著一些陶瓷製品和重要的典籍書籍。

街巷裏的幾座高樓被炸毀後,便再沒有人來過,因而這樓房之中存有的東西有些還是能夠找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