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軒讓下人把所有的書籍和那些沒有書毀的陶瓷製品都帶了回來,並為白婉辭將那些還能夠用得上的東西好好的收藏了好。也有一些被炸碎了的陶瓷製品埋沒在了廢墟之中,無法再將其尋覓得到。

後來,景明軒也與許崇祺和許靜芸兄妹取得了聯係,在那場爆炸案發生之時,他們都已經逃出了這條街巷,除了身上受了一點輕傷之外並無大礙。

玉蘅春其餘大多數員工都已經有了消息,白婉瓷把他們安全送出了玉蘅春,他們也都無大礙,隻有少數的幾個人到現在還沒有音訊。

在醫院裏住了十幾天的時間,白婉瓷肩膀上的傷有了好轉,那碎了的骨也被接了上。

按照醫生的醫囑,這些日子她本不能運動,應該在醫院裏再住上一些時日,將傷口徹底養好才得以出院的。

可是白婉瓷心中實在牽掛玉蘅春,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也著實安不下心留在醫院裏靜養。在她的極力要求下,景明軒也隻能夠應了她的願,在她的傷口還沒有徹底痊愈之前,就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

出了醫院,她第一時間想要去到的地方便就是玉蘅春。

可是再度去到了那條熟悉的街巷,卻再也見不得那恢宏的高樓大廈,昔日裏的豪華壯觀,已然化作了一片四分五裂的斷壁殘垣,儼然如一片殘破的廢墟。

“都不在了,真的都不在了……”今時景已非舊時景,看著麵前這一排淒淒之相,百萬次的心如同被針紮一般,猛烈地痛著,淚水也不住地從眼眶之中落了下來。

她蹲下了身,用手去扒著地上的磚瓦碎片,這一片廢墟之中有斷了腿的桌椅,也有還沒有用,便散落成粉末的原材料,更多的則是那被炸碎的麵目全非的陶瓷製品。

曾經放在展覽櫃裏的那一批陶瓷製品,無一不是他們最寶貴的心血,卻隻因這一聲炮響,所有的一切皆屍骨無存。

撿起了地上的一片白瓷殘骸,從這晶瑩的材質之中得以看出,這是父親生前所製造的那個品牌。

可是現如今卻全都毀了,能夠看得到的也隻有這一片小小的碎片,卻也無法證明它曾經留存於這世間過。

“全都毀了……”回想著玉蘅春昔日裏的盛景,白婉瓷便是一陣心如刀絞之痛,她癱坐在了那一片廢墟之中,哀哀痛哭著,“這些品牌是我爸爸生前花費了多少心血才打造的出來,他為了玉蘅春付出了那麽多,乃至生命,可是我們的公司,我們的產業最終卻落得了這樣的結果。”

“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不在了,我沒有為爸爸守住玉蘅春。如若爸爸在天有靈,看到了這一幕,不知道該有多難過……”

“別難過,婉瓷。”景明軒將白婉瓷從那雜亂無章的廢墟之中扶了起來,輕輕撫著他的臂膀,對她輕聲寬慰道:“玉蘅春不會被毀掉的,他們毀掉的隻是肉身而已,玉蘅春的靈魂是永遠不可能被摧毀的。”

“就算這樓被炸了,但我們至少還留下了一些存有的典籍和真品,隻要有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一切都能夠從頭再來。”

“如若白老板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會如此難過,他一定會希望你振作的好好生活下去。隻要你心存希望,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你也不要怕,不要擔憂,萬事都有我在,不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在你身旁陪著你,給你支持和動力。”

白婉瓷轉過了頭,望向了景明軒的麵容,這些日子他也消瘦了很多,可那麵容卻還是一如往常一般的山明水淨,渾厚的眸子之中映著點點星光。

刹那之間,她的心中泛起了一陣陣的酸澀與苦澀,這種感覺,也不是能夠被稱之為什麽。

是自己不想再虧欠於他,提出了與他離異,結束了婚姻關係。可是到頭來自己遭受了這樣的劫難,還是他在自己身旁默默的幫助著自己,守護著自己,從未曾離開。

明明兩個人之間已經什麽關係都沒有了,他卻仍然不求任何回報的對自己好,自己欠他的恩情,恐怕這輩子都難以還得清了。

盡管心裏難過,可她卻也不想再連累景明軒,讓他也為自己一同擔憂了。她也隻能失去了眼角的淚痕,將滿心的悲傷壓抑了下去,做出了一副平和的模樣。

她吸了一下鼻子,並輕輕搖了搖頭,輕聲對景明軒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就算再難,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

她頓了一頓,看向景明軒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深沉與複雜之意,眼眸之中,更多的那一份神色則是感激,“這些天謝謝你照顧我,你的恩情,我會牢記的。”

“別說什麽恩情不恩情的了。”景明軒卻搖了搖頭,他的臉上盡是真誠與誠摯,眸光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臉龐上,“我說過,我們離了婚也還是朋友,朋友之間互相幫襯,又說什麽感謝不感謝的。”

聞此言,白婉瓷默默垂下了眼眸,卻未發一言。

景明軒的心思她何嚐不明白,他到底是害怕他對自己的好,自己會誤以為他別有所圖,特地明確了兩個人已是離異夫妻,就算他再忍讓,幫襯自己,照顧自己,也始終是以朋友的名義。

話雖是這樣說,可這其中到底暗藏了幾分情,怕是也唯有有他自己才能夠真正知曉。

一陣陣酸澀之意在心中不停翻複著,他對自己這份不求回報的好,自己竟也不知該如何去回應。

可眼下身臨絕境,連接下來的生存都是問題,她又哪裏什麽有心思去想著這些事情呢。

望著這已經被炸成一片廢墟的玉蘅春,她的心中一陣悵惘與迷茫。

就算再艱難,日子也是要繼續過下去的,隻要自己還在這人世間,一天就永遠都不會放棄發展玉蘅春的產業。

可是家裏的民居被炸了,現如今,連工作的公司也炸成了一片廢墟。資金損失了大半,留下來的錢也所剩無多,以後的經濟來源都是一個問題,甚至連一個安身之地都沒有,又如何去想著以後的生活呢?

景明軒看著這一片雜亂無章的廢墟,大抵也想到了這一層,便主動對白婉瓷提議,“婉瓷,現在這裏已經不能夠再住人了,要麽你還是搬回到景公館來住吧。”

“現如今的彬川這樣混亂,你身上的傷有沒有好,到哪裏都不安全。在我的身邊,咱們相互照應著,便也能多確保一份安危。”

白婉瓷聽了他的話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有答應他的提議,“明軒,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還是不必了。”

“以你我現在的關係,倘若我再出現景公館,不知會生出多少是非,隻怕到頭來,對你也毫無益處。”

聞言,景明軒的眉頭卻皺了一皺,反是問她,“那你現在打算住到哪裏啊?”

景明軒這一句話,便將白婉瓷問了住,是啊?住到哪裏啊。

所有的一切盡數被這無惡不作的東國賊寇給毀掉了,滿城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生靈塗炭,這普天之下,也難能去找一個安身之地。

她的眉眼之間露出了幾分悵惘之色,最終也隻是沉沉地垂下了頭,聲音之中也滲透著沉重,“再說吧,總會有辦法的。”

“唉!”景明軒看著她,又是心酸,又是惆悵。

思慮了一瞬後,又對她提出了一個提議,“既然你不想住到景公館,那你就來到華興這邊住吧。有許多家在鄉下裏的員工都常住在華興的宿舍,你住到這邊來,總不會引起非議。”

“華興正在法租界的地帶,是東國人迄今為止不敢去碰的地方,這邊甚少有東國人作亂,你到這邊來,至少能夠保全的了安危。”

他停頓了一下,又怕白婉瓷拒絕他,還沒有等到她開言,便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你也得為許崇祺和許靜芸他們想想吧。”

“他們也受了傷,且沒有容身之處,難道你要讓他們和你一同流浪,一起吃苦,讓身無分文的他們照顧著身上負傷的你嗎?現在東國人在彬川這麽猖狂,誰能夠保證不出意外?”

“更何況你身上還帶著傷,不能夠過度疲憊,必須找一個安逸的地方,好好休息養傷。現在也隻有住到華興這邊,是最好的選擇,如若不然,在真的沒有什麽好去處,可去了。”

白婉瓷凝思了片刻,卻到底也沒有別的辦法,縱然自己受苦,也不忍心讓許崇祺與許靜芸兄妹跟隨著自己一同受苦。

現如今已走投無路,唯一的安身之處,便是跟隨著景明軒一同回到華興。

可也隻能是華興,絕不可能是景公館,住在華興這樣大的公司裏,也不會遭到什麽流言蜚語與非議,可倘若住進了景公館,怕是也不得惹出一些是非來。

她已經拖累了他太多太多,絕不能夠讓他在因自己而受連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