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有什麽問題想問他的?

時梨側眸, 盯著現在這個停在自己身邊的人,心頭一動,她想起祁則現在的微信頭像。

還記得兩個人還在明德一中那會兒, 那個時候周圍人都以為兩個人關係不好, 他們在班裏拌嘴,在有人處針鋒相對,太少數不拌嘴的時候都是在沒人的地方,當時學校裏人最少的地方就是體育館後邊的小樹林。

本來挺僻靜的一個地,學校領導層又不知道抽什麽風, 在小樹林裏種了一小排梨子樹,那會兒隻有少數人會來的小樹林,一到秋天人也多了起來,尤其是教職工, 等梨子樹結出果總是要去摘一摘, 直到把滿是果實的樹薅禿才算完。

那會兒就有學校裏的教職工遇見過兩個人在小樹林裏見麵。

時梨正跟祁則說話的時候,撞到來摘梨子的教職工, 時梨不知道腦子裏想了什麽, 讓祁則抬一下手不說,自己還眼疾手快拿出手機就摁了快門,對著空中就是一頓亂晃, 切到了那隻即將觸碰到梨子的手。

時梨還記得當時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勁, 對著遠處可能都沒注意過他們的教職工指責祁則偷竊梨子的行為, 還拿出一套什麽學校的公共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的道理, 就跟個二百五似的,似乎拍到證據就要去告老師。

當時的時梨根本沒想到那邊的教職工也在侵犯學校的公共財產, 自己的行為無疑於指桑罵槐。

時梨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自己沒臉一樣跑回了教室, 沒想到祁則跟在她後邊回來還問她要了那張照片。

那會兒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拍照上,照片拍出來更是糊得不成樣子,時梨修了半天,把照片修成了灰白色才勉強能看,照片發過去,祁則就開始笑,時梨還以為他是覺得自己拍的太爛,一直嘴硬說真正的藝術就是這樣。

但時梨嘴硬歸嘴硬,她也知道這張照片不好,盡力地想把發過去的圖片頂到看不見的角落,不想當天晚上祁則似乎還真理解了她這番話,他好端端的微信頭像也變成了她拍攝的這張“真正的藝術”。

祁則當年的行為足以讓自己臉紅心跳,但礙於臉皮薄,時梨總是不好意思問的,但現在時隔多年,時梨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就算是再白淨的一張臉都該堆出點兒城牆皮,時梨抿了抿唇,搓了把臉,哦了一聲:“是有一個。”

祁則挑了下眉,等她繼續。

時梨把頭偏了下,沒再直視他的眼睛:“就是,你微信頭像……是怎麽回事兒?”

祁則默默地看著時梨:“還以為你會問我在國外為什麽打架。”

“你打架總歸有你打架的理由,他們肯定時觸及了你的什麽底線吧。”時梨這點上不懷疑祁則,他不是那種無事生非的人。

祁則嗯了一聲。

他們慢慢地走在小路上,時梨沒忍住,還是問了之前的問題:“所以微信頭像是怎麽回事兒?”

祁則跟沒理解她的話一樣,又反問她:“什麽怎麽回事兒?”

時梨懷疑祁則在這兒揣著明白裝糊塗,他幹這種事情是老手了,憋了半天,時梨還是悶聲,問了出來:“就是……就是為什麽還跟五年前一樣啊?”

一樣就算了,關鍵是那是她隨手抓拍的照片,時梨祈求他別再在這個上打馬虎眼,說出什麽真的覺得她拍的照片很有藝術性,給鬼說鬼都不信。

還好祁則沒有。

“因為我跟五年前一樣。”祁則看向時梨,他輕聲,說,“因為我沒有變,時梨。”

有關祁則說的變沒變,說句實在話,時梨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

私房菜館到酒吧的距離是真的很近,兩個人走得再慢也很快到了說再見的時間,直到時梨把車開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原本砸砸說的停車費她是一分沒掏。

想也知道,停車費什麽的大概是瞎扯,知道她經濟困難,天殺的祁則還在這件事上說了假話。

時梨麵無表情地打亮車燈,連句再見都沒留,把祁則甩在了尾氣裏。

接下來的時間,不止是跟祁則的聯係少,時梨跟季明枝都沒太多的聯係,眼看就到了時梨的生日。

時梨的生日是四月十七號,往年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她跟季明枝兩個人總會在一塊兒過,今年不太一樣,季明枝是一點兒動靜都沒了,也沒跟她說要怎麽給她慶祝。

時梨點開了季明枝的聊天對話框,猶豫一會兒,準備打字問問她。

消息還沒編輯好,時梨先收到了祁則的信息。

【qz】:“位置.JPG”

祁則發來的位置是市裏一家有名的酒樓,菜品新鮮不說,價格也是十分漂亮,時梨已經很少會去這種地方了。

時梨皺了下眉,又看到了祁則新一條的消息。

【qz】:出來吃飯的時候撞到任子超了,季明枝也在。

自打那次私房菜館回來,時梨囑托祁則幫她注意一點兒任子超的事情,過去有幾天了,祁則都沒再跟她說過什麽,時梨以為他沒當回事兒,沒想到他還真的操心上了。

時梨沉默一下,盯著手機上的信息,顯然不太確定季明枝是跟祁則在一起還是跟任子超在一起。

【qz】:好像是任子超把季明枝叫過來結賬的。

【qz】:他們還沒走。

【qz】:你要過來嗎?

如果那天在私房菜館,時梨隻是懷疑季明枝有什麽把柄落在任子超身上,那麽現在……

時梨不敢做最壞的打算。

到祁則發來的定位,時梨拿到車鑰匙就開到了酒樓門口,時間不過三十分鍾,停下車,在酒樓門口看到了祁則跟葉紹宇兩個人正在門口等她。

葉紹宇看到時梨,連忙下了兩節台階招呼她:“別衝動,別衝動,一會兒見了季明枝千萬要理智。”

任子超是什麽人幾個人都清楚,為了季明枝分手還專門一塊兒吃過飯慶祝,沒想到這才幾天,人開開心心的和好了。

幾個人進去的功夫,葉紹宇給時梨解釋起了前因後果:“你說這事兒趕巧不趕巧,我去洗手間的功夫就聽見任子超朋友跟他聊天,兩個人笑著說什麽怎麽又把季明枝喊過來付錢,那家夥……要不怎麽說在洗手間的時候千萬別討論八卦?太危險了。”

葉紹宇不愧是吃瓜一把手,總能在第一時間出現在案發現場。

“我問過服務員了,他們就在308呢,還沒走呢。”葉紹宇摁亮電梯,“該說不說,季明枝真是不長記性,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任子超在背後這麽說自己,男人而已,有什麽好的。”

時梨盯著電梯門,沒說話。

葉紹宇又試圖調侃了兩句男人,發現氣氛還是轉不過來,也閉嘴了。

電梯裏的氣氛太壓抑了,本來他就覺得時梨的脾氣不好,現在更覺得她保不齊進包廂就要摔桌子,焦急地懟了懟祁則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到底怎麽辦,感覺真不該跟時梨說這件事。

葉紹宇的內心潛台詞還沒說完,就看見電梯門開了,任子超等一大批人出現在電梯門口,跟三個人撞了個麵對麵。

三比十五,葉紹宇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下概率。

這要是時梨的性格好,沒有打架的風險還好說,問題是他覺得時梨時時刻刻都有衝動行事的可能。

任子超看到時梨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態度,順勢還拉了下旁邊的季明枝,把人摟進了懷裏,當了三個人的麵撞一個滿懷:“這麽巧?時大小姐還有錢來這兒消費啊。”

時梨沒理會任子超的嘲諷,就看一眼季明枝:“枝枝。”

“喂,你的好姐妹叫你呢,你怎麽不應聲啊?”任子超歪過頭,看了眼躲閃的季明枝,催促,“你們的關係不是挺好的嗎?好到對方能親手為你手劈渣男。”

季明枝的頭更低了一些:“別說了,算我求你,行嗎?”

任子超忍不住笑了:“求我幹什麽,我怎麽就不能說了呢?難道不是事實。”

一堆人懟在電梯前邊,電梯不上不下又礙著其他人的事情,任子超仗著自己這邊人多也不再杵了,讓時梨有點兒眼色趕快讓道。在場的多數是任子超的朋友,認識季明枝,但對時梨沒太多了解,也唏噓地讓時梨不要自討沒趣。

任子超真的是臉都不要了,本來葉紹宇還想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現在根本忘了自己處於不利形勢,三比十五就三比十五,他先把拳頭握了起來,就要往任子超臉上摔,不等時梨反應過來,場麵已經處於一度混亂的狀態。

勸自己別衝動的是葉紹宇,衝動行事的也是葉紹宇,好在雖然他們人少,但祁則跟這家酒樓的老板認識,一排安保上來弱勢的一方反而成了任子超他們。

場麵控製住,任子超看向跟安保人員在交代什麽的祁則,又看一眼邊上的時梨,那麽混亂的場景,每個人身上都少不了亂一點兒,偏偏時梨被祁則護在身後,別說傷沒受,衣服連亂一點兒都沒有。

祁則讓安保人員把其餘人帶下去,給五個人安排了另一個沒人的包廂。

任子超沒坐下,摸了把發紅的嘴角:“還想幹什麽?”

時梨先找服務員要了點兒冰塊,剛才的場麵那麽亂,任子超連護一下季明枝的動作都沒有,她又穿了高跟鞋,推搡一下,腳都扭了,等東西的功夫,她讓季明枝先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才有空轉頭,跟任子超剛:“說說你跟枝枝吧,你們現在到底算什麽關係?”

“你不是知道嗎?”

“分手,是吧?”時梨把季明枝護在身後,冷笑道,“分手了還讓你前女友出來賣單?任子超,你是不是從小跟奶奶長大,吃軟飯吃多了,連點兒羞恥心都沒了?”

“等等,等等,他們真分手了?”葉紹宇有點兒呆。

“你別打岔。”祁則睨了眼葉紹宇。

葉紹宇有點兒委屈:“不是啊,我就是不明白了,不在一塊兒了季明枝還買什麽單啊?這肯定不是自願啊!能告他了!”

“你問她是不是自願。”任子超好笑似的,轉頭看向一邊季明枝,根本沒有擔心她會反駁,“不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給我花錢的嗎?”

不等時梨說話,葉紹宇覺得自己的拳頭又硬了,破口就罵:“你他媽還算個東西嗎?你說的什麽話?她是傻逼嗎?分手了還自願給你花錢?她該的?”

“……”

相比起季明枝,葉紹宇他們幾個反而成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裏的太監,太監越急,任子超這個渣男臉上的笑意就越大。

一點兒悔過的心都沒有。

看著背後低頭無言的季明枝,時梨深呼吸一口氣,輕輕拍了下她,安慰:“別怕。”

無論如何,隻要她在,就給她的朋友撐腰。

“不會吧?不會吧?說你們是好姐妹,時梨還真當真了啊?”任子超都忍不住拍手稱絕,“我們枝枝的演技夠可以啊,誰說你傻白甜的?”

時梨轉頭,皺眉,看著任子超:“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哈哈哈哈。”任子超就差笑出前仰後合了,捂著肚子,也不知道是被踹了疼還是笑得疼,“你敢聽,哪怕是最輕的,你的好姐妹敢讓我說嗎?”

“任子超!”

季明枝現在的反應跟那天時梨在私房菜館發現她跟任子超打電話的反應一模一樣,在場的人隻有葉紹宇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平常一向溫柔乖巧人畜無害的季明枝會這樣。

季明枝沉默時間太久,現在終於忍不住了:“我給你的已經夠多了,還不夠多嗎?那麽多錢,還不行嗎?還不夠嗎?”

“夠嗎?”任子超一臉無賴樣,搓了搓手指,“不夠吧?”

“你……”

“我什麽?”他挑了挑眉,眼底滿是不在乎,“是我瞞著時梨,沒告訴她嗎?”

時梨愣了愣。

“當年祁則去找過她。”任子超好笑似的看著季明枝,“不是你嗎?是你瞞著你的好姐妹沒有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