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種種細節這時才湧上心頭。

時梨記得從自己進季家起, 她跟外界的聯係就徹底斷了,那會兒自己手機壞了,自己能接觸到的信息全是季明枝帶回來的, 當時她問季明枝能不能幫忙找個人修一下, 是季明枝告訴她她的手機實在太難修。

那會兒時梨也沒放在心上,隻覺得之後還會有辦法,問她把舊手機要回來,是季明枝抱著自己的胳膊,一臉愧疚:“寶寶, 對不起啊,我知道修不好以後就沒留神它放哪兒,現在找不到了。”

“不過我給你準備了別的。”季明枝一邊說,一邊從身後的包裏變魔術一樣掏出最新款的手機, 獻寶似的往她臉上堆, “之前你不是也跟我說過想換個新手機嗎?鐺鐺鐺鐺!最新款的。我買了兩部,你用黑的, 我用白的。”

時梨看了眼麵前的手機。

“你不是經常記不住密碼嗎?我估計你把原來的那些號也忘記了。”季明枝對時梨很了解, 時梨對數字的敏感度不高,大多時候都靠手機發送驗證碼解決登陸問題,季明枝這個時候很貼心, “我特地給你辦了張新的手機卡。”

時梨沉默。

“正好也可以不聯係那些同學, 你都不知道他們說話多難聽。”季明枝坐在時梨旁邊, 幫她拆手機, “新的手機,新的開始。”

時梨側眸, 看著季明枝小心翼翼安裝手機卡的動作。

其實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原來的手機丟了, 季明枝送她一部新的,她知道季明枝是好心,但是自己就是開心不起來。

不僅是因為她知道現在季父季母對她已經不算熱絡,放在之前一部小小的手機算不上什麽,但現在會成了自己拿人家手軟的話柄,另一方麵是……那部手機裏的信息是不可再複製的。

聯係人沒了,消息沒了。

時梨隻是覺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切斷了跟過往的一切經曆。

“不用了,我最近也沒什麽要聯係的人。”時梨搖搖頭,把手機還回去,“等回頭我自己再買一個就行。”

“幹什麽要回頭,寶寶,你是不是不想原諒我啊?”季明枝的語氣更軟了,“對不起,手機的事情確實是我不小心,你想怪我,不想收下也是正常的。”

那會兒時梨換掉了過去的號碼,似乎在慢慢向前進。

這會兒包廂內的時梨下意識看向站在身邊的祁則,又看了看坐在一邊死死低下頭的季明枝。

任子超扶著桌子笑得不能自已:“你替你的好姐妹考慮的時候,你的好姐妹想過你一點兒沒有?”

他早就看不慣時梨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更記得那會兒被她潑了一身的奶茶的狼狽,任子超早就想知道要是把這些告訴時梨,她的表情該多精彩,曾經自己最信任的人在背後捅了不止她一刀,刀刀都想要她的命。

“為什麽不跟我說?”

“我……”季明枝的聲音輕如蚊蟲,想說什麽又說不出。

任子超眼淚都笑出來了,時梨幹脆不再看季明枝,她拉了把椅子,拖到任子超麵前,坐下,沒人會把重料往前放,她也記得任子超說過這是最輕的。

除非祁則跟一些事情有關,讓季明枝覺得她不該見他。

“湊我湊這麽近啊?”任子超動了動,看向時梨的臉,他的眼睛裏寫滿了期待她再痛苦一點兒,“這麽一點點料,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麽吧?畢竟當年從千金大小姐跌下來的滋味更難受一點兒吧?誰還會聽你呼風喚雨的屁話。”

時梨的表情很淡:“你剛剛說這隻是最輕的。”

任子超笑了下,肯定她:“是啊,最輕的。”

時梨的語氣沒變:“最重的呢,是什麽?”

“想知道啊?”任子超忽然湊近,聲音很低,在她耳邊輕輕一語。

任子超說話的時間不算長,等時梨抽開身,明眼人都能看出時梨的臉色不算好,葉紹宇是在場最沒心肺的,追問了幾句都沒結果,時梨讓他跟祁則兩個人把任子超送走,跟他們說自己有點兒事要跟季明枝談。

葉紹宇壓著任子超先走了,時梨把他們送到門口,看到祁則卡在邊上,忽然不動了。

時梨抬起頭,看了一眼祁則。

她現在這副狀態,再加上剛才的語氣,料想祁則是以為她要做什麽衝動的事情,時梨才想說自己隻是想跟季明枝兩個人一對一單獨聊聊,還是心平氣和的那種,就聽見祁則說:“我就在門口。”

時梨愣了下,點點頭,沒再多說。

包廂的門一關上,季明枝看著時梨回過身的臉,自己的臉色更白了,她大概率能想到任子超會跟時梨說什麽,季明枝知道終究有天紙包不住火,五年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季明枝顫抖的先開了口:“寶寶,他剛剛跟你說什麽了啊?不管說什麽,你別……你別聽他亂講,他都是騙你的。”

時梨回頭,挑眉,看了季明枝一眼,她沒想到季明枝會先開口,隻是接上她的話:“真的是騙我的?”

“當然,我怎麽可能……”

季明枝的話還沒說完,時梨沒忍住,忽然笑了下。

興許是因為任子超之前的出賣,季明枝對這一聲笑太敏感了,連忙解釋:“寶寶,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當年我真的沒有,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是因為……那些都是任子超造的孽,真的跟我無關。”

時梨沒說話,隻是看著身體都在發抖的季明枝。

“這些年,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其實我不是不知道他出軌,他出軌過很多次,一開始還瞞著我,後來幹脆不瞞我,我也提過很多次分手,可真的分不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季明枝沉默些許,才說,“他一直拿著這件事威脅我,可我隻是……”

“我隻是沒敢告訴你。”季明枝攥緊手,“當時叔叔讓你送份文件,你卻忽然要出去一趟,我說等一會兒再走,其實是任子超要來找我,他……我隻是隨口跟他說了一句,沒想到他會去拿那份文件看。”

那會兒時家其實已經出了些問題,但時父總是瞞著藏著說那些是大人的事情,說她這個小孩不用管。

隻有那麽一次,時父讓她送過一次文件。

季明枝有些懊悔,解釋道:“我當時不知道那份文件會那麽重要,更沒想到他還會拍照。”

任子超拍下的東西是時家當年在處理開發樓盤塌陷的文件,時父原本給過工人們一筆撫慰金,但家大業大,時父很多事情也沒辦法親力親為,難免有所疏漏,沒想到下邊的人竟然會克扣這筆錢,更何況那會兒不止這一件麻煩事。

文件的泄露,再加上家屬之間的攛掇,事情的發展已經不是他們能用錢來控製的了。

那會兒家屬鬧的鬧,上訪的上訪,有上頭的介入,一層層的罪名加上來,光罰款就把時家多年涉及的產業變賣光了。

“寶寶,當時他進書房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對,但是我是真的害怕,任子超說如果我把這件事說了,你肯定會跟我生氣,我擔心你。”那一邊的季明枝聲音有些哽咽,“寶寶,我真的……”

“真的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時梨的聲音太冷,季明枝連眼淚都僵在了眼眶裏。

包廂裏,時梨仰起頭,哈地吐了一口氣,她本來隻想問問她祁則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任子超到底跟我說了什麽嗎?”

“我……他跟你說的不是這個嗎?”季明枝愣住了。

時梨搖搖頭。

時梨真的很想笑,也是真的笑不出來。

任子超還沒準備好放棄季明枝這張長期飯票,他沒打算跟她說的事情,隻在她耳邊輕飄飄帶了戲謔說了一句他是不會告訴她的,他要她永遠保持對朋友的猜疑,但任子超千算萬算,萬萬沒算到季明枝會自己爆出來。

對朋友保持猜疑,她沒做過。

自己對季明枝的好不是假的,跟她當朋友的時間不是假的,時梨知道自己年紀小,又仗著周圍人怕自己幹過多少為所欲為的事情,但那些脾氣她從來沒有對她的朋友,對季明枝有過展露,結果就因為任子超的一兩句話,季明枝就可以輕易把那麽多年的相處推翻,季明枝跟其他人一樣,覺得她脾氣不好,時刻擔心她生氣。

時梨忽然想到自己在季家那段時間,季明枝總是給她傳遞外邊的消息,大多時候,時梨都盡量屏蔽掉那些聲音,隻有涉及祁則的。

當時季明枝跟她說現在班上的同學都揣測是不是跟祁則有關。

什麽一開始不對付,什麽總是找她的麻煩,什麽見不得時梨的好,季明枝總在給自己暗戳戳地灌輸這些想法。

也不怪她沒有告訴過自己祁則來找過她的消息,上一秒才種下了她可能的疑惑,芽還沒發,果子還沒結,季明枝不可能讓他們兩個人接觸誤會。

隻是季明枝從開始就估計錯了方向。

無論別人說什麽,這麽多年過去,時梨從來沒懷疑過祁則。

時梨隻懷疑自己。

她呆在季家不見人的日子,不隻是為了躲避其他人投來的目光跟閑言碎語,時梨也是真的恨自己,當時那份文件是由她經手,她保不齊在什麽環節上出過問題,她自己不知道而已,如果當時再小心一點兒,別把這件事不當回事兒,時父是不是就不會坐牢,時家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那會兒她經常會想起一句話,盛極必衰。

其實時梨有想過,是不是自己好日子過太多了,上天也看不過去了,懲罰她過去十七年的呼風喚雨。

別人都不知道,也沒人會知道時梨怪了自己多久。

一堆亂攤子擺在眼前。

時梨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信任一個人丟了自己全部珍貴的東西。

季明枝追問:“那他說了什麽?”

“他什麽也沒說。”

季明枝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不打自招。

事已至此,很多事情捋順了,時梨知道她已經沒有問下去的必要,可她還是想問:“這麽多年,你想到這些會覺得難受嗎?”

“寶寶……”

時梨恍若未聞:“看到我連一頓飯錢都掏不出來的時候會覺得愧疚嗎?被任子超威脅的時候你的心裏在想什麽?你是覺得對不起我,還是沒想到留了更大的禍害?”

季明枝沉默一會兒。

她不想承認,其實都有過。

她對時梨的情感太過複雜。

當年時家出事她有過害怕過,擔心過,怕時梨知道事情真相,知道班上的傳言,她順水推舟把事情全都誘導在了祁則身上,祁則來找時梨,她也擅自做主把消息壓了下去,但她也不是沒愧疚過,自己跟時梨這麽多年的相處,看到時梨沒地方可去,看到時梨從高處跌往泥潭,她也會有常人的不忍。

但更多的……更多的是在她知道在時家破產,時梨無家可歸的時候,那一瞬間,她更多地在想從今以後她和時梨的地位大概就會顛倒過來了。

時梨會聽她的話,要哄著她,要讓她高興。

一想到這些,季明枝就感覺興奮。

她開始對時梨施舍一些小恩小惠,跟時梨曾經給自己的一樣,她帶時梨吃飯,送時梨東西,她以為時梨會代替這段關係裏的自己,可季明枝沒想到她從來沒有賴著她的想法,暑假結束就搬出了季家。

時梨大抵天生就不是這樣的人。

就算時梨什麽也沒有了,她也不會靠別人的憐憫度日,更不會乞求他人的施舍。

時梨看著季明枝,看看這個她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那時候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也有機會去挽救。”

她有很多機會可以跟自己說任子超去過書房,可以在知道時父要她帶走的資料,告訴她那份資料時真的緊要,可以告訴她那份文件被動過,任子超拍過照,甚至哪怕她隻是跟她說一句要小心任子超。

可她都沒有。

季明枝什麽也沒講,僅僅是擔心她會生氣,就這麽看著任子超進書房,拍走緊要的資料,她看著她家裏破產,還跟其他人說自己的東西就是她的。

“我……我有挽救過的,你還記得嗎?你當時都沒地方去,是我把你帶回家了啊,讓你有個安穩的地方休息,讓你一日三餐不用擔心,你的手機壞了也是我給你買了最新款的啊,還有……”季明枝還想說什麽。

“手機?”時梨垂下頭,“你不說這個我都忘了,當時我的手機是真的連修都不能修了嗎?還是因為不想讓我跟祁則有聯係,你故意扔的?”

現在想想也奇怪,手機修不好了怎麽會丟掉,季明枝明知道她對數字不敏感,原來的賬號都靠驗證碼才能登陸怎麽會不給她留下手機卡?

但那會兒時梨一直把季明枝當作朋友,對季明枝沒有一點點的防備。

這一晚上會發生太多太多她不能控製的事情。

季明枝知道她對不起時梨,但她也有很多想說沒有說的話:“……祁則,祁則,你說我對你留有隱瞞,你對我沒有嗎?時梨,你自己摸著良心跟我說?我問過你跟祁則的事情,你又有跟我說一句實話嗎?死對頭,看不順眼……虧你也能說得出來,這麽多年,你有朋友嗎?你拿我當過你的朋友嗎?”

似乎沒想過季明枝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時梨自嘲一笑,她沒說話,偏開頭,抬手,扶住自己的額頭,隔擋住兩人一抬眼就能照麵的視線。

”誰不知道你脾氣差?就我,就我沒辦法要聽你的話,凡事哄著你,讓你高興,事事以你為先。”季明枝憋了太久,因為季父想要跟時家攀上關係,硬生生把她帶了過去,跟她強調該怎麽跟時梨做朋友,“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我最討厭就是這個介紹,你知道周圍多少人說我是你的跟屁蟲嗎?你以為你教訓兩句就能止住他們的話嗎?這麽多年其他人就不會再說了嗎?”

時梨聽不見,是因為他們不敢跟時梨發生衝突,僅此而已。

“當年……當年你因為任子超的事情跟我冷戰,一邊是喜歡的人,一邊是你,我跟任子超和好以後,下意識居然是想去找你,想跟你道歉。”季明枝哽咽道,“我時時刻刻擔心你生氣,擔心你不理我了。”

“那會兒你知道任子超是怎麽說我的嗎?”季明枝想到這裏就覺得憋氣,“他問我是不是你的狗,哈巴狗才會記吃不記打,記不住那些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瞬間,你對我…….你對我就是高興的時候逗一逗,不高興的時候甩一邊。”

時梨肩膀顫了顫,沒由來地笑了出來。

這麽多年的感情,沒想到季明枝心裏居然是這麽想的,那會兒祁則跟她說,各人有各人的選擇,沒必要參與太多,她沒辦法替別人做決定。

原來是真的。

“其實你喜歡祁則,是吧?我早就該看出來了,你對他不一樣,你還記得那會兒我問過你嗎?你跟祁則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告訴我的話,如果當時你告訴我大概就是拿我當真正的朋友了吧。”季明枝回憶起當時自己小心的試探,想證明任子超的話是錯的,“可你說什麽了?”

她說了什麽?她什麽也沒說。

時梨那會兒不想讓任何人感覺出她對祁則的特殊。

“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會兒阿姨生病的時候,你跟誰在醫院?””

“你以為那會兒你讓我一個人留在家裏,跟我說有事兒要出去一下,你那麽著急要見的人,我不知道是誰嗎?”

“祁則。”季明枝直白地點了出來,說,“我都知道,時梨,你把我當傻子一樣,包括那天你來我家,給我看任子超的照片,跟我說任子超出軌,那張照片裏的笑聲,你旁邊站的人也是他。”

“隱瞞,隱瞞,說起隱瞞,也是你先隱瞞的。”季明枝抬起頭,自己的眼睛也是紅的,“時梨,你想看我的笑話想看很久了吧?是你先對我做出這些事的……”

壓抑太久的怨氣,此時一股腦兒的拋了出來。

時梨深呼一口氣,起身,嗯了一聲:“沒錯。”

沒錯,是她先騙季明枝。

她喜歡祁則,她丟下季明枝去見的人是祁則。

她對季明枝不坦誠,對自己不坦誠,一報還一報,她該的。

時梨懶得再辯駁。

她隻是垂眸,最後看了一眼季明枝,想起那會兒季明枝頭一次來時家的時候,她坐在季父旁邊,怯生生地看著她下樓,她沒有任何攻擊性,說起話的聲音也軟綿綿。

她帶季明枝幹什麽,季明枝從來沒怨言。

她們分享一樣的玩具,吃一樣的點心。

那會兒周圍的人背地裏說季明枝是她的跟屁蟲,季明枝扁著一張嘴,眼淚汪汪地不答話,她那麽被人欺負也不反駁,還要時梨一個一個地替她收拾。

她把季明枝拿交心的朋友。

在任子超出軌以後,季明枝選擇了任子超,她跟自己那麽久沒說話,可一旦季明枝在任子超那邊兒受了一點兒委屈,時梨還是幫她出頭。

包括……包括回了季家,季母背地裏跟她那麽說自己,季明枝從不反駁,時梨都給自己找了借口,說她是因為性格原因,是因為季明枝太好,從不會反駁別人。

可她問了她什麽?

可她跟她說了什麽?

太久太久,時梨沒再有過這種感覺,胃裏的酸水翻江倒海,她想吐,四肢也沒有力氣。

時間像是一瞬間拉回了五年前。

可她還是不想認輸,還是不想表現自己太在乎。

“是,你說的沒錯。”時梨呼出一口不穩的氣,“是我先對不起你的,讓你跟我做朋友真是委屈死你了。”

時梨收回視線,她不再看季明枝,也是真的沒什麽可說的了。

“橋歸橋,路歸路。”時梨說,“從今以後別再見了。”

沒再回頭,時梨從包廂出來。

前一秒甩狠話多風光,下一秒麵臨真相就多落魄。

被背叛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任子超誠不欺她,時梨覺得自己身上的勁都抽沒了,想到自己之前還打算發消息問季明枝明天的生日該怎麽過,現在……

時梨抬起頭,才準備換一口氣,就愣在了原地。

不知道過去多久了,葉紹宇都走了,任子超跟他那幫上不了台麵的朋友也不在了,此時的走廊就隻剩下了倚在牆邊的祁則。

他的影子貼在她的腳邊,看到時梨,直起身,瞥了眼她身後關上的包廂門,問她:“結束了嗎?”

時梨抿了抿唇,想嗯一聲,又發覺鼻腔裏有說不上委屈。

時梨記得祁則說過他會在外邊等她,但這麽多年她失望的事情太多太多,她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隻要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失望,她不會再犯傻,也不會再對任何事情抱有期待。

可是祁則在這裏。

他現在站在那兒,似乎就在告訴她這個世界還有一點點的可能性。

原本還想裝作一副無所謂不在乎,這會兒就被自己被人擰了一樣的心髒出賣了,時梨慌忙低下頭,勉強掩住自己湧出的情緒。

她想問他為什麽還不走,她跟季明枝在裏邊呆了那麽久,他一個人站在門口不無聊嗎?

他說在門口是為了聽她們說話,還是為了……

猶豫太久,時梨憋著聲音,才問出了最初始的問題:“你怎麽還在?”

“不是說了就在門口嗎?”祁則的聲音一如平常,聽起來沒什麽特別的。

可就是這麽平常的聲音,時梨的眼睛還是不可抑製地紅了起來,她偏開頭,嗯了下,咬牙,在想要不要裝作沒什麽事,去問第二個問題的時候,就看到祁則走了過來。

走廊沒有人,燈光晃了眼睛,時梨沒反應過來,祁則已經抬起了手。

他的手掌有些燙,碰到了她的臉頰,動作很輕,又似乎是能蹭掉她眼角的紅暈:“那就是我會等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