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祁則說的話太過震驚, 葉紹宇躲在垃圾桶後邊直接打了一個大響嗝。

想藏是肯定藏不住了,一人做事兩人當,葉紹宇連推帶拽把砸砸也揪了出來:“砸砸, 你給我說說你現在在幹什麽?偷聽。你知不知道這個行為多嚴重?多過分?你自己偷聽也就算了, 關鍵是還帶上我!你真是令人發指!真是喪心病狂!”

本來就沒打算跟出來的砸砸一臉迷茫,更是無辜:“不是,明明是葉哥你……”

帶我出來的還沒說完,葉紹宇直接堵住砸砸賣他的可能:“什麽你的我的?做男人就要有點兒做男人的擔當,工資不想要了?”

一涉及到金錢, 砸砸閉嘴了。

……瞧瞧,這就是跟老板做朋友的下場,整一個背鍋俠。

葉紹宇不想把場麵尷尬在這兒,自己聽八卦的時候不覺得, 這會兒是切身實際的感覺到臭了:“那個什麽, 我們先別在這兒呆了,臭烘烘的, 味實在大。”

好在酒吧跟這條小巷在一條道上, 四個人前後腳走一塊兒,葉紹宇從小巷口出來就埋在了祁則旁邊,又是戳又是碰, 詢問剛才到底怎麽回事兒。

祁則看了眼跟在後邊的時梨, 又瞥了下湊在旁邊的葉紹宇:“你不是都聽見了嗎?”

“那能是一回事兒嗎?”葉紹宇手都快抖成篩子了, 就要往祁則身上摸, “你到底拿不拿我當兄弟?我可從來都不知道。”

想到他才趴了垃圾桶沒多久,祁則有點兒嫌棄地推了推:“能先把手洗了再碰嗎?”

“你好煩, 你好煩。”葉紹宇現在顧不了這些, “我跟你說正經事呢, 什麽叫你追時梨的難度是不是能降低點兒?好端端地什麽情況?你要追她?”

“嗯。”祁則沒否認,“怎麽了?”

葉紹宇忍無可忍:“你說怎麽了?人家前腳才拒絕你的話沒聽懂嗎?而且你不是喜歡季明枝嗎?怎麽又……妹妹不行姐姐湊?”

葉紹宇沒辦法理解祁則這種找替代品的念頭。

祁則也沒忍住,白了葉紹宇一眼:“抱歉,我就沒湊過。”

“沒湊過?”葉紹宇琢磨一遍,“什麽意思?你沒喜歡過季明枝,你喜歡的……”

葉紹宇回頭,看了看時梨,覺得自己吃到了驚天大瓜,呼吸都停滯了,直接罵了幾聲的髒話。

葉紹宇瞪大眼:“你從來沒跟我說過!”

“……”

祁則更是沉默了,他真的想跟他說,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給有用的人,沒必要強留下。

這都多久了,祁則想自己明裏暗裏表達的還不明顯?

包括起酒吧名字的時候,那會兒葉紹宇問他起什麽,自己直接說了SHIRLEY,跟時梨的微信名一樣,但凡兩個人加好友的時候,葉紹宇能多看兩眼,別急著給對方改一些非主流備注,也不至於在這兒怪他。

剛剛四個人挨個從酒吧裏出去,這會兒四個人又組團從酒吧外回來,店裏其他的侍應生早就按耐不住想吃瓜的心情,砸砸才把果盤放到卡座,後邊就有人抓著他回了吧台。

卡座的位置還挺大,葉紹宇坐在時梨跟祁則兩個人中間。

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步,一會兒看一眼祁則,一會兒又看一眼時梨,糾結到底怎麽開場好一點兒。

現在還沒到樂隊演出的時間,酒吧裏隻有輕柔的音樂聲,時梨本來心裏就記掛了小巷子裏沒說完的話,現在葉紹宇又不走又不開口的,她對於時間流逝更敏感了。

時梨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就看見手機的屏幕忽然亮了下,是祁則的消息。

【qz】:別急。

時梨抿了抿唇,不經意地看了眼被葉紹宇隔開的祁則,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從祁則說了這句話起,時梨能明顯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更快了。

他看出來自己急了嗎?

不是。

她就沒急,她有什麽好急的。

“……嗯。”葉紹宇咳嗽一聲,預備好了話,“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們現在這個結局還挺皆大歡喜哈,時梨沒有真的失憶,身體健康,不至於水逆。”

時梨的眼皮跳了下。

祁則的心情也很複雜。

葉紹宇這個人真是有點兒雷點在身上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當時在小巷子裏,時梨差點兒因為這個事情炸了毛。

好在沒等葉紹宇再說什麽不能說的話,砸砸已經從人群堆裏擠出來。

作為一個堅定的時祁黨,在小巷子裏聽到祁則要追時梨的時候,砸砸就感覺到了興奮,這會兒收到祁則的消息,讓他幫幫忙把葉紹宇支走,為自己的CP出一份力,砸砸自當肝腦塗地:“葉哥,葉哥,我這邊兒有事兒找你幫忙,你要不要過來下?”

“什麽忙非要我幫?”葉紹宇擺了擺手,怪砸砸沒眼色,“你找小張小李他們,我這兒還有事呢,看不見你祁哥跟你偶像還在這兒呢嗎?”

“不行,不行,這事兒非要你過來才能說。”砸砸裝作一副特別著急的樣子,“真的是特別大的事兒,我都快急死了。”

葉紹宇有點兒無語,但架不住好奇心上來了,又覺得時梨跟祁則這邊兒一時半會沒什麽進展:“那行吧,你們等等我,我去看看砸砸有什麽事兒忙,一會兒就回來,催來催去的,到底我是老板還是他是老板。”

砸砸帶著葉紹宇走了,一時間,卡座裏就剩下時梨跟祁則兩個人。

時梨瞥了眼邊上的祁則,問:“是你讓砸砸過來把人支開的?”

祁則嗯了一聲,沒否認。

時梨的脾氣就在這兒,又要臉麵,那會兒葉紹宇離他們隔了幾個垃圾桶,時梨就連話都不想說了,一點兒的進展直接給他打沒了,他再不找點兒外援還怎麽活。

時梨哦了一聲,沒再吭聲。

葉紹宇在這兒的時候,時梨希望他早點兒走,等葉紹宇真走了,時梨又發覺自己不知道跟祁則講什麽了,還不如葉紹宇在這兒尷尬一下氣氛。

“那會兒沒說完,現在還繼續嗎?”祁則問她。

時梨聞言微微抬了下眼,祁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到剛才葉紹宇的位置上了,兩個人再差一點兒,就可以靠在一塊兒了。

“你還沒回答我呢,裝失憶的事情跟我想的一樣嗎?”

時梨抿了抿唇,嗯了一聲:“……確實,不太想回憶起那段時間。”

“或許你都忘了,那會兒我過生日的時候,我問過你怎麽能讓知伊出現在我直播間。”時梨的聲音很小,倉促地看了眼祁則,“你說的那些話讓我覺得……我覺得我跟你之間確實是不一樣了。”

如果放在高中那會兒,祁則肯定也會這麽跟她說話,但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就是因為時梨偶爾的時候是真的挺想失憶的。

這幾年身上背負的擔子太重,在外人麵前還能裝一裝,別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但一到親近的人麵前就露餡了。

時梨還記得那會兒去看時父的時候,兩個人隔著窗玻璃講電話,時父問她過的好不好的時候,時梨當時把自己說的多無所謂,又是講學校環境多棒又是說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多喜歡,但時父一直沒怎麽講話,半天了,他就說了兩個字,瘦了。

饒是時梨再想裝都裝不下去,偏開頭,眼淚就順著眼角劃出來。

她有時候想要是有人能發明個時光機器就好了,但後來覺得時光機器也沒用,事情早晚要經曆那麽一步,還是失憶強點,好歹事情經曆完了,她不用再經曆一遍,還能以一顆樂觀積極向上的態度麵對未來。

好不容易碰上這件事,碰上這個人。

時梨是真的想試試如果她要是裝出來的呢?這樣行不行。

“當時正好開車來的時候跟人碰了,本來沒什麽,但腦袋裏不知道怎麽就蹦出跟葉紹宇一樣的…….”時梨想說離譜念頭,“但那會兒你們不是都沒發現嗎?而且你對我的態度真的跟高中一樣,我就以為我演的挺好。”

想到時梨故意裝迷茫的樣子,祁則忍不住笑了下。

“你別……”時梨臉上有點兒燙。

祁則壓了下自己的唇角:“嗯,不笑。”

“其實也有過,好幾次我都覺得你猜出來了,但又不想直接問你。”那會兒時梨就感覺到祁則的變化實在太大了,“想想也是,前幾天還跟我挺客氣的,就因為知道我失憶了,又是假裝說沒我的飯,又是騙我頭一次見的時候我染了那麽個發色……一直誆我。”

祁則想跟她說有些還真的不是騙她,但時梨現在已經聽不進去那麽多了。

“包括在車上嘴瓢說叉了,還有你跟葉紹宇在休息間裏的話討論的話,我確實是……有點兒沒繃住。”

祁則琢磨著時梨這個有點兒的量,嘴角又想往上彎,但聽見她說的話,又覺得想彎上去的嘴角彎不動:“所以你還是介意嗎?”

時梨愣了下:“什麽?”

“我跟其他人說你喜歡我的事情。”

時梨:“……”

不必時梨再回答,祁則已經明白了她的答案:“怪我。”

說句實在話,因為祁則高中那會兒總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沒顏色的說成有顏色的,葉紹宇他們拿這個當成熟老成的標誌,覺得他心理年齡異於常人,一個兩個都喊他一聲祁哥,但實際上就算祁則的心理年齡再大,當時也不過十六歲,再加上從小到大又沒有正經經曆過感情,頭一次對上,他也是真的手足無措。

雖說那會兒祁則沒有跟小學生一樣悄悄捏著毛毛蟲塞到自己喜歡女生的衣領裏,但也真是好不到哪兒去,就像進班第一天的時候,祁則當時在講台上主動讓她做下自我介紹,其實是想知道她的名字,想主動跟她搭個話。

那會兒祁則沒想到對方不領情,連理都沒理一下,她站在門口,身後是有些昏暗的走廊,人攏在陰影裏顯得身影有些模糊,但又漂亮得過了分,她歪了點兒頭,盯著台上的自己瞧,眼神清冷的跟天上的月亮一樣。

後來,班上太多的人跟他說過時梨不好的話,大小姐脾氣,表麵熱情內心冷酷,有的沒的說了太多,祁則都沒放在心裏,他想要是表麵真熱情至於頭一天他跟她搭話都沒理一句嗎?

月考以後,他主動選擇,坐在時梨旁邊,他也不是沒想過某天自己嘴欠會惹到對方,時梨可能跟他發發脾氣,但是沒有,時梨原比自己想的脾氣還要好。

單純,透明,陽光一照就閃耀。

祁則沒辦法不被這樣的人吸引,於是再之後,在班裏人太多人旁敲側擊想知道他們兩個人什麽情況的時候,即使祁則知道時梨不讓他跟其他人說他們關係好,是因為時梨不想讓發生在季明枝身上的事情也發生在他身上,他還是沒忍住,跟使壞一樣地說時梨大概是喜歡他的。

祁則還想感情不是都這麽來的嗎。

自己喜歡時梨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時梨對他的態度,不過他的條件也不差,周圍的人再跟著起哄起哄,兩個人沒準真的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

但是他沒成想那會兒還沒等周圍人起完哄,他就被當事人抓了包。

追時梨追到了天台,祁則本來以為自己能跟原先一樣把人繞進去,保不齊真說服了對方,讓她覺得是真喜歡上自己了,但時梨就上了一半的套,她確實沒對謠言的事情做反駁,她直接將一切都當成了假的。

她說了不會喜歡自己。

祁則當時沒有再做更多辯駁,但確實是把時梨的話信以為真,他知道時梨對自己沒有想法。

但說話又如同潑出去的水,從祁則那句大概是喜歡我到後來的時梨還挺喜歡祁則的,再到時梨喜歡他,喜歡到非他不可,喜歡到死去活來,謠言確實如祁則所想,但是結果卻不如祁則所願,還是傷了時梨。

直至現在,祁則再翻回頭去看一看當年的所作所為,才發現那會兒幼稚的不止是自己的行為,還有他對時梨的了解。

時梨看著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實際上總歸有點兒小女生的敏感,在他都沒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前,時梨再怎麽也不會交付真心。

“其實高中那會兒我應該坦誠一點兒的。”祁則歎了口氣,“這句話也該早一點兒跟你說。”

時梨抬眼,看向了祁則。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話根本沒說出口,她好像忽然間意識到一點兒什麽。

酒吧的燈光昏暗,樂隊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台,幽蘭色的光影覆蓋在他們臉上,鼓聲的震感伴隨了她的心跳,兩個人的眼神對在一起就滾燙。

“我喜歡你,時梨。”

他們誰都沒有挪開眼。

嘈雜又熱鬧的環境裏,他的聲音依舊清晰。

時梨聽見他說:“從五年前到現在,沒有變過,也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