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慧英從於淑珍的手裏掙脫出來，快步跑到大姐身邊，攙扶著三哥的腳，問石秀英：“姐，你累不？”

石秀英愣了片刻，沒想到慧英會這麽心細。她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小妹的頭說：“不累。”

以前雖然石家條件一般，甚至有吃不飽飯的時候，但是平英的個頭卻長得不低。眼看就要超過秀英。秀英背著他，總感覺他的腳能挨著地兒。感覺他馬上掉下來了，秀英使勁兒往起背了背，放快了步子往回趕。

慧英就像是小跟屁蟲一樣，撒丫子追著石秀英跑，於淑珍跟不上，一邊嘀咕一邊追。

一回家，石秀英就特意把平英放在了炕上，叮囑他不要碰水，好好養著，自己就去廚房做晚飯了。

慧英搬了板凳，坐到了秀英旁邊。有了二弟的遭遇，秀英生怕小妹再有點什麽，不停地往外趕她。慧英撒嬌，說大姐是不想要她了，才往外攆她。

石秀英沒辦法，隻好叮囑她小心，離火爐子遠一點，小廚房門等著。

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小院子裏，用舊磚塊和草泥灰混在一起，搭的一個小棚子。好在，平時做飯淋不著雨。

石秀英把一盤子新鮮土豆絲倒進了鍋裏，呲啦的油煎聲，鑽進了慧英的耳朵裏。清香的土豆味道從慧英的鼻子裏鑽進去，就好像已經吃到了嘴裏。

慧英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秀英回過頭來，笑她：“餓了啊，馬上就好了。”

慧英揉揉肚子，笑著說：“姐，我想學醫。”

“怎麽突然想學醫？”

“嗯，就是覺得當醫生好。像白醫生一樣又漂亮又有能力。”

“好。我們慧英聰明，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一定能成為好醫生。”石秀英自己吃了沒上學的虧，不希望慧英也吃沒文化的苦，打定主意供慧英上學。

“等我學了醫，以後咱家上醫院看病就不用花錢了，也不用排隊！”石慧英的天真，逗樂了石秀英。

石秀英哈哈一笑，問：“那以後是大家看病都不花錢，還是隻有我們家不花錢？”

“都不花錢。”石慧英想了半天，以為自己說了個最好的答案，洋洋得意。她笑著咧開了嘴，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牙。

“那不花錢，醫院怎麽經營。誰給你發工資？”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學醫。”

“好。我們的慧英將來就當醫生。”

晚飯後，石秀英照顧三弟、四妹睡下，帶著王琴送她的那本書，偷偷溜到院子借著路上的昏黃的燈光看書。

石秀英一連啃了兩天書，很多地方還是弄不明白。她覺得教材太晦澀難懂，自己又沒有實戰經驗，都是紙上談兵，想溜出去找林朝陽谘詢，卻一點機會都沒有。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個下午，王琴下班來找秀英了。

“阿姨，我找秀英有點事。能不能出去一下？”

“不行，馬上天黑了，晚飯還沒做呢！”

“來得及。”王琴才不管於淑珍的囉嗦，拉著石秀英就往外跑。

每當有外人在，於淑珍礙於麵子，都會適當地放鬆對石秀英的管束，任由她去。

兩人一出石家，就如脫韁的野馬，肆意放聲大笑，不知不覺到了小賣部。

這兩天降溫了，但王琴還惦記著之前答應秀英的事，從口袋裏摸出零花錢，給她買了一根雪糕。

“吃吧。等我發工資都下個月了，到時候再吃恐怕牙都要凍掉了。哈哈哈！”王琴邊說邊笑。

“哈哈，不會的。”石秀英被逗樂了，毫不客氣地大咬一口雪糕，邊吃邊哈氣，舍不得吞咽，冰涼涼的雪糕在嘴巴裏滾了好幾個圈。

王琴看著她咽下去了，笑著拉她往照相館走。

傍晚時候，兩人就像是兩隻老鼠，躲在照相館窗戶底下，偷摸往裏瞄。店裏沒有客人，隻有丁梅一個人忙著裁切照片，布景。一樓陰麵的房子依舊鎖著門，保不齊裏麵有什麽寶貝呢。

“王琴，你說那間屋子裏麵是不是藏著什麽秘密，為什麽老板從不讓人進去。”

“這還用說，十有八九是洗照片的。”王琴扒窗戶扒累了，索性直接拉著石秀英進店了。

“丁師傅，您收徒嗎？我好姐妹想跟您學攝影。”

直率的王琴一開口就說了目的，石秀英詫異，緊張得頭都不敢抬。

半天沒有聽見丁梅的聲音，石秀英心裏慌極了，生怕丁梅會覺得僭越了，不高興，甚至有些責怪王琴說話冒冒失失。

出人意料的是，丁梅一眼認出了石秀英，想了想，說：“你別著急，等我一會兒。”

丁梅轉身在書桌上用計算器快速地算了一筆賬，再三確定後，才回來微笑著問秀英。

“店裏忙，八點前就要開門，晚上可能也要等到天黑才能下班。你能保證每天按時來嗎。”

“能。”

石秀英還在掰著手指算時間，王琴擔心她會反悔，又錯過了好機會，直接搶答了。

“那好。等朝陽回來，我和他商量一下，配了鑰匙，你就來上班。”

平時，林朝陽和丁梅兩個人對於照相館的生意，都是有商有量的，但他今天人不在，也不方便讓兩個姑娘來回跑，加上前段時間，兩人也有意向招人幫忙，索性就自作主張答應了。

“好的。謝謝老板娘。”王琴最快，按著秀英的頭，半鞠躬地跟她道了謝。

丁梅笑了，“不客氣。”

交代完一切，王琴就高高興興地挽著石秀英的手臂，出了照相館。

太陽落山了，西邊的山尖上，一片金色，仿佛是賀蘭山上戴了一頂金色的小帽子。石秀英常聽人說“日照金山，日照金山”，一直不懂什麽意思，此時，景色映入眼簾，才讓她恍然大悟。

秀英指著遠處的山尖讓王琴看，王琴笑了：“瞧瞧我們的未來攝影師，眼光就是不一樣。這美景都能被你發現，實屬難得。”

秀英故意用肩膀撞了王琴的肩膀一下，羞澀地低下了頭。

回去的路上，石秀英擔心家裏人不同意她出來工作，也擔心丁梅和林朝陽反悔，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兩步一回頭，三步一停頓。

“別看了，回去就和叔叔阿姨說。家裏的事，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幹呢。”王琴知道她的心思，給她鼓勁兒，替她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