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反射過燈火的光,眼見黑衣人慢慢舉起……
光透到她眼裏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
說了不怕死,可到死的時候,她還是怕的。
怕死不丟人,這世界上誰不怕死啊!隻是死的方式有很多種,這個時候,她也不好判斷這樣的死法對她來說是否算是件幸事。
接著是一聲銳器穿透肌肉的聲音,隨之溫暖的**噴到了她的臉上。
“哐鐺”,金屬陡然落地。
結束了?怎麽好像……不痛?
寧夏小心地睜開眼。一張瞪大了眼睛的蒙著麵的臉忽然向她壓下來!她雙手向前推去,下意識低叫了一聲。
黑衣人癱倒在她的腳邊,這才看到了站在他身後渾身緊繃的臨風。
臨風手裏還握緊了她丟掉的那把短劍,短劍從背後穿透了他的胸膛。
剛才溫熱的**就是從他胸膛噴出的血。
臨風臉色蒼白,喘息著,寧夏咬牙站起,推開黑衣人,一把拉起臨風,說:“快走!”
他們從後樓梯跑去後院時,樓上燈火搖弋,**漸起。
從馬廄裏拉出小三,臨風跑去打開後門,一支箭“嗖”地一聲從寧夏耳邊劃過!
他們被發現了。
“快上來!”寧夏俯身在馬背上拉過臨風,小三撕叫了一聲拔腿就跑!
周圍已隱有人包圍,好在數量不是很多,趁著夜色,小三竟是硬闖了出去!一點不含糊!
背後依然有人放冷箭,寧夏壓低了身子護住身前的臨風,所幸小三的速度無人能及,這才讓她又一次逃出生天。跑出不多時,身後便沒有喧鬧之聲。
“對不起。”寧夏摸摸臨風的頭。她責怪自己,為何如何大意,忘了自己是被追殺的人,跟著她,他定會被連累。
臨風卻是一愣,半晌才說:“那些人……是衝著我來的。”
“啊?”寧夏吃了一驚。
“抱歉,我以為我已經甩掉他們了。”臨風低聲說。天太黑,他的表情都隱藏在了這片夜色之下。
“他們……”
“他們想抓我。”臨風說。
寧夏這才回想起來,剛才的嘈雜聲中,她確實聽見了漢統語。
“他們為什麽要抓你?”她問。
“抓了我才能去威脅我娘和四叔。”臨風的聲音很安靜,甚至沉寂。可這樣的安靜和沉寂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個七歲的孩子身上,“放我一個人吧,和我在一起會連累到你。”
“不放。”寧夏抱緊了臨風。
夜晚很涼,她很單薄,可是懷抱,卻溫暖。
“寧夏……”臨風的聲音有些顫抖。
“說了叫姐姐的!真不懂禮貌!”寧夏從小三身上的行囊裏拉出一件破披風,把兩個人一起裹在裏麵,說,“快了,很快就到幡城了,再堅持下就好。”
“恩。”臨風點頭,微微帶著哭腔,伸手到胸前,貼住了她抱著她的手。
說不吃驚是假的,她早知道臨風的衣著舉止不簡單,隻是沒想到會這樣的“不簡單”!
但無所謂他是什麽人,要她現在甩了他,她做不到。
他們連夜趕路,根本不敢停。黎明在彩霞中漸漸抬頭,萬丈光芒驅散了黑夜和寒冷,也給人帶來了些許的希望。
希望是個很重要的東西,尤其對一個孩子來說。
所以寧夏一路上都鼓勵他,盡管她說的那些話,連她自己也做不到不相信。
但至少,要活著吧……他還那麽年輕,應該活下去。
越進入漢統,放眼所見百姓越是淒苦。
那場景,讓人根本不敢入住城中。
趕了一天的路,寧夏強忍著不讓臨風發現自己的腿已經扭傷。本來是輕微扭到,但好像一拖之下,還真開始痛了。
夜晚,寧夏在泯河城外臨時架起了火堆。臨風不但采了很多野果,還非常好運地抓了隻小野雞。
夏天就是好,萬物生機盎然!
寧夏別的不敢說,做出來烤雞的味道是絕對沒話說的。野果的味道有些澀,她竟然擠出了汁淋在雞上!很意外,這樣烤出來的雞,味道竟出奇帶著股清香。
寧夏的臉上被髒手擦得幾抹黑,混著汗水,一團糟……可是,認真的表情,很美。
臨風望著她,說:“寧夏,你送我回去後,別走了吧。”
“什麽?”她抬起頭,刹那間雙目如星辰,仿佛有東西在裏麵流淌。
臨風眼神晃了晃,目光不經意掃到她拇指上的扳戒,說:“如果沒有更重要的事,你送我到幡城,就別走了。”
寧夏一怔,笑道:“不,我有很重要的事。”
“哦。”臨風低頭,撕開烤雞的皮,嚐了一口。
寧夏惡作劇地把他整理的頭發又揉亂,笑道:“舍不得我呀?”
臨風難得沒有反抗頂撞回去,隻是瞄了她一眼,說:“是啊,吃不到味道這樣好的烤雞了。”
“那就多吃點吧!”寧夏笑如春風。
臨風默默地吃著寧夏遞過來的雞腿,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些聲響。
寧夏警覺地拉過在河邊喝水吃草的小三,把短劍握在手裏。
一堆火把的光從林中出現,人多到令人心驚。走近了才發現來者都是穿著戰甲的漢統士兵,看來應該是附近的巡邏兵。
走在最前麵看似小隊長的年輕人見到寧夏和臨風,也似乎嚇了一跳,愣了愣才問:“你們是什麽人?!”
還不等臨風開口,寧夏就用她還能混得過去的漢統語說:“百姓!”
臨風翻眼望天,會有百姓半夜不回家在這裏兩人一馬烤雞吃?
那士官滿眼警戒地上下打量著她,手中長槍在握,絲毫不放鬆。
臨風握了握寧夏的手,對那士官說:“因為戰亂,我和我姐姐去幡城投靠親戚,恰好路過此處。”
寧夏不動聲色眼角瞥了眼臨風,這小子關鍵時候還真是風度不凡。
“姐姐?”士官雖然還心存猶豫,但顯然鬆了口氣。一個女人加一個小孩加一匹馬,等於沒有威脅。
“是的,出門為了方便,故扮做男裝。”寧夏點頭,拉了下自己的耳朵給他看,還順帶拋了個媚眼,“大人看,人家是女兒家啦!”
“你們去幡城投靠哪個親戚?那裏全是駐軍,可是正在打仗。”士官皺著眉說。
臨風頓了下道:“是劉遠升大人。”
士官一愣。劉遠升這大名他可是聽說過的,那是皇上麵前都能說得上一兩句話的人!
“既然如此,要不兩位隨我回城裏休息,等在下稟報上麵,明日派人護送兩位去幡城。”士官的態度立刻謙和起來。他這麽做,一來萬一真是劉大人的親戚他好邀個功,二來萬一不是,也可以立刻拆穿,抓捕起來!
“不用……”
“好。”
回答同時響起。
臨風回頭對寧夏輕搖了搖頭,握著她的手也微微用力捏了下,便天真地說:“姐姐,這位大哥既然如此說了,我們就不要客氣了。你看在外過夜確實不安全,早日見到叔叔,也好早日安心。”
寧夏心下冒汗,這孩子,還真能演戲……
天真的笑容,天真的話語……可是她真的見過他殺人。
“那……好吧。”既然人家孩子敢這樣說,說不定什麽劉大人還真是他親戚呢。
這世界上,有關係罩著,果然是走到哪裏都方便。
於是,寧夏和臨風在飽睡了個好覺後,從騎馬升級為坐馬車。
寧夏用繃帶緊緊裹著腳裸,多少延緩了些疼痛。這該是小傷吧,估計過幾天自己也會好了。
可三天後,扭傷的地方非但沒好,似乎還腫大了。
好在,幡城已經到了。
本來寧夏對臨風說她不把他送進去了,但臨風堅持拉著寧夏不肯放。借口是人家那士官還當她是他姐姐,如此走了不好交代。
寧夏一想那到也是,見了劉大人,還能順便要點藥膏來帖帖她的腳。
再說那劉遠升大人,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見到他們的第一眼,先是吃了一驚,然後警惕地看了寧夏一眼,就把臨風拉到一邊說話。
這本沒什麽,可奇怪的是,說話態度十分恭維。
一個長輩對一個晚輩,用這種態度說話,似乎有些奇怪。
寧夏的精力集中在她的破腳上,雖然留意到了,但也沒太在意。看著劉大人匆匆走出去,寧夏問臨風:“他真是你親戚?”
“不是。”臨風老實回答。
“那是……?”
“是我四叔的部下。”
“噢。”寧夏點頭,看樣子這小家夥的背景挺硬啊!這劉大人看起來不像是個小人物。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一些人的腳步聲,還未見人,便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喊:“臨風!”
一個男人的聲音,沉穩中帶著焦慮,比煙花三月的垂柳拂過水麵的聲音還要溫柔動聽……
最關鍵是,熟悉。
非常熟悉的一個聲音。
寧夏忽然僵直了背,拇指上的扳戒埂得生疼!
“四叔!”臨風飛奔上去。
寧夏坐在椅子上,不敢站起來,更不敢回頭。
她甚至感覺到了他落在她背上的視線,灼熱如火。
原來臨風姓莫,叫莫臨風。
那一瞬間,寧夏忽然很想把臨風拖過來,狠狠對著他的屁股揍上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