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倒是美,隻不過單論皮囊,我覺得還不足以讓那隻笑麵虎對你癡迷到這種程度。”
皇帝伸手就捏住了麗殤的手臂,女子不能輕易反抗,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地拽到懷裏,細看之下她的美是更加完整無暇,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
他身上特殊的檀香味道令人心醉,但麗殤心裏隻剩下恐慌和擔憂,雖然沒有寫在臉上,身體的僵硬還是出賣了她。而將她禁錮在自己懷中的男人也察覺到了佳人的不自在,也沒有立刻相逼,鬆了手,女子頓時跳出來一般和他拉開距離。
這樣的反應難免惹他不悅,但是麗殤始終無法接受和除了祝晟之外的男人如此親昵。
皇帝注視著她的眼眸,心中的疑竇越來越大——一個風塵女子,卻有著如此通透的眼睛,不染半分俗世的汙濁,卻又仿佛看透了一切,真真是蹊蹺至極。
“我知道你暫時沒辦法適應,但是既已經接受鳳憑引,已經做出的選擇就不能回頭,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麗殤深吸一口氣,重整儀態,讓自己在這個男人麵前看起來不是那麽慌亂。
“小女明白,但是小女也也有一事不明白,不知皇上可否明示?”
皇帝挑眉,麗殤謙卑帶著抗拒的態度雖然讓他不悅,但是也算是情有可原。
在他的耐心被消磨殆盡之前,陪她玩玩也不是不可以,想到這,男人還是擺出一副平和的姿態,抬手開口——“你說。”
“鳳憑引乃是代代皇後所持有,和鳳印的地位不相上下,小女不過一個風塵女子,皇上要賜予信物也大有可選,緣何要將這般重要的物價帶人交予麗殤?”
她不相信皇帝是這麽隨便的人,更不相信僅憑國師的一家之言就能讓他將如此重要的信物轉交給自己。
“國師說了,你是天生鳳格,而朕的後位也一直空著,將鳳憑引交給你又有何不可?”
麗殤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皇上……可是當真的?”
她一個花魁, 連齊王祝晟迎娶她都是百般艱難,現在當今天子竟然要許她後位?先不說身份,他肯定已經知道自己和祝晟的關係,即便如此也要將鳳憑引交到她手裏……
思前想後,都隻能得出一個結論,他是刻意拿她來挾製祝晟!
“皇上……小女身份低微,更無任何能幫襯到陛下的地方,還望陛下三思。”
“出身低微?這一點你之於齊王,不也是一樣嗎?”皇帝的眉目間還是染上戾氣,“朕能給你的更多,待在朕身邊,對你沒有任何壞處。”
麗殤捏著衣角,顯得十分局促——“小女同齊王是兩情相悅!他能給我所有!”
她是第一次當著人的麵承認自己和祝晟的關係,卻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局麵之下。
皇帝卻是一聲嗤笑,眉眼間僅是嘲諷——“說白了,你也不過是貪得無厭而已。”
女子被那帶著寒意的眼神瞪得渾身冰涼,卻還是沒有半分退讓——
“小女隻求一世雙人,不離不棄,也許在陛下眼中看起來很荒唐,但是麗殤所求不過於此!”
在這個男權當道的國家,麗殤的想法未免也太過荒唐和不切實際,可女子那熾烈的眼神,卻說明她言語並沒有摻雜半分的虛假。他那素來收不住心的皇弟,竟然真的願意許她一生?
震驚之餘,男人的臉上多了一抹戲謔——既然如此,事情就更加有趣了不是嗎?
“是又如何?朕是一國之君,這天下都是朕的,隻要是朕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一說,你……也不例外!”
祝晟已經快被急瘋了,自麗殤下落不明以來,他就根本沒歇住腳。可是在京城的所有眼線上報一輪下來誰也沒發現麗殤的蹤跡,這也不得不讓祝晟做了最壞的打算。
能在京城內將他的情報網封鎖到這個地步,除了皇帝,別無他人!如果麗殤是被皇帝接走…他並不相信皇帝真是為了那所謂的什麽鳳格,更不相信麗殤是主動去到皇帝的身邊。
那他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就隻有一件,把自己心愛的女人從魔掌裏拯救出來!
皇帝在宣言之後並沒有對麗殤多做什麽,隻是命人把她帶下去,重新規整了一番。
而後,她就聽到了令人無比絕望的消息——
“明日子時,進宮侍寢。”
宣布完皇帝的旨意,宮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麗殤隻覺得渾身無力,徑直跌坐在地上。
“怎麽會……”
她分明說得那麽清楚,這兄弟兩人的嫌隙竟是這麽大?竟然要用這種方式來折辱她報複他?
眼淚不斷滑落,她緊緊抓住床褥的一角,努力地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點點聲音。
她不能放棄,因為祝晟一定不會放棄,他說過,這輩子都不會放手……那麽自己也絕對不會輕易地放棄!
祝晟最終還是知道了麗殤的下落,本被麗殤再三警告不要多說的侍女小蘭最後實在是看不下去,將自己看到自家姑娘上了去往皇城的馬車的消息告訴給祝晟。
而近乎就是當日,祝晟所有在京城的勢力已經完成了集結,舉兵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兵力和皇城守衛的規模不相上下,這一戰,勢必是相當慘烈的局勢。
可是那樣又如何呢?隻要能夠把她奪回來,他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而就在這時,一名侍衛戰戰兢兢地傳話過來——
“王爺——有……有人要求見您……”
“都轟走!我現在誰也不見!”祝晟現在隻覺得太陽穴隱隱發痛,“麗殤她現在…”
“那……那兩人聲稱就是有關麗殤姑娘的事情需要告訴王爺!”
聽到這句話之後祝晟立刻睜眼,緊緊抓住侍衛的肩膀——
“快點讓他們進來!”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形貌妖冶的高挑女人身後跟著一個黑發男人走了進來。
麵對極力壓製怒氣的祝晟,女人不但沒有半分慌張,反而用一種露骨的眼神打量著對方,就像是冥冥之中單從外表就知道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一般。
“你就是李裳的命定姻緣之人啊…倒也是有著幾分龍氣,若不是犯了大忌,倒是可以和當今天子在帝位上爭上一爭!”
這般忤逆之話從女子的口中說出,一時間竟然沒有人發聲質疑,甚至還有人心中隱隱覺得她說的沒錯。
“李裳?你是什麽意思?”
“李裳是麗殤的原名,至於她的真實身份……”女子環顧四周,顯然不覺得這種話題能在這些人前當麵說出來。
“都下去吧!”祝晟招手把所有人都招呼下去,坐回椅子上,“現在沒人了,總歸該打開天窗說亮話!”
“齊王倒是直爽,真不知道該說你雷厲風行……還是救人心切了。”
歸冥拉開椅子,東方幺幺慵懶地倒坐在上麵,她的話讓祝晟更加確定這個女人一定是知道些什麽。
“反正隻要齊王有心查找,麗殤的真實身份很快就會水落石出,我現在告訴你也無妨……”
東方幺幺打了個哈欠,接著說——
“麗殤原名李裳,乃是前右相家中的千金,右相失勢被抄家之後流落在外,後來她一次偶然上了我的船,當時她被人追殺,我就破例幫她換了一張臉……今日,我乃是來收取代價的。”
之後祝晟又從東方幺幺那裏一五一十地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便更加很好奇——
“你說是來收取代價,那代價究竟是什麽?”
“天機不可泄露……我此行除了收取代價,還有一點就是極力避免因為我改變契約者命運而多增添的因果。”
“你是說……我和麗殤的相遇,也是那多出來的因果之一嗎?”
東方幺幺一邊點頭一邊說——
“我勸你就此收手,一旦徹底和皇帝鬧翻,到時候造成的後果隻會是更多人的不幸,而且根本無法改變既定的結局。”
祝晟拍案而起——青筋在額頭暴凸——
“不試試怎麽知道?你讓我拋棄她保全自己嗎?!”
東方幺幺承認得很坦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和她的牽絆其實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麽深刻……”女子眼底的嘲諷一閃而過,“再說,你愛她,難道不是因為我賦予的那張臉?”
祝晟的話在喉頭哽咽,麵對女人坦誠的眼神,他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語——
確實,他一開始是被她的姿色吸引,但是他對她的貪戀卻遠遠不止於對姿色的傾慕。他是認真地想要和她過一輩子!無論她是何種身份,無論她背負著怎樣打過去,一世雙人,不離不棄!
“不是的……”祝晟走到東方幺幺麵前,眼中的堅定不容更改,“我愛她,此後也隻愛她,無論多久,無論怎樣都不會變!”
東方幺幺眼中的驚愕轉瞬而逝——祝晟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多謝你的忠告,但是我不會動搖……”
祝晟轉身出了房間,向下麵的人宣布自己的決定——
“今夜舉兵謀事!攻入皇城!”
夜深,麗殤被帶到隔間的屏風後麵,褪去衣衫,泡入撒了花瓣的水池之中,素白的肌膚被熱水染上淡淡的粉色,宮人用水盆澆水而下,水珠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順著飽滿緊致的身材沒入池子裏,讓侍女看得都是一陣臉紅心跳。
美中不足的是女子的眼神卻如同一潭死水,仿佛無論怎樣的刺激都掀不起半分波瀾。
“麗殤姑娘,能被聖上召幸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你既然無法反抗,又有什麽必要用這幅姿態惹得龍顏不悅?”
女官實在是看不下去,現在的麗殤就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對於隻是想索求歡愉的皇帝來說,寵幸現在的麗殤顯然是索然無味的,更何況她曾經是祝晟的人,隔閡著這麽一層,又擺出一副死屍一樣的姿態,很顯然不是皇帝願意看到的效果。
麗殤唇角一抹冷笑,眉目間的悲戚和絕望仿佛已經深入骨髓。
“他若是真的想得到我,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說是召幸侍寢,說白了不過是想通過折辱她來激怒已經瀕臨暴走的祝晟,她的一身美貌和才藝到頭來也成了強權者互相爭鬥的理由——
她突然想起了當年在那艘小舟上和妖冶女人的對話——
“我可以賜給你世上無雙的美貌,但是懷璧其罪,尤其是在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美貌不會成為你橫行的資本……像你……”東方幺幺抬起她的下巴,唇角一抹嘲諷的笑容,“我倒是覺得,無論怎麽抗爭,最後成為紅顏禍水的可能是最大的。”
當時的李裳隻是一心想要擺脫那些官兵的追殺,所以並沒有細致思考東方幺幺話中的深意。
可時至今日她才明白,也許那個賜予她美貌的女人在一開始就知曉了一切,或許,這就是她獲得美貌的代價吧——錯失最愛,然後成為被囚禁於宮牆之內的一個廉價玩物。
可是現在想反悔也沒有用了,一切都已經是架在弓弦之上的箭矢,不得不發,一發即傷。
出浴之後,她身上被套上精致輕薄的衣衫,三千青絲被一根金色的鳳頭釵別住,淡妝素雅又將她精致迷離的美顏給映襯得更加嬌豔動人,一雙風情萬種的眸子裏裝不下任何除了清冷之外贅餘的情緒。
她是花魁,多情也無情,本以為能不動凡心,獨立於濁世,卻還是跟一個男人攜手落入塵網,就如同一隻蝴蝶落入他用深情編織的圈套,現在卻連同那圈套一起即將被燎原的烈火給焚燒殆盡。
終歸還是逃不開作為玩物的命運,而她這一次從雲霄跌落,帶下來的劫火卻是要將很多很多人的平淡幸福給焚燒殆盡。
紅顏雖美,仍成禍水……她多年前選擇這條路的時候,是不是一切的一切就已經是命中注定了呢?
她回想起自己家族因皇權受累而連遭不幸,而自己現在也成了爭權奪勢的一個犧牲品,女人自嘲的笑容愈發濃厚起來。
這次不一樣了,蝴蝶寧願在掙脫圈套之後自焚,也不願意讓蜘蛛多沾染一分火星!
“看來我是勸不住了……”東方幺幺看著祝晟遠去的決絕身影,仿佛是早已料到了這樣的結局,臉上也沒有浮現多少遺憾,“凡人的癡念,哪怕是在最緊要的時候知道了最殘酷的真相,也是無法輕易動搖……”
這一點,東方幺幺深有體會。
女子起身邁步,伸了個懶腰——
“走吧,我們阻止不了,現在能做的也就隻有隔岸觀火,看看誰能笑到最後吧……”
輕紗羅帳,皇宮內香風陣陣,麗殤**著雙足一步步走向男子所在的幔帳,周圍的宮人都被請開,男人半敞著衣衫坐在龍榻之上,五官俊朗大氣,身上精煉的肌肉線條顯得勻稱而健美,慵懶之中透著貴氣,女子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人也持有和祝晟一樣的真龍氣度,隻不過於她而言,眼前的男人心計太深,也太過卑鄙。
“來——”男人抬手,看到女子魅惑到極致的裝束,眼中的渴望和驚豔絲毫不加掩飾。
如果不是為了激怒祝晟讓他露出破綻,單論這個女人的魅力,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她納入自己的後宮。
別的女人是越看越膩,而麗殤帶給他的更多是醇酒入喉之後的醉意和後勁帶來的驚喜。他在她身上看不到半點尋常女人的俗氣,更像是大家閨秀,卻又有著不同於千金小姐的張揚靈動。
的確,這樣的女人很難讓男人不心動,而且他既然能夠采擷這朵美麗的嬌花,就根本沒有理由放過她!
今晚過了,她也就隻能乖乖地待在自己身邊……至於祝晟,是先入駐她的生命又如何,笑到最後的,依舊會是身為真龍天子的他!
而在京城外城之外,還在瞭望台上繃緊神經的駐守士兵終於看到了近乎是在地平線上同時燃氣的連綿火炬,在深夜中燎成一片猩紅的炙熱海洋。
“是齊王的軍隊!!!”駐守兵立刻轉身傳令下去,“齊王亂賊發動進攻!所有人全部準備!!!”
近乎是同時,方才還空無一人的城頭突然出現了無數訓練有素的弓兵,而之前被黑布蓋住隱匿於夜色中的投石車也被撤下遮擋的黑布,第一輪大戰一觸即發。
馬蹄聲震耳欲聾,而為首的齊王眷屬也高舉武器一呼百應———
“討伐昏君!立齊為帝!”
緊接著所有的士兵們都用武器敲打自己另一隻手舉著的盾牌,鏗鏘的金屬聲驚天動地。
“討伐昏君!立齊為帝!”
“討伐昏君!立齊為帝!”
火海在瘋狂逼近的同時,城門上的駐軍也展開了攻勢,無數箭矢如同雨點一般從高空落下,齊王士兵將盾牌高舉過頭,大部分防禦了下來,卻攔不住同箭矢一起落下的巨石,頓時煙塵四起,血肉橫飛。
但是投石車的效率終歸敵不過如此龐大的軍隊數量,鐵蹄踏過同伴的屍體,他們沐浴著戰友的鮮血開始向城門進擊,雲梯飛快地構築,又被城頭的士兵推下,也有齊王軍成功登上,屍體不斷從城頭落下,一時間分不清是敵是友。
而在城內,同樣的亂象正在爆發,士兵拿著武器瘋狂砍殺,牽連得平民百姓不得不拿起農具加入了戰鬥。哭聲和火光蔓延開來,一時間整個京城就成了人間煉獄。
而皇城之內,麗殤近乎是同時察覺到了城外的異常,漫天的猩紅火光逐漸將整個皇城包圍。
“這……這是怎麽回事?”
女子看著滔天的火光,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濃重,她轉身看向皇帝——
“你到底做了什麽?!”她走上前抓住皇帝的衣襟,“不是隻要我主動來這裏,你就不會對他動手嗎?!”
“我說了不動手,但是不代表他就不會動手……”皇帝若無其事一般輕輕攬動她的肩膀,“很簡單,哪怕他知道你的選擇,這也不妨礙他自己做出選擇……”
知道現在的局勢之後,她恨不得直接把眼前的男人撕碎——什麽天子,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致!
看著懷中女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他眸中的清冷染上些許玩味。
“齊王舉兵謀反,罪大至極…”他輕輕撫摸女子光滑的臉頰,仿佛是在安慰一隻寵物,“如果你情願跟著我,我可以考慮赦免他的罪過。”
她的確是有些擔心的,因為如果不是沒有萬全的把握,這個男人為什麽還會如此氣定神閑?
但是腦海中浮現出祝晟的身影,那個在她心目中同樣身負龍氣的男人……一切都還未塵埃落定,她為什麽要這麽早就否定他的可能性?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我又有什麽理由相信你就一定會贏?”
結果這一番發言隻惹得男人肆意大笑——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在她耳畔輕聲呢喃——
“你還是不懂啊……”他玩弄她的發絲,“他肯為你與整個天下為敵,那隻要‘麗殤’這張王牌被我捏在手裏,祝晟他最後也隻能是失敗告終!”
女子頓時如墮冰窖,她看向男人的眼神裏沾染了濃重的恐懼,也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
還以為自己的獻身能夠保護他,結果到頭來自己還是成為了要挾他的把柄!
“啊!!!”
最後一個外城守衛死在祝晟的劍下,他帶領的死士隊伍終歸還是在第一時間突破了皇城的大門,猛地甩袖,劍上的鮮血灑在城門牆壁上,打開城門,又是無數的皇家侍衛湧出,但是男人不曾後退一步——
“隨我殺入皇宮!清剿昏君!”
“你就料定……他會為了我放棄一切嗎?”麗殤渾身發冷,她不敢想象後麵即將發生的事情。
“你不也相信他?”即便是祝晟即將率領死士殺入內宮,他也看不出絲毫的慌亂,“既然你相信他,我也敢賭一把,看看他會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現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