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穆老太君的話說完,顧錦嫿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神色堅定地開口說道:
“外祖母切莫灰心,相信我,一定會有辦法可以解開大舅舅身上的毒的。”
她的大舅舅,是那樣威武霸氣,光明偉岸的少年將軍。
若非是被那些陰毒小人所害,如今哪裏還有北秦賊寇一再侵犯他們東秦之事。
穆老太君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而是再次叮囑了顧錦嫿一番回武侯府後,該注意的事情後,這才不掩疲憊地在嬤嬤的攙扶下,回房休息。
看著她老邁的身形,顧錦嫿心中湧起一陣愧疚。
外祖母如今已經是快六十的年紀了,卻還一直在操勞著子孫的事情。
尤其是今日被她的事情這麽一嚇,雖然不像前世那般嚴重,但顯然也是傷著身子了。
“嫿嫿,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背負太多。”
一旁,穆懷瑾將她眼中的愧疚看進眼裏,輕輕歎息一聲,開口說道。
“小舅舅,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二舅舅一家,應該快要回來了吧!”
顧錦嫿沒有再沉浸在傷感之中,揉了揉太陽穴,心中盤算著稍後該如何說接下來的事情。
“二哥來信,大致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回來省親。”
對於她問到穆懷宇,穆懷瑾神色微微一動,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卻被他極快地掩蓋過去。
從大哥受傷之後,二哥就接起了穆家的軍旗,遠赴邊疆,一守就是十數年。
幸而,二弟妹和他鶼鰈情深,對他的決定全力支持。
為此,不惜帶著孩子一起陪他鎮守邊疆,一家人在邊疆過著苦寒的日子,卻也算幸福。
原本這次穆老太君過壽,穆懷宇一家子是打算回來的。
奈何偏偏這個時候,邊關又有異動,這才不得不放棄了。
自古忠孝兩難全,不外如是。
“小舅舅,二舅舅如今軍權在握,明裏暗裏盯著他的人可不少,相信他要回京一事,也會落入有心人的眼裏,所以,這段時間,府裏來往的人,小舅舅還需要多注意一些才是。”
穆懷瑾本就是心思細膩之人,聽到她這麽說,神色一凝,垂眸看向她:
“嫿嫿,你可是聽說了什麽?”
“隻是一些道聽途說,隻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凡事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顧錦嫿避開了他的雙眸,重生一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即便她說了,小舅舅也不可能相信。
與其徒增煩惱焦慮,還不如從根本上斬斷一切麻煩的根源。
“既是道聽途說,也未必不可信。”
穆懷瑾轉頭,看向皇宮的方向,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道:
“你放心,如今大哥臥病在床,二哥鎮守邊疆,這國公府,小舅舅自當拚盡全力守護好。”
顧錦嫿看著他略顯沉重的背影,心知他定然是猜到了什麽。
前世,偌大的國公府,在短短數日裏便覆滅。
絕不是那幾封莫須有的“通敵賣國”的信,就可以做到的。
就不知,到底是那位九五之尊位置上的東秦帝授意的,還是另有蹊蹺。
所以,這一世,她必須先一步,為他們找尋一條出路。
想到這裏,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張亦男亦女,妖魅無雙的容顏。
裴君澤!
他,可以嗎?
心中裝著事情,顧錦嫿告別了穆懷瑾後,便準備回武侯府。
王管家既然知道了顧錦嫿在國公府,自然得安排好馬車過來接。
隨著馬車一道來的,還有她的貼身婢女樂薇。
看到站在馬車旁,恭敬地朝著自己行禮的樂薇。
顧錦嫿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前世,就是這個自己最信賴的婢女出賣了自己。
一麵對自己說,外祖母一家是如何嫌棄自己毀了聲名,連累了國公府,他們是如何厭棄自己。
另一麵,又在小舅舅他們麵前,說自己如何怨恨小舅舅他們沒有及時救自己,自己如何自哀自怨,再也不願意見他們。
若非是樂薇幫著宋承望他們兩頭瞞著,自己也不至於就這麽和外祖母一家徹底斷了聯係。
此時此刻,顧錦嫿隻恨前世的自己,識人不清。
她在被宋承望他們囚禁虐待,走投無路的時候,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婢女身上。
寫了一封血書,讓她幫自己帶到國公府。
就在她滿心期待著舅舅們來將自己救出火海的時候,卻隻看到了樂薇依偎在宋承望的懷中,取出那條她以血書寫的絲巾,在她麵前焚燒一盡。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樂薇當時臉上那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模樣。
以及那笑得張揚刺耳的聲音:
“小姐,讓你失望了,這封血書,送到國公府去,實在是有些麻煩,不如,我還是把它燒給穆老太君吧!既然你和穆老太君的感情那麽好,讓她來把你接去,早日團聚可好?”
如今再看著麵前這滿臉恭敬的樂薇,著實是有些諷刺。
樂薇看著顧錦嫿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雙手,以及清麗無雙的臉上幾道細微的擦傷,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麽,繼而滿臉關切地上前來攙扶她:
“小姐,你怎麽樣了?傷得重不重?早知道小姐今日上山會遇上匪徒,奴婢說什麽也要跟小姐一起去,保護著小姐。”
顧錦嫿不著痕跡地避開她想要觸碰自己的手,淡淡開口道:“無妨,沒有傷及筋骨。”
她的傷,大多是墜崖時候,被石頭和藤蔓劃出來的。
用了國公府上好的藥材,並不會留下後遺症。
而如今,真正要解決的,是麵前這個吃裏扒外的狗奴才。
樂薇一副長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那就好,真是嚇死奴婢了,小姐一手精湛的琴技,若是傷著筋骨了,奴婢可真要心疼死。”
言畢,她極有眼見地取來小凳子,扶著顧錦嫿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樂薇見顧錦嫿懶懶垂眸假寐的模樣,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總覺得自家小姐似乎有什麽地方變了。
可具體是什麽地方變了,她又說不上來。
若非要形容,那就是她的身上,似乎多了一種勢。
這種勢,讓她心中莫名有些發怵,下意識放輕了呼吸,甚至不敢與之對視。
總覺得對上那樣一雙眼睛,自己內心深處的肮髒,就會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