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去南部漁村查看,又拜訪了一些在第五州生活的自然能力者,打探是否有打開裂隙的方法,但均無所獲。漸漸地,她對此已不抱期待,隻是成為例行的習慣。好在忙碌的生活讓她無暇沉於惆悵,照顧父母、經營畫室、參與公益等等,都讓陸瑤很快適應重回第五州的一切,即便這裏也有很多東西與她離開前不一樣了。對她而言,未央的經曆好像一場華麗冒險的夢,隻是這個夢結束得如此突然,那夢中之人又讓她困惑。

說起來,她和向辰相識不過幾個月,定情後的相處也就那麽幾天,他們兩人算什麽呢?情侶嗎?當時說好的跟著感覺隻管當下,現在分開散了也就散了。可若真是一時歡愉,他又何至於把那個世界的整個安危押上,就為了讓她遠離紛爭?可若像向辰信裏說的那樣,她是“他一生最珍貴的”,明知道以後可能永遠不再見,他就真忍得下心這樣幹脆利落地決斷和安排一切?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陸瑤一次次讀著向辰的信,摩挲著拚在一起的龍雀玉佩,或許他才是那個最主動、最有種的吧?與其被動等待命運的安排,不如狠狠搏一把,用最決絕激進的方式,讓心念之人永遠記得他。

理清楚這些,陸瑤認識到向辰內心是真的強大,不管遇到什麽樣的變故、危機、傷害,亦或是絕境,他從來沒有屈服過,也沒有逃避過。就像從未熄滅的火種,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寒冬還是酷暑、順境還是逆境,他們總能讓自己發光發熱,熠熠生輝。

餐廳內,陸瑤感謝楊崢請他吃飯:“約你個大醫生出來真不容易呀!”

楊崢環顧門店位置:“這是咱倆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我特地選的,有始有終嘛。”

楊崢挑眉:“聽你這意思,要給我判刑了?”

嗬?楊崢願意跟自己說笑了,陸瑤當然接招:“對,過河拆橋、忘恩負義,說的就是我。”

楊崢被逗笑:“感謝你沒有說卸磨殺驢。”

“這點禮貌我還是有的。”陸瑤舉杯敬楊崢:“謝謝你照顧我爸爸。”

楊崢笑了笑,回敬陸瑤。喝下這杯。楊崢問出正題:“你還是要去找他?”

陸瑤不做隱瞞,點頭說道:“雖然不一定有結果,但我不會放棄。他當初來找我,也是不知道會怎樣,還是隔山隔海地來了,這種感覺很酷,我不想輸給他。”

“很酷……”,楊崢品了品陸瑤經常掛在嘴邊的這個詞:“你總是這麽有主張。”

陸瑤看楊崢表情好像不太認同的樣子:“怎麽,你還是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楊崢笑笑:“我現在已經懂得欣賞你的狀態了,自身從內而外地強大,不用考慮那些傳統項,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真的好。”

“嗐”,陸瑤很是清醒,從不自戀於這種人設,也不將任何一種標簽神化:“再強大的人,也是要麵對世間的不如意。如果一個人總是能做自己,她不一定有多強,隻能說她是幸運的。”

楊崢認同舉杯:“那祝你一直有這樣的幸運。”

陸瑤欣然碰杯:“同祝同祝。”

兩人把話說開,和睦聊天。陸瑤的手機提示音又響,是蔣雨晴的語音:“老大,畫室郵箱收到一封外語郵件,收件人是你名字,我轉到你郵箱了,你看看是不是有用的。”

陸瑤手機打開郵箱,內容是德語,陸瑤把手機遞給對麵的楊崢:“德國海歸,幫我看看寫的什麽。”

楊崢拿過手機,直接翻譯內容:“陸瑤小姐,您好,我是漢森,漢娜的爺爺,雷的後人。”

漢娜的爺爺?陸瑤睜大眼睛,讓楊崢繼續傳譯:

“最早有疫情報導時,我預計各國會封鎖國境,於是提前來中國接應你們。但是通道沒有打開,我留在這裏等消息。前幾天,你的公司出現在公益新聞,我通過公司信息找到你,我可以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以下是我的聯絡方式。”

陸瑤趕緊拿過手機撥打漢森留下的號碼,推推楊崢代理對話:“幫我約他!”

楊崢不明所以:“怎麽回事?什麽’雷的後人’、’你想去的地方’?”

陸瑤收拾手包衣物準備起身:“想知道的話,當我的翻譯。”

圖書館電腦上,科研期刊網站上的作者照片,一個留著愛因斯坦發型的小老頭,陸瑤對比眼前的漢森,完全一致:“原來薑薑的爺爺是科研大佬!”

漢森英語謙虛:“那是很久以前,我退休啦。”

陸瑤直奔主題:“您知道怎麽去未央?”

漢森點頭,在電腦上找到他以前發表的一篇反物質雜誌,指給陸瑤標題上的“Anti-Matter”。

“反物質,How?”陸瑤知曉這東西的厲害,想象不出怎麽能被個人拿出來使用。

漢森接著說了一串德語,陸瑤隻得等楊崢聽完給她翻譯,漢森滑動電腦圖解配合演示。

楊崢翻譯:“他說,之前襲擊CERN的約瑟夫對他這篇paper的理解並不準確,反物質對空間重疊沒有影響,隻是會改變邊界狀態,使原有的裂隙閉合、或在封閉的界麵上形成開口。當年雷部先人的’補天痕’,實際就是生成足夠力量的反物質,與空間裂隙碰撞反應,將兩界通道湮滅消散。”

陸瑤訝異:“雷部族能造出反物質?有點嚇人了吧?”

楊崢翻譯陸瑤的問題,又等漢森德語回答完,再翻譯給陸瑤聽:“他說沒有那麽誇張,反物質是正電子、負質子構成,雷部的能力是將這些轉瞬即逝的反粒子捕捉匯聚,但也僅限於幾個強勢血脈能做到。大遷徙和補天痕紀元,將地球空間的反物質消耗了許多,漢森家是族長傳承,他是最後一個能捕捉到反粒子的雷部人。”

“哦!”陸瑤大概能接受這個說法:“這樣的話,需要準備什麽嗎?”

楊崢翻譯陸瑤的問題,漢森先是英語簡潔回答:“找一個合適的地方。”

漢森又用德語詳細解釋,楊崢聽完後中文翻譯:“這個地方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要保證準備製造裂隙的位置是兩個空間重合處,否則裂隙會通向空間外的虛無;二是這個裂隙地點要遠離人煙,反物質湮滅的能量巨大,稍有不慎便是人間慘劇。”

陸瑤想了想:“那得再請教一位專家。”

陸長青沈蓉家,長青在餐桌上展開一份世界地圖。陸瑤憑記憶畫出的未央地圖和向莊標記過的那幾個地方。二人將兩個地圖重合對比,漢森和楊崢也在認真觀看,陸長青在世界地圖上標注了幾個位置:“這些是向莊大哥跟我打聽過的地方,我問了富貴,向莊跑長途期間去了其中的這幾處。”

陸長青又在世界地圖上標記過的位置圈出幾個點。陸瑤拿未央地圖疊上去,調整方向和距離,將三個確定的地點重合上。

陸瑤按照已知線索分析:“現在能確定,通天樹林對應的是西北沙漠,入海口對應的是南部漁村,郵輪公海對應的是淩波海域……那至少這幾個地方我們是可以推出它們在世界地圖的對應位置。”

陸瑤圈出兩張地圖其他重合點,在世界地圖上有五個能確認的地方,陸瑤按位置進行排除法:“這兩個在海外,目前的國際交通很難到達。”

陸瑤將這兩處叉掉,楊崢指著國內的兩個地方,積極參與討論:“那這兩個,一個是人口城市,一個有大型的工程設施,是不是也不行?”

陸瑤聳了聳肩,把楊崢說的這兩個地方劃掉。

“那隻有這一個了”,陸瑤指著地圖上唯一可行地點問陸長青:“這是什麽地方?”

陸長青曾幫向莊查過這裏:“東南遠海的無人火山島。”

關閉後汽車備箱,楊崢進入駕駛位,漢森坐在副駕駛,陸瑤後座探出車窗向站在門口送他們的沈蓉和陸長青擺手告別,這一次她沒有像初次離開那樣傷感。

車子轉彎看不到父母,陸瑤坐下來,查看手機上的行程碼檢測報告:“我的出來了,negative,how about you,漢森?”

漢森不標準的漢語:“一樣。”

陸瑤驚嚇:“陽?”

“Nein,陰,negative。”漢森三種語言一起解釋。

“Scared me,再來個14天可還行?”

楊崢對陸瑤的腦回路很是服氣:“你們還挺慎重,都要離開地球了還核酸檢測。”

陸瑤底氣十足:“自覺嘛,搞成千裏投毒多不好呀!”

楊崢點頭:“我現在才知道,之前在你身上奇怪的事,是有合理解釋的。”

“嗯?”陸瑤回想了一下:“我有讓你看出過什麽奇怪嗎?”

楊崢認真回答:“比如前一秒我還很生氣,後一秒你碰一下我就沒脾氣,原來你真有這個本事,不是我的錯覺。”

這時漢森英文插話,向陸瑤表示對楊崢的支持:“He’s a good guy! Patient, smart, being nice to you. ”

沒等陸瑤說話,楊崢先英文回答漢森:“Too late, she’s got a boy-friend there.”

“Oh really?”漢森回頭問陸瑤:“How’s he like?”

薑薑醉心學術,爺爺還挺愛八卦!陸瑤英文回漢森:“You will see.”

漢森期待地點了點頭,楊崢又說了句德文,漢森哈哈笑,拍胸脯答應他:“Ja ja, I will.”

陸瑤好奇問楊崢:“你說了什麽?”

楊崢笑笑沒有回答,繼續開車。

小型旅遊船的船身寫著五州海運,船長送陸瑤、漢森、楊崢三人出海。

到了火山島,船長放下舷梯,陸瑤和漢森登島,楊崢也下船幫他們搬背包,陸瑤向船長道謝:“辛苦你啦。”

船長是陸瑤初登兩界郵輪時她給過小費的乘務員:“應該的,你們注意安全,一路順風!”

“幫我跟汪總道謝。”

陸瑤接過楊崢幫忙搬下船的行李,對他叮囑道:“你們盡快退到安全距離,別在這停留。”

“嗯,叔叔阿姨那你不用擔心,我會經常去看他們。”

陸瑤感激地擁抱了楊崢:“謝謝你,楊崢。”

楊崢拍了拍陸瑤後背,回到船上,旅遊船駛離火山島。

島上飛鳥成群、樹林茂密,火山附近是灰色的石灰岩。陸瑤和漢森背著包攀登火山,到了火山口,望下去是巨大的天坑。漢森手上開始蓄力,火山底逐漸有黑色微粒聚集懸浮。

山風呼嘯,漢森對陸瑤喊話:“Follow me,jump.”

陸瑤望著腳下縱深的火山石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Are you kidding?”

黑色懸浮物聚攏,坍縮成幾乎不可見的小小一團。漢森縱身一躍,火山口瞬間爆發的光,刺得陸瑤睜不開眼睛,隻能聽見漢森的聲音:“Jump,now!”

豁出去了,陸瑤一狠心,跟著漢森的聲音跳了下去。

“轟”地一聲,已經遠離火山島的旅遊船上,楊崢用望遠鏡看到島上的火山爆發,船長告訴他這代表陸瑤和漢森已經走了。

“……我們也走吧。”

楊崢孤獨回到船艙內,船長將旅遊船開走,

耳鳴聲,陸瑤睜眼,頭昏目眩。穩定幾秒,她看清此時自己身處於一間木屋中,木屋擺設清新清新,有原生態的風格。

陸瑤起身尋找:“漢森,你在嗎?”

“你醒啦,陸瑤姐!”

門鎖轉動,聞聲而入的人不是漢森,但也足夠讓陸瑤激動:

“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