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的骸骨化身為如今的龍骨島，龍骨島是一組島嶼組成，數個島嶼串成龍的脊柱，前後有龍頭和龍尾、左右有龍爪和龍翼嶼。熱氣球停留在龍頭的島嶼上，龍眼的位置是一個瀑布流水的平台，陸瑤和齊悅在平台上眺望全島。

這個故事聽得陸瑤心裏發堵：“我從沒聽說未央還有原住民。”

齊悅歎息：“不光彩的過去，先人不願提及，後人便很少知曉。隻是在扶搖，有的母親會給孩子講述龍骨島來曆的睡前故事，這樣的母親、多是原住民後裔。”

陸瑤也是如此猜測：“當年風部祭司救下一部分原住民？”

齊悅點頭：“四部先祖向巨獸發起攻擊，拒絕活人生祭是原因之一。還有一點，先人來到未央，大肆改造地貌、消耗資源，與原住民產生矛盾。原住民雖勢單力薄，但性情剛烈，信仰虔誠，不願居住在保留地。所以，我們的祖先，當著她們的麵，毀掉了她們所信仰的神明。”

什麽？陸瑤雖不願相信，但不可否認，後一番說法更可能是真實，曆史細節總是不經回顧的。

“這些人自己還是祭司呢，就這麽毫無顧忌地毀掉別人的文化？”

陸瑤語氣中帶著憤怒，齊悅卻早已看淡：“愛自詡文明的人，他們的’文明’不是用來規範自己，而是用來煽動蠱惑和粉飾太平。”

陸瑤沉默良久，又問齊悅：“……後來有多少原住民活下來？”

“沒有記載，文明已經不在，為了保護她們，風部先祖把活下來的原住民編進扶搖州籍，此後血脈融合，我們逐漸擁有了對方的能力。”

“原來如此！”陸瑤恍然大悟：“最早從第五州來的風部族人，隻有風係自然力，後來在未央的扶搖族人，有的人能控製意識，是因為與原住民結合，讀取思想、改變情緒、過目不忘這些本領，都是原住民的能力！”

“沒錯”，齊悅很是欣慰地看著陸瑤：“您的母親玄楚夫人，有四分之三的原住民血脈，她的風之形，能看到人的七種情感——喜、怒、哀、懼、愛、惡、欲。”

“這樣說來我們還真的是未央人。”陸瑤感慨此番是真正的溯源。

齊悅補充後續：“先人劃分領地後，在扶搖和坤輿交界的地方立下互助盟約，將巨獸脊骨內的玉石取下，製成聯盟印璽，又將巨獸留下的樹種栽植，當做向神明告知大地易主。”

陸瑤雖然還在為原住民惋惜著，卻沒有影響她捕捉到齊悅話中關鍵信息：“您說’重製青龍印’，是要再取一塊神獸脊骨嗎？”

陸瑤身著飛行裝置，降落在龍脊位置的小島嶼上，齊悅身體不適，停留在龍頭島的龍眼瀑布觀望。

龍脊小島嶼大部分沒在水中，露在海麵上的陸地崎嶇滑腳，陸瑤小心走著，想著齊悅的叮囑：

“印璽玉石是巨獸骨髓凝結而成，在龍脊島嶼之間，您的風之形可以查看。”

陸瑤風之形看到島嶼下龍骨的形狀，龍骨有不同質地的分布，離她兩個骨節遠的島嶼上，有一處龍骨質地與她手中的青龍印相同。陸瑤飛行裝置越過去，看到玉石指向在一個滿是青苔的岩石內部。

齊悅提醒過：“骨髓玉剛被挖出時尚未定型，趁此間隙，將青龍印的靈力轉移到骨髓玉中，若不及時操作，骨髓玉隻會變成一塊普通的石頭。”

陸瑤除去青苔，一個青銅麵具蓋在岩石上。陸瑤將青銅麵具拿開，風之形對玉石的定位就在此處。陸瑤將周圍岩石鑿開，取下玉石，準確來說是此刻是膠狀的玉漿，介於**和固體之間的質感。

“您出生那天，青逸領主和玄楚夫人將您的臍帶血注入印璽中，使祖先靈力為你所用，隻有您能轉移出青龍印的力量。”

遵照齊悅指點，陸瑤將新舊玉石放在兩側，雙手從短刀兩側滑下，左右手同時被劃破開口，分別置於兩塊玉石上。

陸瑤閉眼默念：“父親、母親，幫幫我。”

血液滴在兩塊玉石上，隻見青龍印中的青色飄花聚攏，隨著一股青白光芒被吸入到陸瑤手上的傷口中。光芒隨著血液走過陸瑤周身，最後在另一隻手的傷口中流出，青色飄花散入到新的玉石中，陸瑤的血液也隨之滴入，使飄花固定、使玉漿狀的玉石凝結。

此刻自身的血水是青龍印至強靈力的依托，齊悅告訴陸瑤千萬不能讓印璽力量停留太久，否則會像沁骨池的傷害一樣，身體因承載不了過剩的靈力而崩潰。

青白色光芒落在陸瑤周身血管，陸瑤的額頭、脖頸、手臂上的血管都爆出青筋，她感受到向辰當時身體像是要隨時崩裂的痛苦，於是加快血液向新的玉石中的釋放。最終，新的玉石成功凝結，複刻成青龍印的形狀，靈力飄花完全轉移，瑕疵被留在舊的青龍印中。陸瑤麵色慘白地睜開眼睛，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愈合了手掌上的傷口。

收起新的青龍印，順手又拿起原住民留下的青銅麵具，陸瑤飛行裝置回到龍頭島。

陸瑤降落在龍頭島，腳下趔趄了幾步，差點摔倒，齊悅趕快上前攙扶：“少主，您還好嗎？”

“剛才還不覺得，飛過來這下確實不太行，回去得麻煩您了。”

“好，您快休息。”

齊悅啟動熱氣球，陸瑤直接攤在熱氣球框裏昏睡過去。

黃昏時分，陸瑤醒來，看到自己是在水境中看到的父母所住的寢殿。陸瑤起身到處看看，聽到有敲門聲，是英姿的聲音：“陸瑤姐，我把雲霄公子接來了。”

陸瑤連忙跑去開門，真的是雲霄！陸瑤與他輕輕擁抱，兩人臉上都是重逢的欣喜。

“雲霄，見到你太好了！”

“我也是，你還好嗎？”

陸瑤高興地連連點頭：“你怎麽會來？”

英姿離開，陸瑤請雲霄進入房間內，雲霄拿出一卷絲帛，標題寫的是《護林手冊》。

雲霄解釋道：“我從方圓寨借了些典籍，裏麵有融合部族養護通天樹的經驗總結。這一卷《護林手冊》記載，補充風係靈力後，以水係的櫛雨之術輔助，可加速神樹成長，早日讓羲曜看到成果，解除對扶搖入境的限製。”

“你特地來幫我的？”

看到雲霄微笑默認，陸瑤心裏很是感動，隨後又有些擔心：“這樣不會消耗你的靈力嗎？”

雲霄還是往常那樣溫暖敦厚：“如果我不來，你就要用自己的血來滋養神樹。單扶搖這三棵，便會應驗了水境預言，這才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

陸瑤覺得此刻多說其他都顯得矯情多餘：“那，謝謝你啊。”

“應該的，你始終是因為大祭司的預言被帶回未央、卷入這一切。”

陸瑤明白，雲霄這麽說，是不想讓她過於將他的幫助的掛在心上。可是經過今天這一切，她無法再說服自己置身事外：“是偶然中的必然吧，我今天才知道，自己和未央的聯係不僅如此。”

陸瑤給雲霄看她撿回來的原住民麵具，將龍骨島的來曆講給他聽。

聽完陸瑤講述的四部先祖和原住民的故事，雲霄麵色凝重。陸瑤向他問出心中疑惑：“我記得在淩波街頭聽過一個歌謠，一個英勇的水部少年戰勝惡龍，拯救未央，是不是就是巨獸要救的那個男孩？”

“那是一首古老的英雄敘事詩”，雲霄心情複雜，盡量不在語氣上顯出太多情緒波瀾：“這首詩歌，深入每個淩波族人的心裏，是我們對勇氣和責任和啟蒙教育。而現在你告訴我，真實的曆史，其實是恩將仇報、顛倒黑白？”

陸瑤理解雲霄的感受，卻也隻能如實表達她的觀點：“我不確定，扶搖的睡前童謠，是原住民所創，他們要銘記自己的苦難，你們的敘事詩要傳播英雄故事，不同版本有各自的角度和立場。”

雲霄控製情緒。迅速整理思緒：“曆史的真相，至少那些龍骨知道，可以用骨髓玉石溯源過去。”

陸瑤也有這個想法，但她和雲霄還要去養護樹種：“可是我們明天就出發了，不然我叫英姿和阿豪再去龍骨島找一找？”

雲霄讚同：“我會跟大祭司說，他們若是找到其他骨髓玉石，可以直接送到淩波水境。”

“好。”麵對信賴的雲霄，陸瑤把自己的擔憂一並道出：“我一直在想，如果神樹真是那巨獸帶來的，它又是從哪來的？原住民信仰的神明，到底是什麽？是不是也在這個空間、離我們很近？”

雲霄答不上來，兩人皆沉默。

夜裏的龍骨島，龍頭島嶼的瀑布仍淚流不息，龍的眼睛看著夜空中的主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