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宮殿的客房內,玉恒不省人事。風之形視角下,玉恒散發出的意識形狀混沌雜亂,陸瑤的沐風術配合向辰的意識引導,二人協作梳理玉恒的神智,使他離散的意識流線逐漸變得清晰有條理。

陸瑤有點疲累,輕輕打了個嗬欠,向辰不出意外地留意到:“你去休息,剩下的我來做。”

“我早就沒事了”,陸瑤提起精神:“你不要總是這麽緊張嘛。”

“治好玉恒,還要去淩波種通天樹,你還是提前養精蓄銳。”

又是這種教官語氣!陸瑤靠近向辰,用兩人之間的情趣暗語來瓦解他時不時就流露出的統領氣質:“有向先生幫我’調理’,我怕什麽?”

向辰耳根微動,反問陸瑤:“……你知道玉恒是能聽見我們講話的嗎?”

“啊?不早說!”陸瑤收起挑逗口吻,趕緊回想:“這幾天沒讓玉恒先生聽到什麽不合適的話吧?”

看陸瑤慌張回憶,向辰嘴角微微揚起,被陸瑤機敏發現:“好你個向辰!故意整我……”

沒錯,向辰就是在就報複陸瑤,誰讓她這幾天一直在他心頭上玩火?

回到扶搖後,齊悅為陸瑤請了調理醫師,幫她提升氣血運行,恢複身體狀態。這調理周期的一大關鍵,就是要禁欲養身,也就是說,在這個期間,他不能親近陸瑤。這還不算,醫師說他們向氏一脈的赤焰燃火是頂級的熱灸手法,他每晚還要接觸她的肌膚,在她腰腹的穴位上輸入火係能量,替她祛除濕寒,固本培元。最要命的是,每到這時陸瑤就不老實,一會是帶著他的手緩緩移往別處,一會又跟他說已經恢複好了,咬著他耳邊問他要什麽獎勵。陸瑤吃準他不會拿她的身體冒險,就喜歡看他這副強忍克製又拿她沒辦法的受氣樣子,向辰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之前壞事做多了,非要遇上陸瑤這麽個命定冤家來折磨他?

又或者是,陸瑤聯合齊悅、醫師這幫扶搖娘家人,聯合在給他這個羲曜女婿下馬威?向辰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什麽荒唐的想法都冒出來過!但靜下心來,他終歸是感恩的、幸福的。他和陸瑤,以他心中最神聖的方式,成為了一家人,他能守護她、支持她,這個世界也因為她慢慢變好,他感到自己已經很幸運。

向辰打斷陸瑤,擺出“正當”身份的姿態:“你叫我什麽,向夫人?”

陸瑤不進他的圈套:“……怎麽,還不能喊你名字了?”

向辰笑了笑沒說話。這時,齊悅敲敲門走進木屋。

齊悅查看玉恒狀況:“玉恒大人如何?”

向辰回答:“大約今明兩天清醒,神智恢複到過去的七八成。”

陸瑤補充:“應該是我們能做到的最佳效果了。”

“嗯。”齊悅寬慰地點點頭:“這幾日辛苦你們,趁還有時間,在扶搖多住幾天,一來放鬆休息,二來、省親和蜜月。”

悅姨又變身貼心長輩撮合小兩口真的進入“小兩口”的狀態,陸瑤和向辰交流眼神,向辰有些拘謹,沒有主動講話。齊悅向陸瑤使眼色,陸瑤會意,對向辰說道:“走吧,我帶你轉轉!”

陸瑤拉著向辰離開宮殿。

重新運營的扶搖飛行器設計中心,各種模型的飛航裝置,一排排的太陽能電池板,阿豪身著宇航服,正在做模擬真空無風力環境下動力噴氣的飛行訓練。

陸瑤進入訓練室時,看見正在調試裝置的英姿:“英姿,幫我調一個熱氣球。”

“好勒!”英姿去調空室填飛行器使用申請單。

陸瑤等待的時候,阿豪剛好完成訓練,圍觀的阿信和阿寧親眼見證阿豪的進步,阿信驕傲攬上阿豪的肩:“你小子行啊!才多久沒見,都要當航天員了!”

阿豪仔細整理裝備:“這才是初選,如果真能登月,我在月亮上跟你們招手。”

阿信推了一把阿豪:“你先給我報銷一個天文望遠鏡吧,哈哈!”

阿信與阿豪說笑,阿寧也被逗笑。陸瑤看著這三個夥伴又聚在一起,也為他們感到高興。

阿豪看到陸瑤在這裏,特地跑過來跟她說話:“陸瑤姐,龍髓玉石溯源,顯示月亮上確實是四種靈力能源。”

對哦,阿豪和英姿帶龍骨玉石去淩波來著,陸瑤問阿豪:“能看到那巨獸是什麽生物?”

阿豪搖頭:“淩波祭司追溯出部分片段,那隻巨獸去過混沌、窮奇、檮杌、饕餮四星,把四種能源帶回主星,原住民祭祀貢品,也是被它帶回主星,但是進入主星後是什麽,水境呈現不出。”

陸瑤感到奇怪:“難道主星上有生命?可這幾千年他們沒有再來未央……”

阿信、阿寧這時也走過來,三人對此都發表了看法:

阿豪:“也許他們已經不存在了。”

阿信:“也可能他們占據了月亮?或者找到新的家園、搬走了?”

阿寧:“或者是找到自給自足的方法,不用再出來。”

“嗯,都有可能。”阿豪表示他接下來就是去尋找這方麵的真相:“齊悅長老的意思,既然確定月亮上有靈力,我們先去那裏探查,也許還能得到關於主星的線索。”

阿信才聽出阿豪的任務其實沒有實際的安全保障:“就是說,你這批登月的,是先遣死士的性質?”

阿信用詞很衝,但說的是事實,阿豪對有去無回的可能早已了然,反過來安慰阿信:“星際探索嘛,本來就有重重危險。我們從前就是在過這種生活,現在的冒險更有意義。”

“可……”

阿信著急想要勸阻阿豪,卻被阿寧攔住。阿寧對阿信搖搖頭,阿信沒再說什麽,而一向寡言的阿寧,今日對這個她一直當成親弟弟看的阿豪,罕見地說了一番真情流露的話:

“阿豪,既然是你想做的,我們沒立場阻攔。我們三個一起長大,雖然現在不在一處,但我和阿信總想著你,你也偶爾記得我們,希望你一切順利!”

“阿寧!”

阿豪感動和阿寧擁抱,阿寧看看阿信,阿信雖然心裏還是有點責怪阿豪,還是上來加入他們。三個夥伴暖心相擁,好像回到了往日時光:

一群青少年雨中跑步訓練,還是小孩的阿豪摔倒,被濺得滿臉泥土,少年的阿信和阿寧將阿豪扶起,帶著他一同前行;

阿信夜裏罰站,阿豪放風,阿寧從廚房偷食物帶給阿信;

阿寧的彩妝被打翻在地,阿信和阿豪買了一支直男審美的芭比粉色口紅送給阿寧。阿寧不喜歡,他們就將粉色口紅塗在自己嘴上逗阿寧開心。

阿豪、阿信、阿寧三人搭著肩,像小時候接受訓練那樣互相鼓勵。陸瑤不再打擾他們,悄然離開訓練室。

設計中心室外,向辰站在離太陽能電池板不太遠的地方,手臂上的血管隱約出現火焰顏色。陸瑤快步拉走向辰,來到熱氣球停駐的空曠處,向辰的血管顏色才恢複正常,陸瑤略有慍色地說道:“不是讓你站遠點嗎?漢森給這裏升級了電力係統,你在這很危險的。”

“沒事的”,向辰學著陸瑤說這話時的語氣:“你不要總是這麽緊張嘛”。

“你將我軍?”陸瑤輕拍了一下向辰:“忘了悅姨的警告嗎?”

向辰又引用齊悅的話:“‘要是敢欺負你,整個扶搖都不會放過我’,哪裏敢忘?”

“哼!”

陸瑤轉過身佯裝生氣,向辰從身後抱住她,陸瑤以為向辰要哄她還準備再傲嬌一會,卻聽向辰聲音變得低沉:“講真的,你介不介意我不能去第五州?”

“我……”

向辰問得不算沒來由,這個嚴肅現實的問題兩人遲早麵對。陸瑤一直沒想好該如何處理,隻能將心中所想如實告訴向辰:“我個人是沒關係的,但是爸爸媽媽年紀大了,我不能總在這邊……”

聽陸瑤講到現實處境,向辰輕輕歎氣,但很快,陸瑤又揚起語調:“如果真的要我兩地跑,你可要老實點哦,不要趁我不在又見城主夫人、老朋友什麽的。”

向辰眉眼中又出現了笑意,陸瑤嘴上不承認,實際上還挺愛吃醋的,向辰輕輕捏她的臉:“不放心的話、你回來看管。”

陸瑤反過來要去掐向辰的臉:“你別不信,還真有人幫我管你!”

向辰沒打算躲開:“哦?”

熱氣球停留在龍頭島上,瀑布流水所在的龍眼高台,陸瑤撐開兩盞孔明燈,分別寫著“青逸”和“玄楚”。陸瑤寫完父母名字後把筆遞給向辰:“許願燈寄相思,要不要也給你的父母放兩盞?”

向辰搖頭:“父親不在這裏。”

“對哦”,想起向莊,陸瑤心裏和向辰一樣難過:“向叔叔留在第五州了……那你母親呢?”

“葬在坤輿,我每年都去拜祭。”

“……悅姨說,父親母親沒留下什麽,要是想念他們、放一隻許願燈,風會把我想說的話帶給他們。”陸瑤安慰向辰也是安慰自己。

向辰明白陸瑤的心意:“嗯,我幫你。”

向辰單手覆在許願燈上方,將火芯點燃。燈內空氣溫度升高,許願燈已經有上升之勢,陸瑤以風之形將意念寄語附在燈身絲絹上:“父親、母親,你們看看,眼前這個人,就是他了!我不在時,幫我護他平安喜樂。”

陸瑤的意念寄語掠過向辰耳畔,他也聽到了陸瑤的心聲。向辰心中觸動,動容地望向陸瑤,陸瑤虔誠閉目,沒有發現向辰在看她。

向辰也在許願燈的絲絹上附了一條心聲寄語:“青逸伯父,我不求其他,隻要您的女兒幸福安康。”

許願燈放飛,越過島嶼、飛向海天相接的無垠廣袤。

夜色降臨,各島燈塔亮起。

“我們回去吧。”

陸瑤正準備回熱氣球上,卻被向辰突然拽住。向辰的力量帶得她直接轉身麵對著他,還沒等陸瑤開口,向辰雙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吻了下來。陸瑤明白向辰是在用行動表達感動的心意,她的雙手也攬上向辰的腰間,細膩回應著他。龍眼瀑布之上,兩人柔情地擁吻感受著對方。

難怪說真正的愛是無聲的表達,兩人吻著吻著,竟然都產生了更進一步的衝動!這幾天的“特殊調理”對他們兩個是同樣的折磨,在即將控製不住時,向辰強迫自己抽開身,陸瑤緩了幾秒才回神,眼神問向辰怎麽突然停下。

“我真的好了”,陸瑤以為向辰是被她前麵幾次撩撥挑逗弄恍惚了,“不信你問醫師和悅姨!”

今天早上醫師說她已經完成調理,悅姨也在場,所以後來悅姨才特地在他們麵前提醒“蜜月”的。

向辰平複了呼吸:“你確定要在這裏?”

“這裏”怎麽了?陸瑤不明白向辰這兩個字所指,是戶外嗎?陸瑤飛速環顧四下無人的環境,雖然有點狂野,也不是不行……

看陸瑤紅的發燙的臉頰,向辰就知道她又在發散什麽離譜的腦洞,於是補充一句來明確他的問題:“當著他們的麵?”

向辰示意陸瑤看向玄楚和青逸的許願燈。領會到向辰的意思,陸瑤羞得捂臉,幸好沒有把剛才的心理活動問出來!

“還是不要了”,陸瑤咬了咬嘴唇:“那我們?”

兩人聲音同步:“去木屋?”

陸瑤不好意思地輕錘了下向辰,還是向辰想的周到:“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陸瑤點頭。

熱氣球剛離開龍骨島,海上就下起雨來,看起來一時半會不會停。

陸瑤擔心熱氣球遭遇雷雨風險,對向辰說:“我們早點回住處吧”

“你真的不用吃東西?”

知道向辰是擔心她的身體,陸瑤貼著向辰耳語了一句什麽,向辰一副“這是你說的”表情,熱氣球轉了方向直接去往雨林島。

木屋門被衝開,兩人激烈地抱著吻著直奔竹床。連日來的克製忍耐一並爆發,這遲來的新婚之夜伴隨著屋外的風雨交加,屋內的翻江倒海,屋裏屋外早已不知天昏地暗。雨下一整夜,有幾次陸瑤想要喘息片刻,向辰都堅決地把她按回來,恨不得在她身上每一處都做上標記——她是他的。

連綿不絕的雨聲,竹**,陸瑤伏在向辰的胸膛,兩人身上也濕漉漉。

陸瑤聽著向辰的心跳:“今天你有些不一樣,霸道了好多哦!”

向辰撫著陸瑤的頭:“那你是喜歡以前還是現在?”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嘛……”

陸瑤沒有繼續說下去,兩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今天的向辰的確不一樣。他自己知道,陸瑤在感情上從未給過他足夠的安全感,即便她為了他重回未央,即便他與她已經組成家庭,但隻要她感到厭倦,還是會像風一樣瀟灑離去。可這就是陸瑤,是她的本性、是她閃光的地方。向辰不願苛求陸瑤做什麽,更不想勉強她去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哪怕這個有所期待的人是他自己,於是他都是自我消解,逼自己去習慣這份讓他患得患失的愛意。可是今天,在許願燈的希冀中,向辰終於能確定,陸瑤是屬於他的了,更準確地說,是他感受到,陸瑤願意讓他擁有她,不是一時一刻,是彼此長久地擁有對方。這樣,他便有了足夠的底氣和立場,為他們爭取一個共度一生的可能。陸瑤所謂的“霸道”,是因為他下定了決心,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今生今世都要守護在她的身邊。

向辰將陸瑤環抱住,兩人相擁而眠。

清晨的陽光照在雨林島上,各個樹頂木屋開窗開門,人們出來活動。英姿跳到其中一間木屋外,急促敲門:“陸瑤姐、向大哥,齊悅將領叫你們過去!”

熱氣球降落在主島,英姿帶陸瑤和向辰來到扶搖宮殿,不等守衛通報就闖進會客室,陸瑤問英姿:“什麽事這麽急?”

“玉恒大人清醒過來,跟齊悅將領說了些話,好像很重要,吩咐我趕緊帶你們過來!”

陸瑤和向辰對視,二人皆感不妙。

陸瑤和向辰進入會客室,齊悅和玉恒已經在殿內等待。齊悅手裏拿著淩波州發過來的邀請函,玉恒還是有些虛弱,坐在一個軟椅上,看到陸瑤想要站起來行禮:“少主!”

陸瑤趕緊扶玉恒免禮:“玉恒大人您快坐下!您感覺怎麽樣?”

玉恒仍堅持行禮致意:“多謝少主和向先生救治!渾渾噩噩多年,如今終於思緒明朗,想起一宗舊日真相,一定要告知世人!”

玉恒語氣沉重,陸瑤神情擔憂,玉恒看了一眼齊悅,齊悅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玉恒鄭重陳述:“當年’降龍之戰’,發動者是羲曜,而操控者——是淩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