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城防守戰,是北順開國以來最難的一場戰役,雖然全殲了周軍,活捉胡萬裏,但北順傷亡慘重,無論是清風寨還是昔日的反叛軍,僅存的戰鬥力隻剩下不到兩萬人。其中一半還在雍州城守著。
李南星進入到涼州城後,先是與林家等商家見了麵,然後立刻休書一封,想用胡萬裏換點好處,沒想到西周朝廷壓根不接,他們此刻在籌備第二輪進攻。
此時,如印國師尚未到周陵城,姬還願連忙召集梁學經,痛罵胡萬裏:“真是白瞎了朕對他的期待,還有那個無仁和尚,不是很厲害嗎?自詡文武雙全,怎麽會連李南星都打不過?李南星是出了名的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駙馬!”
梁學經安慰陛下說:“坊間傳聞有誤,十幾年前,李南星曾經大鬧周陵城,此人極具人格魅力,能讓不少人為其喪命,且武藝高強,膽識過人,善謀略,的確是我們周國之大敵。”
“梁老,你怎麽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姬還願不滿地說道:“既然他們這麽厲害,那我們就派個名將去打,那個胡萬裏,該舍便舍了。”
梁學經為自己的殿下數了數:“現如今有幾個人選,國師,國師的師侄德銘和尚,國師的兩個徒弟,無道和無為,還有就是唐肖將軍。”
“你看看你看看,這滿朝的武臣,全成了國師一人的了,我這個皇帝都快被架空了”姬還願聽後更是惱怒,問道:“唐肖將軍如何?”
“不妥,昔日打南順之時,唐肖將軍便是首功,如果打北順他還是首功,”梁學經說道:“當心大將軍擁兵自重啊。”
姬還願點點頭,但其他人都是國師的部下,他委實不想依賴國師,隻見他左右來回踱步,突然靈光一閃:“誰說我們沒有兵?我姑姑漠北王,不是有五萬兵馬嗎?”
梁學經一愣,遲疑地說:“先皇臨終遺言,輕易不要讓漠北出山。據我所知,前任漠北王姬無慮,曾經與南順皇帝李納川有交情,也因此他與先皇反目,孤身鎮守漠北。”
“那是先皇與姬無慮的事情,和我們無關”姬還願說著就要寫書信:“梁大人,若是漠北王與李南星對上,有幾成勝算?”
“北順元氣大傷,若是漠北王五萬大軍清兵而出,李南星毫無勝算”梁學經分析道:“除非姬如意不想傷害他,否則,北順必被傾覆。”
姬還願高興地手舞足蹈:“姬如意是我姑姑,我們都姓姬,她怎會向著李南星呢?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梁學經遲疑的說:“不用與國師先商量一下?動漠北兵力,可是大事。”
“國師國師,你們就知道國師!”姬還願動了真火:“我若事事都過問國師,要你們何用?”
梁學經不再勸阻,唯唯諾諾地退了出來,回到家中,穿上一身黑色衣服,掛上一塊白布。他還在服喪期間,侄子梁文律殉國,不僅舉國哀痛,梁家也不好過。梁文律是除了梁文廣梁文傑之外最爭氣的孩子,隻是他一片赤心,不適合在京城中與諸位大臣勾心鬥角。派他出去是梁家共同商議的決定,想讓梁文律在外麵曆練一番,見一見市麵,再回到京城當官。本來以為涼州距離西周最近,是最安全的城邦,沒想到李南星突然崛起,打了涼州城一個措手不及。梁文律也因公殉國。
梁學經感歎一聲,這世間最苦的,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招來兩個兒子,詢問一下喪事的狀況,隨即將皇帝陛下的佳話全盤托出:“你們兩個,老實做事,待國師回京之後,千萬不要忙著站隊。如印國師一定會因此事與陛下爭執,屆時周陵城官場必然是水深火熱了。”
梁文廣點點頭表示同意,梁學經見自己的大兒子梁文傑有些猶豫,問道:“你可有什麽疑慮?”
“父親,十幾年前,李南星劫法場的那天,有高人祝他脫困”梁文傑回憶道:“我見過那人的武功,應該就是如今的漠北王姬如意。不知道姬如意與李南星有什麽交情,但如果讓他們相遇,是不是有些冒險?”
梁學經點點頭,兒子的考慮不無道理,姬無慮說不定真的與李納川有什麽瓜葛,若是他們的兒女輩又有什麽牽連,那麽此仗就打不起來了。
梁文廣在一旁說道:“父親,我們不如任由此事發展,測試一下漠北王。李南星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沒道理打不過他。若是漠北王特意對李南星放水,那說明這個小丫頭真有問題,我們可以說服陛下收回她的兵權。反之,漠北王若是勝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梁文廣訓斥弟弟:“你說得輕巧,若是漠北王一去不回怎麽辦?”
“不可能,她畢竟姓姬,再怎麽不講理,也該以西周朝廷為重吧?”
兄弟二人爭執不下,父親梁學經則沉默不語。他一方麵感歎兩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另一方麵又有些吃不準:姬如意能為李南星做到什麽地步?
漠北苦寒之地,姬如意接到朝廷的書信後,就開始招呼大家夥準備出征。
漠北凶險,常有胡人作亂,士兵們若是全部出征撤走,家眷們留下,就很可能遭受胡人的毒手。姬無慮索性用了一個大膽的辦法解決,所有家眷跟著大軍走,負責打雜善後,待大軍凱旋時,他們再決定是留在外麵還是回來。
漠北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姬如意這次作為攻打涼州的主帥,想要順勢將雍涼二地全部拿下,作為漠北軍安家的地方,這樣大家既有去處,也不用因為胡人而擔驚受怕了。
沈尋風現在是漠北軍的左右手,年過三十的他,已經有了妻女,雖然極力反對漠北王的意見,但又拗不過對方,所以隻好忙上忙下的安排。七八萬人的遷徙,可是一個大工程,更別說他們這次是要去打仗的。
聽說對手是李南星後,沈尋風問說:“小姐,若再次見到他,你會手下留情嗎?”
“尋風,你也學會了套話,我現在身負八萬人的生死,怎會因為一些陳年舊事而手下留情”姬如意很不喜歡這個問題:“更何況,李南星已經元氣大傷,手下能用之兵不過兩萬,如果我們敗了,朝廷那些大臣一定會振振有辭,借機收回兵權。”
姬如意今年也已經三十歲了,尚未婚嫁。尤其當上王爺之後,拿她當女人看的男人少之又少。姬如意本身也是男兒性格,對此事並不在意,倒是軍中的一些老人十分著急,不停地為她說媒。姬如意性格強勢,自然是說一個吹一個,嚇跑了不少人。
漠北軍中,有不少老人是看著姬如意在軍營裏長大的,視她為親生女兒,每每說起婚事,就捶胸頓足,揚言對不起先王。他們甚至還立誓,將來無論自家王爺看上了誰,就是天王老子,也一定抓來與姬如意成親。
“我們拖家帶口,委實太冒險了”沈尋風嚴肅地說:“倘若李南星不管大軍,用下三濫手段偷襲我軍家屬,怎麽辦?”
“我賭他不會”姬如意笑道:“李南星不是那種人,他若不將道義二字看得那麽重,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小姐很了解他?”
“也算,也不算。”
姬如意的腦海裏想起了那個身影,想不到這麽快,又要見麵了。隻是這一次,他們要分出生死。
涼州城內,李南星躺在病**,依然忙得焦頭爛額。俘虜,傷員,慰問,以及這個新城池的三教九流,他都要重新去接觸認識。那個林家小丫頭好沒有規矩,上來就嘲笑他當年外號草包駙馬,好歹自己看出此女心思單純,並無惡意。
更要緊的是,林招娣與救國會往來密切。救國會是南順的一個反叛組織,專為反抗西周統治而建立,如今已經有上萬之眾。李南星想通過林招娣與救國會取得聯係,獲得他們的幫助。他有預感,西周的下一輪攻勢即將到來。
“早著呢,姬如意是個愛民如子的王爺,非要將真個漠北全部帶上,哪有這樣打仗的?他們行軍起碼半個月才有可能到達雍涼之地。”張如是進來送藥,笑道:“咱們如果不要臉的話,大可以偷襲這幫士兵的家屬,保證一偷一個準,有助於提高我們的勝率。”
李南星罵道:“我呸,張如是,你好歹也是讀書人,就不怕後世戳你的脊梁骨罵你嗎?”
張如是攤了攤手:“我無所謂,這些國民活下來就行,你若隻抓著道義不放,反而可能死的人更多。”
李南星擺擺手,懶得與對方爭論。他喝了一口湯藥,苦得直皺眉頭:“這誰給我抓的藥,明明就是不想讓我好過,罰他掃一個月廁所。”
“行了,你兒子抓的,他已經要掃三個月廁所了,你兒子是燕國人,大順律法對他無用”張如是調侃說:“他堂堂太子,咱們應該以禮相待才行。”
李南星啐了一口:“我呸,我就看不上慣孩子的人,傳我的令,誰敢給慕容月南開小差,就一起掃廁所,這涼州城大小廁所多得是。再說,是不是我兒子還不一定呢,沒準是冒充的。”
“左右看都是你的種,而且你與星軒公主有過肌膚之親,此事天下少有人知道”張如是分析說:“你若是不認,我才看不起你。”
李南星瞪了他一眼,繼續喝藥。
張如是在他床邊坐下:“說正事,你還記不記得,大戰之前答應過我什麽?”
“答應過你什麽?”
“成親啊,”張如是說:“你說涼州城一戰後,要為二月姑娘舉辦婚事。”
李南星聽到這個,精神了起來,直起腰問道:“奇怪,張大公子,不像你啊,往常你都是能推則推,甚至想不辦這個婚事了。今天怎麽這麽積極?說,你是不是西周的奸細,假扮過來的?”
張如是歎氣說:“我想通了,我已過而立之年,二月這樣一個花容月貌的姑娘,都不嫌棄我年老體衰,還有什麽可顧慮的呢?我今生也就隻娶她一人,既然如此,當然要大辦一場,不留遺憾。”
李南星點點頭,摩拳擦掌地說:“既然這樣,放心,我一定大辦此事。”
說幹就幹,當月十六日,是李南星找了幾家算命先生算出來的良辰吉日,在涼州城為張如是和二月舉辦婚事。由於二人的父母都已經不在,就由閆黑龍作為長輩,接受他們的二拜高堂。牛天保與徐瀟戶繼續鎮守雍州,朱紅英和楊文瑩則是帶著所有女眷遠遠趕過來了,一定要湊上這個熱鬧。李南星還邀請的滿城的商人,狠狠讓他們隨了一筆禮金。當然,最重要的,李南星以大宴八方的名義,邀請了救國會的首腦前來。
救國會的首腦姓袁,名守戒,平日裏做道士打扮,隱藏在市井之中。袁家三代為官,西周打來時,袁家男女老少所有人拿著菜刀鎬頭去拚命,隻留下他一個男丁,算是存了一個血脈,對先祖有了交代。
正因如此,當南順舉國投降,尊西周為父時,袁守戒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他有勇有謀,拉起來一隊人馬與西周守軍搏鬥,如今已經有萬人之眾,不可小覷。
接應袁守戒入城的,是行事文中的鄭子榮,他低調的帶著貴客往太守府上走,突然竄出了幾個身影,高喊著“殺——”,刺客目標明確,就是要幹掉袁守戒,使救國會和北順不能同盟。
“果然有奸細!”鄭子榮早就料到此事,瞬間抽刀,打退了敵人。他見袁守戒有些警惕,說道:“會長不必慌張,消息是我們主動放出來的,為的就是將城中西周餘孽斬草除根。”
袁守戒點點頭,隻見鄭子榮吹了個口哨,頃刻之間,幾十個人從黑影中蹦出,與刺客扭打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