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皇後輕問,她應是在思慮,眉頭微皺。
“有疤?”吉寧也吃驚著插嘴:“難道和長康有什麽緣分?”
有什麽緣分?
除卻搭救之恩,好像確實也沒什麽。
我便隻淺淺笑道:“皇後和公主莫亂猜,是四年前進宮遇見一個少年,也不知是侍從還是當值黃門,幫我帶過一次路,可我忘了道謝,如今幸得入宮,想著若能有幸再見著,興許還能說聲謝謝。”
“這樣啊,長康還真是太過守禮,”皇後不由得笑了:“不過在宮中尋人也不算易事,他可還有什麽其他的特征?”
其他的……特征?
這好似還真難到我了,說來也奇怪,除了那少年麵上有疤,瘦,外服寬大,總覺似曾相似外。
其他的我都形容不出來。
連他麵上有幾道疤,亦想不起來。
忽然嘴拙。
“但麵上有疤的,我隻認識睿王,可他四年前好像戍邊軍中不在宮中,長康所說的不會是他吧?”
吉寧湊過來,神神秘秘的,又道:“不過想來也不可能,他這般殺伐之重的人能給人帶路?”
睿王?
我心中不禁跳漏了一拍,倏而搖頭,我雖不識睿王,但大典上也是瞧見過的,他雖覆麵,可身形看似魁梧,身著錦袍,眸光陰冷。
雖讓我印象深刻,但總覺應不該是能認識之人。
且我認識那少年除卻疤痕,是俊美之人。
人都傳,睿王相貌醜陋,有傷,故而覆麵。
我遂搖頭。
可提及睿王,皇後又欲言又止地看向吉寧,溫言著:“吉寧,本宮與你自幼相識,能理解你,但……皇上還是命本宮勸你,不要再一意怪他。”
“他雖算不得一個溫良之人,可也始終如一做守國忠君,這些年,更是孑然一人,此次回宮,還是有操心你婚嫁的。”
“操心我什麽?”吉寧冷道:“操心催促我趕緊和親北國做犧牲品?他與北國那弑父篡位的暴君如何交好,皇兄與嫂嫂不是看不到,北國如今之昌隆,不也有他一份功勞麽?雖兩國因他手筆而交好,但皇兄當真不怕他……”
“吉寧,休要胡言!”皇後忙嗬止,倏而慎意看我一眼,又道:“你自不會被送去和親,那也不過是睿王的一個建議罷了,他也並非十分堅持……我入宮不過三年,有些事,我也沒琢磨明白,但我懂皇上不傻,你也莫要人前亂議才好。”
……
不管我與宮中之人如何親和,也明白,我不過是蒙恩,始終都應保持謙卑之態。
方才向皇後尋人已是唐突,如今更不可妄圖參與其中,看吉寧上火,皇後慎而言之,我便尋了借口,先行告退。
同玲瓏出了那長信宮之門,向西行了一會兒,才停下。
此時春意正濃,枝頭楊柳吐了新芽,陽光透過枝丫照了過來,讓我一時失神,連路過之人都沒曾注意。
“早兒。”
他輕言喚。
早兒……
這聲喚那般熟悉,隻可惜不是我夢中人。
“你怎也在這兒?”我看著麵前顏如玉的公子,穿著朝服,路過此地,於閃爍的陽光下看向我。
“剛剛上完朝,受父親之命,來姑母這兒拜見。”雲逸娓娓道,目光柔柔看向我,“早兒呢,怎在此處發怔?”
“沒什麽的,看柳葉吐新芽甚是好看,就多看了一會,雲逸哥哥不是要去太後處麽,快去吧。”
“好,”他點頭,又對我寵溺般地溫言,“你要不要在這兒等我會,待我拜見完姑母,我們一同回府。”
“不必了,早兒蒙太後盛情,還要在宮中多住兩日,過兩日回府。”
“也好,希望姑母不要同早兒說我壞話的好……”
他的聲音裏帶著從兒時至今都不曾變的溫柔,我點了點頭,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長信宮的門後。
……
他叫雲逸,出身世家門第,是春太妃親侄,自小便是個風度翩翩、學識俱佳的少年。
眉目如畫,舉止文雅,十幾歲便在朝中擔任要職,深受皇上的賞識。是青年才俊的表率,不僅才華橫溢,性格也溫和,待人接物都顯得彬彬有禮,深得人心。
我與雲逸自幼相識,因他家與我外祖父家距離也近到隻隔著一個牆頭。其父尊我外祖父為長者。
時常派他前來問安,我又經常宿在外祖父家中不肯歸家,因此我與他也算得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他比我年長兩歲,總是像哥哥一樣照顧我,保護我。
幼時一同讀書、寫字,倚在牆頭互作鬼臉,直至我過了金釵之年,因性別之嫌,才將距離無形拉開。
也或者可以說,我那時才幡然懂得男女之情,知他對我有意,刻意以女子之名節與他保持距離。
隻是,雲逸好似沒能明白,這麽多年,他但凡能見我,都如幼時一般溫柔,那份寵溺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