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明白,過了及笄,就不得不嫁人。
就算我一心要在府中做一個老姑娘,我那祖父也未必同意。
我也並不想在他們眼皮下生活。
如今我庶妹、庶弟也都快要長大,這府中,還不知會有如何隱而不見的硝煙。
雲逸是我外祖父相中之人,論家世、才學、官職,以及對我的用心,都無從挑剔,若我真的尋不到命中之人,應不會拒他。
隻是我心中無愛,愧對於公子情深。
三春、楊柳、錦繡,日後,或許依舊如此。
……
“女公子看了有一會兒了,我們要回宮麽?”看我又失神,玲瓏忍不住輕喚:“女公子……最近怎麽了,老是晃神。”
“有麽?”
“有的,時常發愣,迷迷瞪瞪,奴婢看著都有些心慌,”玲瓏欲言又止,“可是有什麽心事?”
“玲瓏,”我忍不住輕道,“那你覺不覺得,這世間,仿佛來過一遭?”
“女公子!你可莫要嚇我!”
玲瓏顯然驚到了,我隻得搖頭淺笑:“是嚇你的,回吧。”
“真沒事?”
“真沒事!”
!!!
回宮。
掉頭。
我隨玲瓏轉身之際,終還是忍不住向巷口處那影子探了一眼,看到那不小心探出的影子小又迅速避之無蹤,才致之無奈一笑。
他躲得太好了,實在太好了。
……
我幼時,並不是什麽聰慧之人。
但或因幼小喪母,我倒很懂察言觀色,是從三歲起就懂的技能。
最初,為的是竭力討好爹爹,怕爹爹娶了晚娘不要我,怕祖父總是凶凶的厭棄我。
後來……
是為了尋一個秘密,也或者說,是尋一個人。
我不傻,從十歲起,就早早看出發生在我身邊一切看似圓滿的人生與機遇,其實都不太符合常理。
比如,祖父明明籌謀半生,那樣精明的一個人,怎會因忽然的天子易主,全然沒有準備地被折得措手不及。
而天子,明明看出他背地裏囤兵攏勢,有膽大包天的禍心,為何隻釋兵權而不覆沈家。
殺雞儆猴豈不是更能震懾虎視眈眈之勢?
難道,僅僅是因天子愛民?
可是,逆賊又如何是民?
再比如,我五歲時要被爹爹塞予皇上,皇上若真不喜爹爹,倒大可不必在乎其麵子,直接拒了就是,或者也可將我囚於宮中,隻做個沒什麽位份的美人就是了。
畢竟我與皇上原本素不相識,我又何德何能蒙聖寵眷顧,安得這公主之桂冠?
難道僅是因天子仁厚,僅是因尊外祖父為師者的顏麵?
我讀得萬卷書,也懂得些謀略之理,知這種種,說不通的……
還有,我自幼時,就總覺得這世間好像有一個人,時常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護我,關心我。
他絕不是雲逸,隻是神秘難測,並不見其蹤影。
比如,我幼時有一次貪玩從狗洞鑽出去找不到家哭得睡著了,莫名其妙就被人背了回去。
總角時出門看花燈,因人多而摔下水潭,水中混混沌沌不清醒間,也明顯感覺有一人自水中將我抱住,奮力托起。
還有四年前,拉我逃出未央宮的那個少年……
……
這樣的事,這些年裏不勝枚舉。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個人並不許我遇到危險,要我此生隻得安然無虞、幸福無憂似的。
若那人真的存在。
會是誰呢?
吉寧說,睿王麵上有疤。
那覆麵下的那張醜臉,究竟長了什麽樣?
少年是受他所使麽?
還是,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