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無憂穀

七月末的天氣便已經少了兩分炙烤,沒有了四皇子的追逐,也沒有了朝堂上的勾心鬥角,樂璿與玄淩玨兩人竟如同新婚燕爾的夫婦隨性出行蜜月一般,輕鬆得讓樂璿有些恍惚,生怕這隻是一個美好的夢,夢醒了,便又要去麵對那滿朝紛爭和爾虞我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裏少了許多憂慮,樂璿竟覺得全身都輕鬆了起來,那苦夏的感覺也很少出現,胃口也沒有受到妊娠的影響,因為無憂穀在天朝東北比較偏遠的地方,幾個人走的也很慢,樂璿便嚐遍了大半個天朝的美食,才不過幾日的時間,便幾乎要吹起一圈兒來。

行了幾日,幾人才算入了東北的範圍,東北四郡最北端的於堂郡,入郡後的第一座城——蘇綠城,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卻有著整個北方最正宗的焦圈兒和豆花,樂璿躲在蘇綠城唯一的客棧中,一邊咬著焦圈兒,一邊支吾著開口:“以後穩定了,我一定要在京城裏開一家餐館兒,就叫八麵來客,就擱在京城正中間,八麵都能走人,把這四麵八方的美食按照方向給分開了,繞著八麵來客走一圈,就相當於嚐遍了全天下的美食!”

玄淩玨坐在樂璿對麵,寵溺地將她嘴邊沾著的碎末輕輕拂去,才無奈開口:“你不是說這次出行,不想政治不想商賈麽?這才幾天兒,小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樂璿不以為意地繼續咬著焦圈,那種酥脆聲極清亮,幾乎要將她那吐字不清的話語給蓋住:“怎麽可能板得住麽,看見商機,我肯定要想啊!唯利是圖是我骨子裏流淌了半輩子的東西,丟不掉啦!”

玄淩玨無奈淺笑,聽著六哥在隔壁桌兒略帶慍怒的語氣與丟兒說話,便不由得感慨,原來愛上一個人,當真會將這些看起來有些不太完美的小缺點看成小可愛。

“丟兒!”六皇子語氣中有滿滿的無奈,“把汗巾還給縱橫子!”

“憑什麽?我得來的!”丟兒撅嘴,一臉的不服氣,分明是這個糟老頭子非要招惹她,明明說好了隻要她能從他那兒偷來東西,無論什麽他都給她的!如今她不過是從他的腰間將一條不起眼的汗巾偷來了而已,憑什麽要讓玄淩玳出麵管她要?

明明是他技不如人麽!

六皇子不由得一時間哭笑不得,以他的思維,應該這輩子也不會懂丟兒怎麽會對縱橫子的一條舊汗巾如此執著,而縱橫子也更是奇怪,竟拚死拚活地要拿回那一條隨處可見的汗巾,六皇子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便隻能夾在這兩個執拗的人中間,無能為力。

“丟兒,這條汗巾在你那兒也沒有用,縱橫子如此重視,必定是有故事的,你便還給縱橫子吧!”樂璿被此處的熱鬧給吸引了來,便一邊咬著焦圈一邊給縱橫子求情。

“誰說沒用,你看我可以把它剪成段兒當抹布、可以裁成條搓繩子、還可以拆出線兒來繡花,多好!”丟兒笑的極炫耀,她當然知道這汗巾有故事,否則怎麽可能把這老頭氣得滿臉通紅!

六皇子微微揚眉,抹布?繩子?紅線?六皇子想想,便不由得無奈搖頭,從他認識丟兒開始,他就沒見她擦過桌子、挫過繩子、更別提繡花了!

“你敢!”縱橫子怎麽可能了解丟兒,不由得騰地便起了身,“賊丫頭,你要是敢剪了,我保證你孩子不叫娘!”

縱橫子的一句話不禁讓丟兒與六皇子都變了臉色,那六皇子分明已經牙關咬緊,眼神中的愧疚之情幾乎要滿溢出來,樂璿敏感地察覺了這種變化,不禁微微抿唇,回頭瞧了瞧玄淩玨,玄淩玨也是一臉的凝重,樂璿微微詫異,六皇子的不足之症,也包括無法生育麽?

丟兒咬牙,隨手便將手中的汗巾丟在了地上,整個人賭氣拂袖離去:“你的寶貝,還給你!你說對啦,我怕了你還不行!”

樂璿回頭瞧了丟兒騰騰騰幾步便上了樓,便抬眼瞧了瞧玄淩玨:“我上去看看。”

玄淩玨點頭,便也往六皇子的方向走了過去。

縱橫子撿起地上的汗巾,仍是詫異地抬頭瞧了瞧四外離去的人群,不禁略微不解地皺眉,他說的沒錯啊,剪了這汗巾的人,確實是孩子不叫娘啊……

樂璿走到丟兒與六皇子住宿的房間,輕輕敲門:“丟兒,開門。”

“求你別讓我這個時候看見你!”丟兒略有些委屈地大聲啜泣著開口,“我不想衝著你哭訴,好像我是個多欲求不滿的女人一樣!你走吧,我沒事兒,這七年都沒事兒,怎麽可能被一個糟老頭說了兩句就有事兒了呢!”

丟兒的話兒樂璿似懂非懂,他們夫妻間的事情樂璿又無法多說,便隻能點到為止地輕聲跟丟兒說話:“丟兒,你先別急,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但多少猜了一些,縱橫子是神醫啊,床笫之事也許他也可以醫呢?”

“不用!”丟兒賭氣開口,“走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樂璿抿唇,微微垂了垂眼眸:“好,那你一個人乖乖的啊!”

樂璿轉身,丟兒是個極外放的人,有什麽情緒都會直接明了地表達,反而會讓樂璿放心,至少這種人,很少會想不開。

樂璿下樓時,便看見了六皇子倚著樓梯扶手微微仰頭,擔憂的眼神正對上她的雙眸,樂璿微微皺眉,六皇子這個位置,隻怕能將丟兒剛剛的話兒聽得一清二楚吧?

樂璿用略帶著安慰的眼神瞧了瞧六皇子,六皇子才微微沉了沉眼眸,才要轉身回去,便被樂璿叫住:“六哥,你可讓縱橫子給你號個脈麽?”

六皇子回頭,略帶絕望地瞧了她:“號脈何用?”他的所有不足之症都是娘胎之中帶出來的,又有何再做醫治的意義?

也許是久病成醫,六皇子已然知道了如何處理自己的所有病**況,便連去醫館都厭倦了,看見那些大夫一臉無奈地搖頭,他便更加厭惡自己。

樂璿抿唇:“有時候,不放棄希望就是一種轉機,縱橫子,你給六皇子瞧瞧吧!”

縱橫子便也並不多想,便伸手抓了六皇子的手腕,一手捋著胡須,一手搭著六皇子的脈搏,號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抬起了雙眼,他似乎終於懂了剛剛那個賊丫頭為何會是這副神情,以六皇子如今的身子骨,恐怕兩人結婚到現在就沒有圓過房,也真是佩服兩人的情誼了,那賊丫頭竟一點兒也沒抱怨過?

縱橫子放了六皇子的手腕,才砸吧砸吧嘴開口:“六爺做的沒錯,你小時候一定中過劇毒,才導致始終的元氣不足,不行**保留元氣,是保命的關鍵啊!”

縱橫子的話說的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六皇子的母妃難產死了,按理說他從小便不是個受寵的孩子,無論是在當年的王府還是之後的皇宮,他都是個可有可無的皇子,沒有野心沒有立場,怎麽可能有人想要害他呢?

玄淩玨更是將唇抿緊,當年的王府中究竟是怎樣一副混戰,父皇當年就當真沒有任何察覺麽?自己的皇子死的死殤的殤,真的都隻是意外?

縱橫子抬眼瞧了瞧這兩個皇子凝重的表情,微微撓了撓頭:“不用麵色這麽凝重吧?不就是元氣不足麽,花個一年半載好好調理調理,補補元氣不就得了,神龍活虎地老頭兒不敢保,跟個正常人兒似的生個倆仨兒女還是足夠的!”

六皇子霎時驚詫地抬眼瞧著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兒,那邋裏邋遢的外表的確是掩蓋了他太多的光華,可豆大的眼睛裏卻當真寫滿了篤定。六皇子皺眉道:“先生若醫得好,老六必傾家**產,謝先生恩德!”

“不用!”縱橫子揚了揚花白的眉毛,表情極生動地猙獰開口道,“你趕緊讓那賊丫頭受受孕育之苦吧,你就奔著三年生倆準備,最好天天都有妊娠反應,吐死她,省得她天天作妖!出了月子就再懷,給她連上氣兒,就跟我們家美人這節奏似的!看她還有沒有這閑心力氣撩扯我!”

樂璿略玩味地揚了揚眉,側眼瞧了瞧玄淩玨,合著她懷孕主要是為了能安靜點兒?

丟兒到底是個恩怨分明的丫頭,第二日聽了六皇子的敘述,便咬了嘴唇湊到縱橫子麵前:“那個……昨兒我錯了,我給你道歉,你給玄淩玳治好病,我保證跟孝順我爹一樣孝順你。”

縱橫子一聽,頓時便來了那股子作妖勁兒,揚起下顎,拿他那毛毛躁躁的胡子對著她:“說話算話,我肯定治好他,不過我這現在餓得慌,你給我做點兒好吃的,我有力氣了才能治病啊!”

丟兒微微呲牙:“我做是沒問題,關鍵是我怕你吃了我做的飯,就更沒力氣了,我平生做過三頓飯,每次都能讓玄淩玳拉半個月……”

樂璿微微淺笑,往玄淩玨的懷裏鑽了鑽,略帶著得意地瞧著玄淩玨,他該多知足哇,至少她不會自不量力地去給他做飯,也沒害他拉肚子!

幾個人走在一處,那段子便始終沒有斷過,直到走入整片森林,眾人便知,無憂穀便要到了。

不知道為何,今日一早開始,樂璿的眉頭便皺的越緊,玄淩玨極擔憂,將水袋送到樂璿手中:“怎麽了?又開始不舒服了麽?再堅持一下,我們再有半日就能到無憂穀了!”按照縱橫子的算計,隻怕不出半個月樂璿便要病發,所以玄淩玨必須要時刻關注樂璿的神情。

樂璿輕輕搖頭:“沒有,我沒有不舒服,可是玨,我是不是個太不負責任的母親?”

玄淩玨這才懂得,原來樂璿是想念川川和月月了!

“他們跟著我們才不安全,我已經讓林笙帶了她們兩人去雲雨坊了,在那兒有專人照顧他們,保護他們的安全。天痕也帶了暗夜騎暗中保護著,不會有事!”

“我知道你把他們保護得很好,可我還是會覺得愧疚,我沒有盡到一個母親應該盡的責任,他們倆的成長軌跡裏,我參與的太少了!”樂璿皺著眉,居然就笑了,“我總是這麽想,是不是證明我老了?”

玄淩玨無奈搖頭:“沒有,要老也必定是我先老啊!你隻是太要強,什麽都想要做的最好,分身乏術不是你的錯,若真的錯了,也隻能是我的錯,樂璿,是我沒有能力從認識你開始就給你一個穩定幸福的生活。”

樂璿微微往玄淩玨的懷裏鑽了鑽,閉上雙眼:“但你給了我一顆穩定的心。”

無憂穀是個在叢林最深處的峽穀,穀中央是一塊不算太大的湖泊,碧綠得如同一塊翠玉,樂璿站在碧綠色的湖水麵前,清淺地笑起:“怎麽辦,我又想到以後在這兒開個度假村,必定是賺個盆滿缽滿的!”

“那我想到的怎麽就是這湖水底下會不會有寶藏呢!”丟兒隨意地跟了一句。

兩個皇子便不禁麵露難色,果然,這兩個女孩子還真是三句話不離老本行!說白了,便都是貪財的小丫頭!

玄淩玨指了指湖水對麵的山麓中間:“看見那個山洞了麽?我們明日一早便要去那了,等九月過盡,再出來,隻怕出了這山穀,整個世界都已經天翻地覆了。”

樂璿抿唇:“這幾日暗夜騎的線報你可看了?京城如何?”樂璿雖耍了小性子讓玄淩玨不準想政事,可她太清楚玄淩玨的脾氣,他當真是不可能放棄的。

玄淩玨輕聲歎了口氣,才用極深沉的語氣開口:“一團亂麻。”

四皇子不知為何與二皇子鬧得不太愉快、大皇子坐鎮讓朝堂中許多力量都流向了他一方、皇太後與皇後之間的明爭暗鬥更是到了白熱化的地步,朝堂上因為這些人的派係之爭已經有七八個大臣被處死,可隻怕如今才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玄淩玨不想將朝堂上的事與樂璿講的太細,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忘記一切煩惱,躲在寒冰洞中好好休養生息,既然已經決定了暫時隱世,便別去為了朝堂的事兒分心。

玄淩玨丟下那惱人的政事,衝樂璿微微勾唇:“走吧,我帶你去那小屋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