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見煙捧著季匪低著頭的臉,主動親上去。◎
季匪忙完了部隊的事, 下午才回家。
本來以為這個時間程見煙已經吃過了,結果進門就看到一桌子的菜沒有動過的痕跡, 擺盤很是講究的色彩鮮豔。
他微微一愣, 抬眸看向還在廚房忙活的女人:“程程,你沒吃?”
“不餓,現在吃就來得及。”程見煙見他回來, 側頭笑笑:“去洗手吧,還剩下最後一道菜。”
“就咱們兩個。”季匪洗完手出來, 坐在桌子前麵像個等待開飯的小孩, 手拄在桌子上托著下巴:“做這麽多菜幹嘛?”
“今天是元旦節。”程見煙把最後一道白灼菜心端上來, 坐在他對麵:“算是應應節氣吧。”
季匪笑笑,筷子挑起空心菜到碗裏, 開始優雅又快速的扒飯。
“吃點肉。”程見煙夾了塊紅燒肉到他碗裏。
季匪含含糊糊地應,等一碗下肚暫時緩解了饑餓,才問她:“喜歡過節麽?”
程見煙微怔, 半晌過後搖了搖頭:“其實我小時候最討厭逢年過節。”
因為越是萬家燈火闔家團圓的時節, 她的家裏就越冰冷,氛圍始終在沉默的壓抑中,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就像定時炸彈。
無論程錦楠的脾氣多麽好, 房青總能找到由頭和他吵起來。
季匪當然能猜到她是為什麽討厭過年過節, 沉默片刻, 站起來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 順便把飯碗也一並拿了過來。
“沒關係,現在喜歡上也不晚。”男人不是個拘泥於過去的性格, 不管是安慰還是解決問題的方式都很大刀闊斧的直接——
“春節我有幾天假, 去哪兒玩一圈?”
如果程見煙不想待在京北去進行那些無聊的應酬的話, 他會帶著她‘逃跑’。
程見煙聞言,眨了眨眼:“你過年不回家…季宅麽?”
他們兩個這裏才應該是‘家’,但春節應該還要去長輩那裏拜訪一下的吧?
季匪無所謂的輕笑:“有什麽好回的。”
程見煙想了會兒才回答:“我會認真考慮一下的。”
對於季匪的每個提議,她肯定都會認真考慮和權衡。
可現實是春節的時候她可能還是沒辦法很瀟灑的出去玩,雖然不想見到房青破壞心情,但總得和程錦楠拜個年。
飯後,兩個人一起洗碗。
季匪前段時間提過要不要買一個洗碗機的話題,但程見煙覺得洗碗機洗不幹淨,還是更願意用手洗。
他於是也養成了在旁邊幫忙擦拭的習慣,一在家就會和她一起洗。
“對了。”季匪問:“上午有人來過家裏麽?”
程見煙已經洗完了碗,沾著水珠的手一頓:“怎麽這麽問?”
“回來的時候聞到了有點煙味兒。”季匪那比狗還靈的鼻子嗅到了端倪,本來之前就想問的,被吃飯打岔就耽擱了。
現在才重新想起來。
程見煙想起來自己在他回來之前抽的那根煙,輕輕抿了抿唇角。
她沒回答‘有沒有人來過’這個問題,隻是說:“煙是我抽的。”
沒想到味道半天都沒有散光。
實際上她在家裏很少抽煙,尤其是季匪在的時候,所以男人至今也沒有發現她也有偶爾抽煙的這個習慣。
季匪聽了,長眉明顯有些意外的微微挑起:“你抽的?”
“嗯。”程見煙點頭,心裏有些忐忑。
他會不會覺得……她抽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程見煙已經做好了被批評兩句的準備,畢竟就連程錦楠發現她抽煙時,也是不太讚同的。
大部分人好像都覺得女孩子抽煙不太好。
可季匪聽了,琥珀色的眼睛反倒微微亮起,戲謔道:“程老師還會抽煙?挺酷的。”
“你不早說,早說咱倆可以一起抽。”
……
這好像是要帶壞人的節奏。
程見煙哭笑不得:“我抽煙的頻率不高的,心情不好才抽,最近都是一周兩三根就夠了。”
以前這是一天或者兩天的量。
她不開心的頻率已經大大降低。
季匪若有所思的聽著,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等到家務事都忙完,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他瞄了眼正拿著遙控器調頻道的程見煙,伸手把人撈了過來。
“嗯?”後者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睛:“怎麽了?”
“你說你心情不好才會抽煙。”季匪修長的手指穿過她柔軟的頭發,輕聲問:“今天為什麽心情不好?”
程見煙目光微頓,隨後在他的注視中,還是選擇實話實說:“今天你哥哥來過。”
“季釗?”季匪一聽就皺起眉頭:“他來幹嘛?”
他顯然對這個名字很有反應,聽到後本來懷抱著她的身子都僵硬了不少。
程見煙察覺到,便伸手回抱住他,輕聲道:“他來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小男孩做了好事卻被人冒名頂替的冤枉故事,聽了真覺得氣人。”
季匪身子愈發僵硬,語氣也漸漸變冷:“他為什麽要過來和你說這些?”
顯然他一瞬間就明白這所謂的‘故事’是什麽,並對此很敏感,很尖銳。
程見煙無聲地歎了口氣,從他懷中抬起頭望過去:“他剛開始來的原因是給你打電話沒人接,想來找你回季宅吃飯。”
“後來就說起你們過去的事了。”
“他說…他欠你一個道歉。”
“他欠我一個道歉?”季匪冷笑,已經站起來了:“那他怎麽自己不來道歉?”
“和你說,是讓你來當說客?”
“季匪。”程見煙也跟著他一起站起來,聲音溫溫柔柔的平靜:“你冷靜一點。”
可是季匪沒辦法做到特別‘冷靜’。
十三年前那次事件雖然他從來沒有提過,但卻是一道不想觸及的傷疤。
那是他剛到季家,好不容易去試圖相信一個人之後的慘遭背叛,更是他和季釗這麽多年的隔閡根源所在。
“他這些年從來沒因為這事兒和我道歉過,我以為他早就忘了,結果他現在說欠我一聲對不起?”
季匪嗤笑,是打從心底裏的不屑:“他早幹什麽吃的?”
程見煙沉默片刻,客觀評價:“或許他也一直因為這件事情感到痛苦。”
這是她今天在和季釗談話的時候,從對方的態度裏捕捉到的真實情緒。
但這句話,卻更點燃了季匪焦灼的情緒。
“他的確有可能感到痛苦。”他眯了眯眼,忍不住地冷笑:“人抱著偷來的東西度日,享受著那些根本不屬於自己的稱讚,沒準有一天就從天堂掉進地獄裏,他能不痛驚慌麽?”
程見煙:“這是個原因,但不是全部的原因,或許他想和你和解……”
“夠了,我不想聽你幫他說好話。”季匪忍不住打斷她,長眉皺得緊緊的:“你覺得他紳士麽?優雅麽?是不是一個學習好管理公司也好,各個方麵都是萬裏挑一的優秀人才?”
程見煙愣住:“你怎麽會這麽問?”
“因為所有人都這麽覺得。”季匪苦笑:“大多數見過我們兄弟倆的人,都會覺得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然後,他就更加顯得可有可無了。
“季匪。”程見煙心尖兒像是被刺了一下,聲音都變緊了:“我沒這麽想過。”
“或許那隻是因為你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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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哥有多優秀,等你知道了,就更會覺得我惡劣了。”
“季匪,你在胡說什麽?”程見煙眉頭也忍不住皺了起來,她有點不明白他一提起季釗就格外的激動和偏執。
“我沒有胡說,因為事情就是會這麽發展的。”季匪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越想越覺得切實存在:“否則他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想過道歉,現在卻來和你說這些?”
“如果我不原諒,並且沒有絲毫和解的態度,對比起季釗的‘懊悔’就會顯得很不近人情。”
“到時候就算是你,也會覺得我拿著雞毛當令箭,很討厭的。”
“季匪!”程見煙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氣得臉色發白:“你這是在胡亂揣測我的想法。”
她一麵是心疼他,一麵卻也真的因為他這種極端和自卑的心情而感覺到生氣——就好像季匪在前段時間,氣自己自卑又不肯表達的情緒是一樣的。
明明很優秀,卻害怕自己沒有閃閃發光吸引別人的點,會被人討厭。
季匪被她難得的訓斥訓的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後,忍不住的咬了咬唇。
他說錯話了。
但吵架就是個針尖對麥芒越吵越氣的過程,就算是他錯了,但此時此刻,他也拉不下來臉去道歉。
“對不起,我破壞了這個元旦節。”季匪明白不能在任由自己惡劣的情緒發散,他深吸口氣走向玄關處穿鞋:“我出去一趟。”
程見煙連忙追過去抓住他的手腕,不想讓他走:“我們再談談,好麽?”
“程程,我不想談。”季匪勉強笑了下:“你讓我先下去跑幾圈。”
他怕自己說出更多覆水難收的話。
季匪手腕一個用力就彈開了程見煙的拉扯,他頭也不回的走,甚至連門口掛著的大衣都忘記穿。
就好像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
程見煙咬了咬唇,在大門‘砰’的一下關上後一秒鍾沒猶豫,拿著大衣就換上鞋追出去。
隻可惜,她沒趕上已經下去的電梯。
等乘著下一班追出去時,季匪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冬日的冷空氣裏,隻有呼吸吐納間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陪著她。
程見煙心裏很慌——因為季匪的情緒並不好,眉宇間浮現的戾氣和極端讓她想到了高中時的他。
這已經是他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模樣了。
但她卻有點搞不懂季匪是在氣季釗本身,還是氣‘季釗來找她’的這件事。
程見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陣冷風吹過激的身體打寒顫,才回過神來。
看著臂彎裏拿著的大衣,她不怎麽想回到空無一人冷清清的家裏。
思索片刻,程見煙給路芙打去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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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節,街上是來來往往的熱鬧,但無論是程見煙還是路芙,都有點融入不進周圍的氣氛裏。
她們像是兩個失意的人,和熱鬧的年節氣息格格不入。
相約坐在一家網紅咖啡廳裏,周圍的人有膩膩歪歪的情侶,有正在直播打卡的吃播說著寫好的台詞,也有戴著耳機的白領正在電腦前打字……
但隻有她們臉上的表情是落寞的,孤獨的。
路芙不知道在想什麽,雙眼一片迷茫的回過神來,就發現坐在對麵的程見煙比她更加靈魂出竅。
“怎麽了?”她勉強打起精神,詢問著:“你和季匪吵架了?”
要不然怎麽會大過節的就跑出來,還這副表情。
“也算不上吵架吧……”程見煙盯著眼前的生椰拿鐵,喃喃道:“就是發生了點口角。”
“沒事,夫妻哪有不拌嘴的。”路芙不走心的安慰著:“都是吵著吵著關係更熱乎了。”
比起相敬如賓,柴米油鹽的一地雞毛反倒更真實,接地氣。
程見煙倒真的被這句話安慰到了。
沒錯,她和季匪是夫妻啊,夫妻之間哪有不拌嘴不吵架的呢?
吵完,說開就是了,他們是合法綁在一起的兩個人,吵吵又不會散。
想通了,心裏像是敞開了一個輕鬆的口,也能呼吸了。
程見煙咬著吸管喝了幾口咖啡,抬眸看著路芙:“你怎麽了?”
她當然能看出來,好友的情緒也不對勁兒。
“沒什麽,就是覺得這世界真奇妙……也真操蛋。”路芙說著,有些諷刺的輕笑一聲:“葉頌維回來了。”
程見煙一愣:“他什麽時候回國的。”
葉頌維也是他們高中同學,畢業後就選擇了出國留學並且在那裏工作,很多年沒回來了。
上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他人都沒有出現,不少八卦的同學說他準備定居在德國了。
結果,這又回來了麽?
“是啊,多操蛋。”路芙忍不住一句一句地罵著:“上學時老娘那麽喜歡他他都要分手,現在回國了倒是來找我了,誰看了不說一聲風水輪流轉?”
“他當我是什麽啊,想都別想!”
好馬不吃回頭草,她才不會在一個坑裏跌倒那麽多次。
程見煙明白路芙為什麽心情不好了,想了想,她沒有順著她的話跟著一起罵葉頌維,也沒有為他說好話。
“阿芙。”她隔著桌子捏了捏女人的手,輕聲道:“跟著你的心意走就好了。”
“無論如何,你要做出讓你開心的選擇。”
路芙一愣,隨後強撐著的眼眶就有些紅。
“那要是…”她忍不住問:“怎麽選都不開心呢?”
這麽一問,程見煙就明白她心裏的矛盾了——她本質還是想和葉頌維在一起,但又不甘心,害怕再次被分手。
所以真真是拒絕也不開心,同意也不開心。
程見煙沉默片刻,給出篤定地回答:“兩個選項在心裏,肯定還是會有偏向的。”
“就算是49%對51%,也選更多的那個吧。”
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差距,卻也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能因為怕這個情緒,就因噎廢食。
這也是季匪教給她的道理。
程見煙覺得自己雖然是個老師,但在感情這條路上,季匪幫她的無疑是更多的。
所以她怎麽可能不去包容他這一點點的‘小性子’呢。
和路芙聊了一陣,窗外天色不知不覺的就黑下來。
冬季天黑的早,但現在也的確六點多快七點,晚餐時間都過了。
也不知道季匪回去沒有。
程見煙想著,低頭看了眼一直沒有動靜的手機。
和路芙告別,她打車回家。
一月份正是天最冷的季節,小區裏也沒什麽人,她把季匪的大衣披在身上裹的緊緊的,一路快速走回了樓裏。
站在空無一人的電梯裏,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悄悄。
程見煙又看了眼手機黑黝黝的屏幕,心裏控製不住的有些失落。
——但這情緒卻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然無存。
一梯一戶的戶型刷卡才能上來,電梯打開就是家門口。
而門口,蹲著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
季匪聽到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的動靜,本來垂著的腦袋立刻抬了起來。
琥珀色的眼睛灼熱,起身把人抱住。
程見煙幾乎有種被撞了一下的感覺,從身體撞到了心裏。
季匪修長的手臂抱著她,用全身的肢體語言在傳達一個信息:他需要她。
“你跑去哪兒了?”季匪的聲音有些委屈。
“我去找路芙了。”程見煙伸手輕撫他的頭發,聲音輕緩:“抱歉,你回來很久了麽?”
大門是密碼門,為什麽不進去呢?
“剛出去沒多會兒,我就後悔了。”季匪聲音悶悶的:“後悔不該遷怒你。”
那些情緒極端之下說出來的話,冷靜了不到十分鍾他就後悔了。
他確實不該用自己的思維去揣測程見煙——難道其他人都覺得他不如季釗,她就同樣會這麽覺得麽?
他應該無條件去相信程見煙的。
“抱歉。”季匪低聲道:“我隻是太沒自信了。”
“季釗出現在你麵前,表現出一副紳士又誠懇的態度,我怕你會覺得我不如他,真的很怕…你會被搶走。”
季長川,陶倩,季老爺子……所有人都隻喜歡季釗也無所謂,隻要程見煙喜歡他就行。
“傻瓜,誰會搶我。”程見煙聽的哭笑不得,鼻子卻酸了。
她伸手緊緊回抱著他:“我以後不會說他一句好話了,季匪,在我心裏,你遠遠比你哥哥強。”
其實這些話不是程見煙的風格,尤其是這句‘以後不會再說他一句好話’的幼稚言論。
可季匪是這樣的不安,所以她就算說了這種不像她風格的話,又能怎麽樣?
能夠安撫他的情緒,對程見煙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想原諒季家的任何人。”季匪抬眸,瞳孔微閃:“你不會覺得我很小氣?”
“不會。”程見煙毫不猶豫地搖頭:“這和我不會原諒房青是一個道理。”
原生家庭帶來的童年傷害沒那麽容易修複的,她從來沒有要求季匪那麽慷慨去當一個聖父。
她希望的其實隻是他不要繼續鑽牛角尖,不要一想起來季釗就會自卑。
最重要的,還是要學會自己放過自己。
程見煙捧著季匪低著頭的臉,主動親上去。
一下一下‘啾啾’的吻,像是在安撫什麽受傷的小動物。
季匪愣了幾秒鍾,很快就反客為主,摟著腰把人抵在大門上。
曖昧的水聲在寂靜的電梯間響個不停。
或許是等不及親吻這件事,兩個人都沒有急著開門進去。
季匪含著她的下唇,嘟囔道:“你去偷喝咖啡了。”
他‘嚐’出來的。
作者有話說:
季匪:和老婆吵架不能超過三小時,我會怕怕的!
其實每個人都會因為隱秘的軟肋而失態,這是兩個不完美的人談戀愛的故事,希望大家繼續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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