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可以不拚爹了?答案很簡單,那就是所有企業的地位都一樣、全社會沒有人再提“國有企業”的時候。這也是市場經濟的基本要求。可是,目前這在理論上還沒做到,實踐中就更是天壤之別了。
在所有企業的地位中,以國有企業尤其是壟斷企業與民營小微企業之間的懸殊最大。究其原因在於,我國的國有企業曆來定位模糊,不但政企不分,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已經成為國家供養的利益集團,這也就難怪會給市場經濟中所有企業一個平等的地位了。
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認為,政府的主要職責就是為企業搭建一個好的舞台、創造好的經營環境。過去政府總是把它認定的最好的企業扶著,稱為“慈父主義”。其實這是害了企業。一方麵,它對某個企業給予傾斜,實際上就勢必會打擊其他企業。也就是說,它扶的是一個企業,卻由此扼殺了成百上千個企業。另一方麵,這樣會使得所有企業失去創新的動力。正如諾貝爾獎獲得者諾斯所說的那樣,激勵的要點就是讓任何個人和企業對社會的貢獻,與它取得的回報相一致,否則就必定會逼著一部分人去“傍”政府,因為政府手裏有資源。所以吳敬璉說,政府一定要弄清楚自己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1]
2009年11月,在“國企、民企能否共贏”的經濟學人月度論壇上,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毛壽龍認為,我國國有企業已經成為國家供養的利益集團。確切地說,國家在過去為國有企業剝離了許多社會負擔,如社保養老、學校、幼兒園等,可是它們卻成了國內經濟不穩定的根源,而不是宏觀經濟的穩定器。[2]而這種情形過去在國外也是出現過的。
例如,在一些歐洲國家,原來鞋類主要是從國外進口的,後來就想這樣不行,萬一以後打起仗來軍鞋不能保證供應怎麽辦?所以就規定,以後鞋類不準進口,隻能讓國有企業生產。當然,現在這成了一個笑話。因為事實證明,國有企業生產的軍鞋質量越來越差,軍隊真要打起仗來反而沒什麽可穿的。在非洲,殖民地獨立之後搞了不少糧食安全政策,說穿了就是統購統銷,由國家成立的糧食公司壟斷收購、壟斷進口、壟斷出口,把什麽都搞死。可是你現在再去非洲看看,這種糧食政策就沒有了,因為這樣搞實在搞不下去。
我國的情形也是這樣。過去越是抓糧食安全,糧食就越不安全。倡導到處種糧食,即所謂的“以糧為綱”,哪怕房前屋後有一小塊地,都要種上向日葵、南瓜等等,恨不得把所有的樹都挖掉改種糧食,可是結果怎麽樣呢,依然不夠吃的。還有鋼鐵也是如此,“以鋼為綱”大煉鋼鐵,鋼鐵反而不夠用。後來不大煉鋼鐵了,我國的鋼產量全球第一。
除了這種國有企業的安全定位錯誤外,還有財政定位的錯誤。什麽時候國有企業效益不好了,國家的財政包袱就會變得很大;可是國有企業的效益好了又怎麽樣呢?以前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國過去提政企分開,砍掉了一批部委,目的之一就是要讓這些國有企業的財務和財政分開,虧了自己想辦法,不再成為政府包袱,同時也減少一些利用國家權力掙錢的機會。可是沒想到,2003年後國有企業的效益好了,當時全國的財政收入是3萬億元,而國有企業的盈利是1.6萬億元,所以就不知道這些錢怎麽用,於是引發了金融動**——道理很簡單:這些國有企業所掙的錢不應該是政府的,也不會給政府,所以隻能東奔西突,必定要在哪裏出點問題。就好比你要讓保姆給你掙錢,那你還要雇她幹什麽呢?
關於國有企業成為國家供養利益集團的事例,最典型的是煤礦。小煤窯是當地百姓致富的重要途徑,可是大煤窯是國有企業,與當地百姓就沒有多大的關係。煤挖完了,錢拿走了,工廠搬了,然後地就塌了,因為下麵被挖空了。而這時候的地上是不能住人的,隻能種樹,所以這國有煤礦一走就什麽都沒有了。所以能看到,凡是哪裏有這種大項目的,將來基本上都要成為那個地方本地化發展的重災區。這就與國有企業的定位不當有關。企業如果有親疏遠近,自主創業者也就沒法創了。
案例
不拚爹難以支撐12個月
對於赤手空拳的大學生來說,個人、家庭、企業、地區之間的巨大差異,使得他們的創業道路和創業目標懸殊太大。所謂“功夫在詩外”。
著名天使投資人薛蠻子斷言,“目前中國的現實是,一個年輕人,除非他家裏有特殊關係,否則絕大多數都不可能有資本維持公司運轉12個月。在中國,開辦公司的啟動資金越來越高,以前開辦一個公司幾萬塊錢就可以了,現在沒有幾十萬塊錢,想都不要想。”[3]
薛蠻子是有資格說這話的。早在1991年,他就投資25萬美元在創業初期的UT斯達康上,2000年UT斯達康在美國上市時,薛蠻子共獲得1.25億美元的回報,理所當然成為我國最早期的風險投資者之一。
這10多年來,薛蠻子可以說見證了我國創業環境的滄桑變化。他說,20世紀90年代末,搜狐的張朝陽、新浪的王誌東、網易的丁磊出來創業時,國內的創業環境還比較惡劣,正是得益於美國的風險投資,這三家公司才成為今天的三大門戶。
接下來,百度、騰訊、阿裏巴巴成了我國第二代創業大潮中的代表,基本上同樣是國外的風險投資。國內資本市場對這樣的商業理念和盈利模式不怎麽看得懂,所以很難接受,同時當然也缺乏資金退出機製。
而現在的投資基金領域,內資和外資已經平分天下,並且內資越來越占上風。但值得注意的是,國內的創業成本也越來越高。以股市中的創業板市場為例,雖然這為風險投資和創業投資的退出提供了渠道,可是其中一些規定並不適合創業型公司。例如,如果要按照連續3年都達到一定的盈利水平,那麽即使是亞馬遜公司也不可能在中國上市;可是恰恰相反,恰好是這樣的公司才是最偉大的創新型公司。
薛蠻子直言道,國內年輕人的創業熱情確實在逐步提高,每年有六七百萬的大學畢業生和上百萬的碩士、博士生需要就業,國家為此也出台了各種幫助大學畢業生自主創業的優惠政策,可是這些在他看來,“絕大部分項目實際上效率很低。”
為什麽呢?他認為,“為了工作而創業”絕對不應該成為創業的理由;“創業,一定是發現了一個沒有被市場滿足的需求”,才會吸引創業者去滿足這種需求的,決不應該是跟風。想一想也是,儒家的“儒”(人之所需)字不就點明了大學生創業的基本方向了嗎!
他認為,大學生如果真的想創業,就應該畢業後先到一個創業型公司去打工,觀察該公司在一步一步往前走時犯過什麽錯誤,為我借鑒。行業熟悉了,真正理解了市場需求,然後找幾個合作夥伴,各有所長,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團隊,這樣才容易取得成功。可實際上呢,許多創業者喜歡從事那些不需要大量固定資產投入的行業。可是殊不知,這些創業項目的門檻很低,做起來容易,要做大就難了。
薛蠻子認為,未來10年中在以下三大領域最容易出現偉大的公司:一是傳統企業的互聯網化;二是迅速提供標準化、規模化、整齊劃一服務的服務業升級(這方麵最典型的是“如家”快捷酒店);三是移動互聯網和社交化媒體。
而要進入任何這樣一個行業,都需要家庭乃至家族的有力支撐,單靠大學生個人及團隊難以企及。或許這就是他認為“中國年輕人創業若不拚爹難扛12個月”的最大理由。
1 吳敬璉:《政府“慈父主義”會害了企業》,載《南方都市報》,2012年10月9日。
2 毛壽龍:《國企定位模糊,變成國家供養的利益集團》,搜狐財經,2009年11月26日。
3 薛蠻子:《中國年輕人創業若不拚爹難扛12個月》,載《中國企業家》,2012年3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