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君臣兄弟三人,一坐便是一個時辰。
當中,也怕是身為長兄的皇帝趙奉稍為活絡自在一點。
另外二人,便在他的眼皮底下,假意迎奉,各自心懷暗胎,說著一些言不由衷的話語。
這當皇帝之人,自是知道二人過往恩怨,也隻當自己是個透明,聽不懂二人話裏的針鋒麥芒之意。但偶爾,見雙方話語間過於極端之際,會暗中扯開別的話題將其消融。
其實,趙煜早就看趙宗不太耐煩,若換了平日,立即讓人送客出府。可如今皇上在此,君不說走,臣又豈敢不耐?
“哎喲,皇上你看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點心也吃得不少,我們兄弟三人似乎很少如此在一起高談闊論過了。如果,能再配上一些有趣的節目,再把酒言歡一下,那可真是妙極啊。”
趙宗冷著的臉,陡然在沉寂的氣氛中,略有了一絲興色,同時,看著趙煜的樣子,也多了幾許挑畔。
誰都知道,趙煜母妃剛剛過世,整個王府正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而且下禁,府中上下三月不得飲酒。這時候,趙宗卻當著皇上的麵說要把酒言歡,這不是成心讓趙煜難堪嗎?
就在趙煜正欲發作的時候,卻見皇上也略有興色的讚同道:“也是,自朕登基以後,我們兄弟三人,便許久不曾好好喝過酒了,今日朕難得清出所有事務,前來此地尋得兩位摯親兄弟,若能飲上一杯佳釀,倒也是一大喜事。唉,隻可惜,時機不正,安太妃薨逝不久,剛入皇陵安寢,若此時在府中飲酒……”
“哎,難得皇上如此雅興,況且我們隻是飲酒,也並無冒犯之意,隻要把太妃娘娘過逝那份沉痛之心,壓抑在內心深處便可。三皇兄,你說是不是啊?”
趙宗有些陰陽怪氣的話語,使得坐立不動的趙煜手掌微微一緊,手中的玉瓷盞若非他控製得當,怕是傾刻粉碎。
“昭親王,這恐怕不妥吧!”徐長安的話,有些生冷的冒了出來,哪怕知道這裏沒有插嘴的份,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怎麽?你們想掃皇上的興致不成?”對方這一句,說得極為巧妙,明明是他提出來的荒唐之舉,現在卻拿皇上的威儀來做抵擋。
許長安蹙眉道:“屬下不敢,隻是……”
“好了,長安,安排下去,將十裏竹城外的百年佳釀取來。”
“安親王,這……”
“去!”
趙煜一揮袖,不再多言,但臉上的冷厲與嚴謹,是如此的讓人害怕。果真,趙宗,你此次前來,居心叵測,就是想在安王府興風作浪。
“還是三皇兄識大體。”趙宗得逞的回笑道。
趙奉拂了拂明黃色的袖袍,威儀不凡道:“三皇弟,你不會覺和是朕是有意對太妃不敬吧,朕隻是憶起昔日年少,我們兄弟三人總是藏於梅林之中偷酒暢飲,那斷無拘無束的歲月,似乎離我們已經離去太遠,現在想想,無比懷念往昔。”
聽著身為九五至尊趙奉的感慨,趙煜心中也有抵觸,當年的他們,親密無間……隻可惜後來……
當下,不在多想,隻是仰天一笑道:“皇兄,多慮了,今日你難得親臨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至於母妃,她能理解的。”就算是這樣說,但手心仍被他捏起了一把細密的汗,看著趙宗那熟視無睹的眼神,多了幾分冷意。趙宗,你今天給我的,我一定會加倍討回。
“既然你能這樣想,那朕就放心多了,一開始還怕你心裏藏有鬱結。”
“哪裏會啊,三哥是那麽大度的人。對了,有了酒,但三哥還沒有按排一點飲酒的節目,不是說,安親王府有一批絕色舞姬,其舞姬可媲美日月星辰嘛,平日裏,我與皇兄皆是慕名,卻從不曾親眼相見,不如今日……”
趙宗的話,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故意凜向趙煜的眼神,多了幾分快活自在。
趙煜看似平靜無波,但其隻有他明白,他的內心已如碧海翻騰。
“四弟,舞姬一事,還是……”
趙奉看出了氣氛古怪,正欲阻止,這時趙宗又道:“皇兄,難道你真不想看嗎?素日你,你政務繁忙,今天可機會絕佳啊……”
“絕世佳人,傾城舞姿,身為男人誰不想看,可是……”
就在趙奉左右為難之際,趙煜卻陡然起身,帶著一世孤高與清雅道:“那請皇兄前去月華閣,臣弟這便安排。”
“這……”
就在趙奉還想說什麽之際,趙煜就留下一個潔淨而孤高的身影,邁著細碎的步子,如一朵白蓮離去。
“皇上,走吧!”趙宗在身後,一聲冷笑,同時環手而立。
趙煜……想跟我鬥,你還不夠格。
“四弟,今日你與朕的要求,是否過份?”趙奉回頭,看著趙宗時,神情有些愧責。若換平日倒也無妨,可今日……安太妃才剛剛下葬……
“皇上,你想多了。其實,我們這也算是在幫他嘛,你瞧三哥多憂愁鬱結啊,要是有了舞妓和美酒助興,他就算再生氣,心情也會開暢許多。到時候,他就會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了。”
“是嗎?”趙奉俊朗的眉宇,不由一蹙,露出絲絲愁色。
“是的,皇上!”
……
離開前堂以後,趙煜古井無波麵無表情的走往玉軒苑……
這一路,雖然他並沒有言語一句,但渾身上下所充斥著的那種煞氣與冷色,卻令整個安親府都倍感不安。
此刻,沒有一人敢阻攔他的路,他所到之處,每個迎麵而來的人,皆如列兵般,自呈兩邊開去。
然,從另一端趕來的徐長安卻匆匆來了,雖去取酒,但對於方才的事,他還是聽說了。
眼下,整個王府,也怕是隻有他才敢,主動上前給這平日清雅高潔的安親王說話。
“王爺,至太妃娘娘重病臥榻時,你就遣散了府裏的所有歌女舞姬,這一時片刻,你上哪裏去給皇上和昭親王找舞姬啊?”
趙煜定了定身,神情有些陰寒的看著遠處,許久才道:“若是沒有可看舞姬,趙宗定又會從中作崇。”
“可是根本就沒有啊,不如,我們立即向皇上稟實,我想以皇上的仁慈倒也能夠體諒。”
這一點,趙煜何償沒有想過。
隻是,想到皇兄從不輕言對自己提出這些,一但提出,她便不好拒絕。再說,自己的母妃能如此順利入葬皇陵,卻也是皇兄暗中幫忙,若連這樣的小事也要讓他失望,再加上趙宗的巧言令色,怕是會讓自己與皇兄之間,產生隔閡。
“王爺……王爺……”
“長安,你去安派吧,接下來的,本王自己辦妥!”
“可……”
一個可字沒有說完,卻見白淨出塵的安親王,已經步入了玉軒苑內。忠心的徐長安,也隻能輕聲一歎道:“如此難題,他一個人倒是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