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送星遙到了二姨家,她們又搬家了。大上海對多少人造成巨大強烈的吸引力,人們不遠萬裏客走他鄉,不管過的日子多艱辛,咬牙堅持下來,為了賺錢,為了賺更多錢,漂泊流離的生活不知道他們怎麽能承受?我親愛的讀者朋友們,你們有沒有看到過,清晨之際,菜市場附近,一家人露天睡一席的情景?不知你們心裏會有何感,本人而言,心裏一直追問,這樣到底值得不值得?物質文明的流通對於整個人類發展幸還是不幸?

不管別人過怎樣的生活,自己有不變的快樂,這是愚蠢蒙昧嗎?

“沈星遙,你可算是來了,怎麽這麽晚?”聽到二姨從遠處傳來的高亢聲,她一直就是這麽豪爽的爺們兒樣子。

“嗬嗬,就是這個點了,也沒辦法。”

“我就走了啊。”表哥放下星遙,騎車回家去。

屋子裏隻有二姨和星遙兩個人,二姨夫不在,二表哥也不在。

“二姨,家裏怎麽就你一個?”

“他們在那邊,我們現在兩頭住,方便一點,今天晚上就我們兩個在這邊,你也是來得不夠巧,我們馬上又要搬到一處去,這兩天就在整理東西,你要是早來一些,晚來一些,那才是舒服。”

“怎麽又要搬家了?”

“出門在外,這個就是沒辦法,我們這已經算是好的了,你二姨爹認識好些個朋友,我們才不用交房租還能住到屋裏頭,你之前不也看到,好些個人就睡在大街上。”

“嗯,也是。”

“你晚飯吃了沒?我給你下麵條。”

“哦,謝謝二姨了,麻煩了。”

“你這個姑娘說話就是好笑,我給你下個麵條,吃就下,不吃就不下,這麽見外,我看你真是讀書讀得都呆掉了。”

“嗬嗬。”

二姨在裏麵廚房下麵,沈星遙一個人坐在床沿打量這個屋子,真是簡陋,二姨他們一直都是住這種即將動工拆遷的老屋子,連水電費一並省了。房梁都可以看得見,這不知道是有多少年頭的屋子,木板門,電視劇裏放上海灘時那種房子。進門,就是一張床,各種雜物亂七八糟擺在各個能塞得下的地方。

沈星遙進到廚房搭手幫忙,更不堪,一個水龍頭鏽死,不能用,另一個水龍頭下放水桶,往裏麵去又一個巴掌大的小空間,牆壁已經剝落得殘缺不全,有一個大的澡盆,八成可以在裏麵洗澡。

“沈星遙,來吃飯。”二姨下麵速度倒是快,已經把麵條端到外間床邊一張簡易木桌上。

沈星遙埋頭一麵吃,一麵聽二姨嘴巴絮絮叨叨講她的話。

“在外頭就是將就,隻要能賺到錢就好了。”

“在家裏麵,生活過得舒服是舒服,可是沒有這好多的錢賺。”

“這姑娘,話一直就是這麽少,怎麽不開口說話,這麽呆以後怎麽出社會。”

“麵條好不好吃?”

“行的,就是二姨這個麵我們學校也有,不過我們家那邊沒有人吃這種麵,都是自己擀的。”

“這個是水麵,在菜市場上就可以買到,南方人都是吃這個麵,和你們不一樣。”

“是不是不好吃?看你不怎麽吃了?”

“沒有,就是吃不下了,太多了。”

“吃不下就不吃,你要說嘛,”

“都已經煮好了,不吃怎麽辦呀?”

“吃不下就甩了,這個還有個啥,不吃你就說不吃,不說話真是呆的很。”

“哦。”

二姨起身端了剩餘半碗麵衝著泔水桶倒了進去,真是一點不心疼。

“去不去上廁所?”

“嗯,去吧。”

出門上了門鎖,那種在門板上有搭扣,再放一把鎖進去的門鎖,真是很複古。外麵的街道起了細細的小雨,路麵上還有白天裏殘留的破爛菜葉,跟隨二姨步伐曲曲折折拐了幾拐,真不敢相信這是上海-破爛。

大概如地理書上講,城市發展中的貧民窟問題很讓人頭疼,現在沈星遙處在的地方當是大上海的貧民窟,極其不喜歡到了的這個廁所,地麵上全是水,到處感覺濕漉漉的樣子,進門處還有大叔。

幹淨整齊的地方濕潤恰若玉石,卑汙破爛的地方潮濕好比沼澤。大上海在某種意義上統一了這兩種屬性,如此一說,剛好想到,雨果《悲慘世界》裏對於地上地下兩個巴黎的描繪,真是異曲同工之妙,看來世界上的城市總也相似。

沈星遙和二姨躺在一張**睡覺,怎麽想著都很滑稽的心情,二姨拿起電話和一個大概小老板的人說了些奉承話,二姨一反常態帶著爽朗笑聲的話語聽在星遙的耳朵裏咋就那感覺不舒服。

燈熄了,定定望著天花板,沈星遙心裏一遍遍反複想起二姨見到自己之後說的一口一個“呆”字,不管她怎樣說,星遙不說一句話,笑笑了之,說她呆的人都是她眼裏的大俗人。

太煎熬,沈星遙明明就說不要來二姨家,媽媽非要一遍遍不同意:“親親的二姨家,你怎麽就不要去?招你惹你了,你不要去,還有你這樣的人,你上大學,你二姨還拿錢給你,你們就是一些白眼狼。”

“行了,行了,我去就成了,媽,你別說了,我去呀。”沈星遙隻是為了媽才來到她們家,媽卻從來不知道沈星遙提到二姨家脾氣為什麽乖戾到這個程度,這個世界上誰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她有多苦,誰又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