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褪去婚服,紀瑤打開已經捂暖的被子,拍了拍床,懷恩順勢睡了過去。
“你會後悔今天這選擇嗎?”
或許,懷恩是想問或許她會不會也想過平常夫妻生活。
“那可說不準。我要是遇到一個又溫柔又清秀又有錢又有權又愛我又喜歡羨君的男人,我說不定就變心了。到時候如果你抱著我痛哭不讓我走的話,我也許能考慮考慮。”
懷恩撫了撫紀瑤的臉,她竟然也會同自己說笑了。紀瑤抓住懷恩摩挲的手放在她腰上,自己湊近了著,鑽進了懷恩的懷裏。他們之間什麽都不用做,彼此之間的默契,早就比男女之情、**更恒久。
第二日晨起,紀瑤剛睜開眼睛就看到懷恩已經端正的坐在房間裏了。見紀瑤醒了,趕緊讓她起床。紀瑤是有起床氣的,嘴裏直嘟囔,懷恩隻當聽不見一定要她起來。
“我又不用當值,你非折騰我做什麽。”
紀瑤一邊穿衣服一邊不走心的抱怨著。
“我待會要去直房,但是有些話昨晚忘記和你交代,所以就辛苦夫人早起了。”
懷恩拱拱手,做出賠禮的樣子。
紀瑤以為隻是要說幾句話的事:“我可以躺在**聽嗎?”
懷恩沒有猶豫,回道:“也不是不可以。”
懷恩從桌子上拿了一個盒子到紀瑤身邊,把鑰匙交給了紀瑤。
“你打開瞧瞧。”
紀瑤打開盒子,裏麵有幾個夾層。第一層隻放了一對玉鐲子,紀瑤拿起來看了看懷恩,問他:“這是送我的?”
懷恩笑著點頭:“試試大小。”
紀瑤縮起拳頭,兩個鐲子順利的戴進去了,不大不小,像定製的一樣合適。
“你什麽時候量的尺寸?”紀瑤好奇,她們雖然呆在一起挺久了,但是肢體上的接觸很少。
“沒有量過,我估計的。”
紀瑤在心裏默默的想到,不愧是彈琴的人,心裏就是有譜。
紀瑤晃了晃胳膊,很滿意這個禮物:“那我就收下了。”
接著又打開了第二層,這一層是一些銀票。
“這些錢是我這麽多年攢下的俸祿,不多但是都在這,以後就由你來保管了。”
他這是要將身家托付給自己呀,紀瑤到這個份上才意識到,瞬間抖擻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懷恩。
“你都給我拿著,我若是有歹心你可就什麽都沒了。這責任重大的,你還是自己管吧。”
“我若是對你連這一點信任都沒有,又何必成親呢。”
他管這些叫“一點信任”。那她也一定盡全力成全這份信任。
“最下麵的一層你也看看吧。”盒子一共三層,還剩下最後一層沒打開。紀瑤抽開最後一層,裏麵鋪滿了房契。
紀瑤再一次被震驚,懷恩日常的穿著可一點也不像有錢的樣子,更不像會受賄的樣子。
“你,你也以權謀私嗎?”
“你在想什麽呢,這些大多數是皇上賞的,也有太後貴妃和廠臣或賞或送的。”
司禮監有批紅權,而真正掌握批紅的隻有做秉筆和隨堂的少部分人,懷恩就是那少數手握實權的人之一。既然是替皇帝分擔內務,做的好了,碰上大事了,少不了賞賜。有些人還會酌情邀功請賞,例如王芝。懷恩並不注重錢財,所以他的這些家產並不算多的,但是皇家的賞賜,凡是有的,都是絕好的鋪子。
“胭脂鋪子,成衣鋪子,幹貨鋪子,茶館,樂器鋪子,玉器鋪子…你原來不窮啊。我還以為你買個鐲子破費了,原來你擁有一整個玉器店,就是東家去店裏隨便拿了一點東西。”
雖說紀瑤生在鍾鳴鼎食之家,但是父母給自己留下的產業都是交給叔母打理,她並不經手錢財。在小到大雖然衣食用度從不缺的,可從來沒有管過錢。來到京城後,她更是不便去照顧雲城的那些商鋪田畝,每月的俸祿也夠花,連問家裏要錢的口都沒開過。所以她這些年,她從來沒有大手大腳的花過錢。原本以為懷恩也是和自己一樣的,甚至還不如自己,至少她是有錢不花,而懷恩沒有根基與家業的,隻會更差吧。真是做夢沒想到,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原來也攢了不少的富貴,倒是她小瞧司禮監的權與利了。
“我從不去鋪子裏拿東西,拿了賬房先生不好對賬。鐲子是我托人從昆岡買的玉石,找了位蘇州的師父做的。”
玉出昆岡,昆岡的玉石質量最好,無論是色澤還是質地都是上乘。蘇州的玉雕舉國聞名,再挑不出第二處比它好的。
“你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你這麽有錢,我該不會是你第十八個夫人吧?”
紀瑤真是看不出來,至少她從前隻覺得懷恩和她一樣在內庭當差。秉筆的位置雖然顯眼,但也不是一司之首。她好歹也是當過內藏庫掌事的人,和懷恩內裏的差別竟然這麽大。
“沒有的事,最後也就這麽點你不知道的,現在也知道了。再說了,我這一輩子,本無意沾染婚姻之事,現有了你,我就知足了。”
懷恩這話說得太過懇切,紀瑤都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過咄咄逼人了。她不是個矯情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懷恩的心思。隻是心裏不踏實,開始說胡話了。總之,以後她不亂戳別人心窩子才行。
清點好了商鋪銀子的數目,懷恩就先走了,紀瑤拿出一個冊子,把各個名錄都寫好留檔。
懷恩休了幾日,今晨銷了假去直房批紅,王芝輪值在禦前。隻是昨日酒喝得有點多,早上起來頭昏昏沉沉的。
“來人。”
王芝昨夜親自出宮送紀珣回家,誰知他連家門都不記得。他隻好把人帶到了自己宮外的私宅休息。等到了宅子裏,一個爛醉不醒,一個半醉半醒精疲力盡,都沒洗漱,直接躺一張**睡了。第二天醒來,王芝睜不開眼睛,也沒力氣穿衣洗漱。屋外常年侍奉的家仆聞聲進屋來,準備伺候王芝起床。可是剛進來就瞧見了一些不該瞧見的畫麵,趕緊退了出去。
紀珣昨夜睡到半夜,熱得不行,在夢裏就把衣服都脫了,扔的到處都是。王芝比他稍微好一些,還剩一件裏衣。家仆一進來就看見**躺著的兩個人,還有滿屋子的衣服鞋子。腦子裏的畫麵在那瞬間就開始瘋狂運轉,直到他覺得非禮勿視茲事體大,趕緊趁主人家沒瞧見自己趕緊退了出來。
王芝分明聽到有人推門,卻遲遲沒等到人來,奇怪的又喊了幾聲,還是沒人過來。無奈之下他自己揉了揉揉眼睛,準備下床找人。誰知剛一睜眼,自己也嚇一跳。
“我去!”
這人什麽情況,他睡覺就睡覺,怎麽把衣服都脫了。他再看了眼自己,身上也隻有一件裏衣還沒係帶子。頓時腦子裏叮的一聲響。
“不會的,不會吧。我可沒有那種癖好。”
可是看到自己的衣服和紀珣的衣服亂丟在一塊,又開始懷疑自己。
這時紀珣終於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看著一臉迷茫的王芝說了一聲“早”。
但是很快他反應過來,為什麽自己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會是王芝呀?
“這是哪啊?”
是啊,他這是在哪啊?紀珣一點也想不起來昨晚喝醉後的事情了。
王芝根本不想理他,他滿腦子都是驚措。
“問你話不吱聲,還抓著我衣服,你幹嘛呢。”他從王芝手中把衣服一把拽過來若無其事的穿上了。
王芝嚴重懷疑這人人品有問題。
“紀千戶,你一睜眼,這樣亂糟糟的畫麵,你難道不想解釋解釋或者問我要解釋嗎?”
紀珣不以為然,他們全家的男人都有**的習慣,若是睡覺前沒脫衣服,半夜也會在夢裏全部吧啦掉。他早就習以為常了,曾幾何時他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這樣,直到他來了京城和錦衣衛的同僚們住一起後才發現,像他這樣睡覺的人有是有,但很少。
“你說我**的事啊,頭回看見是吧。以後見多了就習慣了。”
還見多了就習慣了,王芝一輩子不想再碰上第二回了,氣憤的吼道:“你是野人麽,不穿衣服睡覺。”
紀珣大早上被一頓罵,也沒好脾氣,指著他說:“你自己還不就披了一件單衣,帶子都沒係上,和我有什麽區別,簡直五十步笑百步。”
“我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昨晚就該把你扔街上,讓野狗咬死你。”
外麵站著的仆人也不知道裏麵二位怎麽就從如膠似漆變成了仇人見麵。本來還守在門口觀察一下局勢,見火藥味四起趕緊溜了。反正主人家很少回來住,也沒瞧見是誰伺候在外邊,等他下回來早忘了,他才不要進入觸黴頭呢。
王芝和紀珣各自穿好衣服,一個趕緊進了宮,一個回北鎮撫司。
有人歡喜有人憂,王芝和紀珣雖然吵了好大的架,可紀瑤和懷恩可是新婚頭一天啊。
從前紀瑤覺得日子酸澀苦悶也就罷了,如今倒是有一些苦盡甘來的意思。她把紀羨君喂飽了之後,就丟在搖籃裏讓他自己瞧房梁了。她來到書房拿出很久之前懷恩送她的一個箋花小楷本,硯了墨在麵皮上寫了幾個娟秀的小楷“安樂堂雜記”。
“壬寅年,夏五月二十一日。吾與夫懷恩結同心於安樂堂,攜幼子羨君,以全終身。”
“壬寅年,夏五月二十二日。晨起,懷恩贈對鐲示恩愛,並以身家相托付,吾感念其真心,此生定不辜負。”
女子嫁人便是另一番天地,紀瑤在安樂堂遇見懷恩的那一天,她的另一番天地就已經來臨了。如今這個結局,她非常滿意。她想把這難得的幸福用筆記下,隻期盼這種日子能長久一點再長久一點。
自從紀瑤開始寫《安樂堂雜記》,日子就算平淡,也每天都要記上幾筆。而紀瑤寫的最多的就是今天懷恩多晚多晚才回來,紀羨君整天整天的睡。
偶爾能見紀珣和王芝來,但是他們也不知道怎麽了,都是各來各的,還忍不住的朝自己和懷恩吐槽對方。紀珣更是過分,每次都抱著紀羨君警告他不要喜歡王芝,不準衝著王芝笑。
紀瑤瞧著這兩人是越活越不成器,跟小兩口鬧脾氣似的。說起來也都是拿朝廷俸祿的人了,還這樣幼稚。她雖然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可紀珣是她的弟弟,沒有不關心的道理,也怕他在外邊受了欺負委屈的沒個人說的。
懷恩常常開解紀瑤,讓她放寬心。旁人不知,他還是知道王芝為人的。吵歸吵鬧歸鬧的,但是王芝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不會真欺負紀珣。
“壬寅年,夏六月初一,天氣炎熱。小兒啼哭不止,吾躲書房求清閑,懷恩苦命照顧小兒。”
紀瑤在她的雜記本上又添了一次筆。今天懷恩不忙,很早就回來了。很不巧的事,碰上紀羨君作妖子,一直要人抱。天氣熱,抱一會就渾身是汗,紀瑤受不了就把他扔**,讓他自己哭去。懷恩舍不得孩子哭,再熱也抱著。
本以為小孩子突然粘人隻是個偶然,但是過了很久以後,紀瑤回想起來,才明白孩子是感覺到了什麽,知道這樣被父母抱在懷中的日子不多了,才一刻也不肯鬆手。可等紀瑤明白的時候,一切都過去了,她再也不能把紀羨君放在身邊,隨便抱在懷裏。
“嘭!”
抱竹苑剛剛翻新的大門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被踹開。紀瑤在書房寫字,被一聲巨響嚇到。懷恩在臥室陪著孩子,剛剛睡的香甜的嬰兒,根本沒聽過這樣的的動靜,立刻啼哭起來。懷恩趕緊把孩子抱在懷裏。
紀瑤筆丟一邊,跑出來瞧怎麽了,隻見有一個身穿內監服飾麵色鐵青的人衝了進來,手裏還提著一根長棍。那人的衣服上都是汙漬,頭發淩亂不堪,滿嘴胡言不知所雲。
“你是什麽人?”紀瑤本想質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