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酥的態度桑中能感覺到,商築自然也能感覺到。

此刻想說的話直接咽了回去,冷冷地看著佔酥等著看她又想耍什麽花樣。

佔酥確實很生氣,而且一刻也忍不了。

她留下佔懷柯在宮裏是因為信任商築,相信商築會照顧好他。她也知道無論是宮裏還是民間對於佔懷柯,甚至是她與佔懷柯的親近肯定會有流言蜚語。商築控製不了這些傳言也是正常,但至少不會讓傳言傷害到懷柯。

可她如何也想不到,回宮後竟然會看見佔懷柯被人潑熱粥羞辱的場麵。

“懷柯入宮以來你的暗衛一直就守在他附近,從未離開過,為什麽偏偏今日趙霽霽過來的時候他們不出現?這些宮女太監能被收買,難不成你的暗衛也被收買了?”佔酥紅著眼眶上前走了一步,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抖,“商築,你想試探誰?”

無思和桑中對視了一眼,又用餘光默默地瞥向了商築。

自家主子沒開口說話,他們自然不好插嘴,這氣氛太致命了,早知道當初就留在東夷了,回來這裏做什麽?

至於趙霽霽在內的其餘一眾宮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了,他們算是看明白了,這個韓青霄確實是個瘋的。她不想要命,他們可還想活著,她要死就自己去死,別拖著他們一起下水。

“你要砍我腦袋嗎?”他們心裏正暗自腹誹著,就聽見那瘋女人還真開口問了這麽一句,瞬間將頭埋得更低了。

“你如果不打算砍我腦袋我就先走了,我累了。”佔酥說完就也不顧在場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那我們——”趙霽霽抬頭正想有樣學樣,結果剛說三個字就對上了商築冷得能凍死人的眼神,瞬間又將腦子縮了回去。

她心裏挺不服的,她的父親是大將軍,而韓青霄不過是一個前六部侍郎的庶女,長得也是普普通通的,這位東夷的新皇究竟看中她哪裏了。

可她再不服,卻也不敢跟韓青霄一樣拿命去賭,隻好忍下不痛快在心裏默默詛咒著韓青霄。

“你過去跟她接觸過?”趙霽霽正在心裏罵著韓青霄,忽然就聽到商築冷冷開了口,瞬間眼睛一亮,楚楚可憐地抬了頭。

······

佔酥離開禦花園後就去崔悅宮中找佔懷柯了。

佔懷柯已經換好衣服也吃好了飯,這時候已經蜷在**睡著了。

“沒事吧?”崔悅問了一句。

佔酥笑著搖了搖頭,隻要她堅持自己是借屍還魂,隻要有那麽一絲可能,商築就不會殺了她。

“沒事就好,那我先出去了。”崔悅說著便帶人離開了,隻留了佔酥和佔懷柯在屋裏。

佔懷柯正背著身蜷縮在角落裏,本就小小的一隻此時更是隻占了床的一角。

佔酥脫了鞋上床側躺在了他身邊,拿手輕輕邊拍著他邊說,“懷柯,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擔憂與顧慮。”

“姑姑相信商築叔叔,但是姑姑不能要求你也立刻相信他——甚至是相信我。”

“所以你依舊可以保留著你的疑慮與戒心,一直到你可以相信我們的那一天。無論怎麽樣,姑姑都會陪著你的。”

“今天的事姑姑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了。”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是熟悉的東夷腔調。

佔懷柯看著棕色的床欄,本就柔軟的唇瓣被咬出了深深的印子。

豆大的淚珠已經浸濕了左臉下的床單,他想起過去在家裏的時候總纏著乳娘講的那些故事。

父皇和皇祖父總是沒空理他,所以乳娘說姑姑小時候天天坐在父皇肩膀上摘花逗貓的時候他總是很羨慕。

乳娘還說姑姑在他出生後天天抱著他哄他睡覺,可他已經不記得姑姑長什麽樣子了。

不過宮裏人都說姑姑是東夷最好看的女人,宮裏其他人也都和父皇還有皇祖父一樣,十分想念姑姑。

他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自己沒有姑姑好看和可愛,所以父皇才不會像對待姑姑一樣,也讓他坐在肩膀上去摘花。

不過乳娘又說,如果姑姑還在宮裏,一定是那個最寵他的人。

他問乳娘,自己什麽時候可以見到姑姑呢?

乳娘說得先等及冠了,然後娶了親,這樣姑姑就有機會回東夷了。

可是及冠太久了,還有好多好多年,所以他偷偷攢了很多錢,想著等大一些,再大一些,他就來元國找姑姑。

現在他終於來了元國,可是再也見不到姑姑了。

身後的女人還在輕輕拍著他,嘴裏哼著熟悉的調調。

她唱歌可真難聽啊。

佔懷柯的眼皮漸漸鬆弛,仿佛又回到了繈褓時候。

他看見一個笑容明媚的女子正在低頭逗他,語調中帶著調侃與捉弄。

陽光在她身後,將她包圍在一片金黃色的光芒中。

佔懷柯很努力地想要去看看她的模樣,可再怎麽努力眼前依舊模糊一片。

“剛剛才睡著,你就別鬧了,待會又醒了。”有人在說話,似乎是父皇的聲音。

“醒了正好,可以陪我玩。哎呀我家小懷柯長得可真是可愛。”又是那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然後有人用力親了他一大口。

“醒了就該哭了。”

“會嗎?”

“不然呢?”

“我長這麽好看,他醒了看我還來不及,會哭嗎?”

“我看我還是再去找下父皇吧,我兒子要交到你手裏,不定會長歪成什麽樣子。”

“別啊,別嘛,皇兄~~我真的能照顧好他,我都答應皇嫂了。”

“就算我不行,我宮裏不是還有那麽多嬤嬤和宮女嘛。還有阿簇她們,誒,花花,你能照顧好我家柯兒是不是。”

“好皇兄,皇兄你最好了~~~”

“佔肆!你要不給我照顧,我就,我就,我就咬你兒子!”

“佔酥,你都幾歲了,還撒潑打滾?”父皇的聲音很是無奈。

“我不管,我這就咬你兒子!心疼死你!”那女人說著就咬住了他肉乎乎的臉頰。

佔懷柯隻覺得一陣痛意襲來,他不由地捂住了胸口,感覺說不上來的難受。

他忽然在想,若姑姑真的還活著,見到如今的局麵,她的心裏又該多無助,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