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曆五零年冬,長達三年期的原元國官員禁宴令忽然被取消。不日,現夷國皇城傳來帝後即將大婚的喜事。

原東夷皇城此時已是張燈結彩,皇宮內更是紅火一片。

就連華黍的那個小草廬此刻也掛滿了紅綢與紅燈籠,庭前朱砂與落雪交相輝映,很是好看。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三梳,三梳——後麵是什麽?”華黍停了手中的動作,低頭問佔酥。

“多子又多壽。”佔酥對著鏡子中的華黍笑了笑。

“哦對,多子又多壽,多子又多壽。”華黍嘀咕著,重新又舉起了梳子開始嘀咕,“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好了華神醫,你再梳下去我青霄妹妹的頭都要被梳禿了。”崔悅從門外走進,脫下大氅拍了拍身上的雪後笑著走到了兩人身邊,阻止了華黍的動作,“離大婚還有幾日,華神醫不必太過緊張。”

“這流程真是有夠繁瑣的,比我做毒藥還要複雜。”華黍嘀咕著已經拿著梳子坐到了一旁,嘴上仍是喋喋不休著那梳頭令。

佔酥笑著起身按了按自己的腦袋,微微鬆了口氣。

她的頭皮都快被華黍梳麻了。

“真好看。”崔悅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身上的大紅嫁衣,看了又看,嘴裏也跟那華黍一樣,隻會說一句話了。

嫁衣確實很好看,金絲勾勒,暗紋隱動,既有皇後的大氣,又有獨屬於佔酥的那份靈動,穿在她身上格外合適。

“聽說咱們陛下準備這套嫁衣準備了二十三年,如今一看,確實也隻有這樣的婚服才能配得上我們的大美人。”崔悅笑著勾了勾她的下巴。

佔酥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臉上浮上一陣紅暈。

“這嫁衣確實已是十分好看,花紋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隻是可惜了你之前在繡的那對比翼鳥,那栩栩如生的模樣若製成成衣,定也十分動人。”崔悅又是細細打量了她這件婚服,隨後感慨道。

“繡上去了。”佔酥笑著牽過她的手,帶她走到了床邊,**竟是也疊著一套嫁衣。

那嫁衣的樣式與佔酥身上這套截然不同,少了一分大氣與靈動,但多了一絲溫柔與端莊。

“怎有兩套嫁衣?”崔悅略有些驚訝。

“這套是青霄自己做出來的,上麵的刺繡都是她設計的。”華黍也已經走了上來,幫著一起展開了這件嫁衣。

“嗯~”崔悅點了點頭,大致也明白了,應當是佔酥和商築分別準備了一套嫁衣,如今叫她過來大概是想讓她幫著出些主意。

正打量著兩套嫁衣想著哪套會更合適,忽聽見佔酥開了口,“這套是你的。”

“我的?”崔悅略一愣,麵上滿是驚訝。

“你和無名的。”佔酥重複了一遍,將嫁衣攤在**,微微退開讓崔悅看。

那上麵的花紋都是崔悅看著佔酥一個個繡出來的,有些她當初還以為是給佔懷柯的,有些則是佔酥纏著讓她幫著繡的。

她繡了一整個秋季和冬季的刺繡,如今都在這套嫁衣上,而她說,這是給自己的。

“青霄。”崔悅開了口,聲音有些哽咽,“你的心意我領了。可我與無名,此生已是——”

“悅姐姐。”佔酥打斷了她的話,將手覆在她手上,“是你與無名,不是清河郡主崔悅與清國將軍後人。”

崔悅再次一怔,麵露驚訝地看著她。

“清河郡主必須留在宮中,留在帝王身邊,如此無論是帝王還是清河軍都能放心。若,我們留一個清河郡主在宮中呢?”佔酥的手微微用力地抓著崔悅,似是想給她無限勇氣與力量,“我可以不是佔酥,你也可以。你願意嗎?放棄名字放棄身份放棄一切前塵往事,成為另一個人。”

“可,可誰來做這個清河郡主?”

她自是願意的。可這既無處可逃又藏不住一點消息的高牆內,誰來做這個不能死也不能離開的傀儡呢?

“無痕。”

“無痕······”崔悅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啊,塔樓上的那位?”

“嗯。”佔酥點了點頭,“無思已經跟她溝通過了,她同意了。”

“這是她托無思帶出來的信。”佔酥將信交到她手上。

信上隻有一行字,“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

憐取眼前人。

“你過幾日便以傷心過度而看透紅塵之名住到塔樓裏去。我與商築成親的當日,皇宮側門也會打開,無名會帶著迎親隊伍前來迎娶塔樓中的無痕。皆時帝後大婚,全天下的人都將會盯著我和商築,沒有人會留意到你們的離開。”

“隻是你們離開皇城後,怕是也回不了清河郡,那裏能識得你長相的人太多。你們可以去元國又或是去西延城,那裏有我的一個朋友,如今已是天下首富。你們拿著我的玉佩去找他,下半輩子可衣食無憂。”

“去哪都可以。天下之大,何處不容人。愛人相伴,何處不成家。”崔悅流著淚握住了佔酥的手,“可我若是以這個名義離開,你和陛下的聲譽將大大受損。清河軍雖不至於為此而反叛,但心中也必有怨懟。”

而此事若留於史冊,後世怕是隻會指責商築拋棄發妻,佔酥魅惑君主,最終害得她在塔樓寂寥餘生。

“我可以抱恙,如此進塔樓養病也是合理。之後再喬裝離開便是了,你們大婚,皇城有誰離開也不會有人注意。”崔悅提議。

“如此,華黍便不能離開了。”佔酥搖了搖頭,否決了她這個提議。

以生病的理由進塔樓那便必須得有大夫時不時去看,而除了華黍,其他的大夫他們不能全然相信。

“那就隨便找個人扮大夫——”

“悅姐姐。”佔酥打斷了她的話,“你不想和無名有一個婚禮嗎?”

一個雖然繁瑣,但可以接受一切祝福,傾訴一切愛慕相似的儀式。

“這下我得梳兩個頭了。三梳梳到頭,多子,多子,多子什麽來著?”華黍念叨著拿著梳子又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