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然大驚,“這曲長歡是瘋了嘛?”

齊嬌莫名有點腿軟,“她不會來真的吧。”

宋子嘉依舊不信,“難不成還真敢從我們身上碾過去!”

旁人都在一個勁的喊著躲開!

趙清然和齊嬌在那馬蹄子一揚的時候早跑了,但這宋子嘉真是犯軸無動於衷。

眼睫都在顫抖,還心裏還想著她不能,她不敢,就曲長歡那懦懦弱弱,任人欺負的性子怎麽可能敢這麽做!

可當那馬蹄子都要直接對著她臉踩的時候,宋子嘉發現這人是真敢!

“曲長歡!”

破音的一聲驚叫!

就在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暗衛出動,直接將人拎小雞似的甩在一邊。

但終究是沒逃過馬車卷起來的灰塵,被甩在地上,宋子嘉捂著胸口一個勁的咳嗽著,看著車軲轆越走越遠,小腳甚至害怕的開始**。

曲長歡……她怎麽能……

就在馬車逐漸遠去的時候,側窗的簾子緩緩的掀起一角,那一雙目光看向酒樓二樓那雍容華貴的女子,微微的勾唇還帶著玩味。

那眼神就像是在說,拿一些無知少女拿出來當擋箭牌,你隻有這點本事嗎?

這是在激怒,檀雲淺很清楚,此刻攥緊了拳頭,也回了個挑釁的眼神回去。

“曲長歡,你等著。”

你覺得逃得了這一劫,你逃得了下一劫嗎?

今日你出了這公主府,你就回不去了!

馬車繼續往前行走,青鳳隻瞧那修長纖細的手指微微一收,那側窗的布幔便落了下來。

但殿下堅定的光芒和運籌帷幄的笑容卻依舊,不知怎麽他突然便有了一種時間流逝的恍惚感。

西郊是比較京城內部最荒涼的區域,一般隻有趕著去京城裏擺攤的小商販,會集聚在這裏的生活,便形成一個又一個的聚落。

馬車的目的地很顯然是其中一個,精準無比的馳往西南方一個人口還比較密集的一處。

華麗的馬車緩緩的使入大道,引得不少人的圍觀。

而此刻一座打鐵鋪子的麵前,一位鬢角雖然有些花白的老人,卻依舊**著膀子在火熱的鐵爐麵前,用力的打著手裏的鐵片。

誰都知道這打鐵鋪子的老頭不好惹,也不知道從前是做什麽的,除了他的小徒弟之外,反正對誰都是凶神惡煞的。

但一瞧這位凶神此刻似乎越打越凶狠,一看就是他們家那小崽子又出走了,此刻正發脾氣呢。

鄰居當即湊近寬慰,語重心長,“這小孩都這樣,張老頭你隨他去,在外麵多吃幾個苦頭就好了。”

卻隻得到老頭涼嗖嗖的一個眼神,大吼道,“要你管,醃你的鹹酸菜去。”

鄰居罵罵咧咧的走了。

張老頭卻依舊吹著胡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手裏的烙鐵。

終於旁邊有人在議論,說今兒個這地方來了一趟極其華麗的馬車,也不知道是哪位貴人來了他們這小地方。

打鐵的聲音很大,可也擋不住周圍的人都在好奇,但張老頭不關心這個,抬頭看了一眼快要落下山頭的太陽,就更是煩躁。

就在此時,那馬車出現在眾人視野裏,周圍的聲音更加大了,老頭這才往後一瞧,那馬車的確如他們口裏所說的華麗。

但老頭一眼就看出來這馬車華而不實,就是一個好看,當即分外的嫌棄,這些人就愛搞這些個花裏胡哨的。

但嫌棄著嫌棄著,那馬車居然直接落在了他麵前?!

青鳳率先下車,瞧了一圈這裏的環境,才掀開簾子,輕聲道。

“殿下,到了。”

眾人早就好奇這來的到底是誰,紛紛伸長了脖子,便隻瞧那馬車裏先是伸出來一隻手,頓時深吸了一口氣!

膚白如凝脂,是他們見過的最好看的手!

眼神更是一動不動的盯著,緊接著就是藍色的衣衫,她頭低著看不清臉,帶著的是一看就很昂貴的朱釵。

等到曲長歡整個人從馬車裏出來的時候,耳邊就是一陣斯哈聲。

此刻已經接近傍晚,太陽就那麽迎著她,直晃晃的掛在山頭,曲長歡瞬間被入眼的陽光,刺的有些睜不開眼。

半眯著眸子,轉了身,這才將眼前所見場景映入眼簾。

許多人將馬車和一個打鐵鋪圍在了一起。

而麵前的打鐵鋪隻是用幾個簡單柱子支棱起的棚子,鐵爐的火熱燙的空氣都在扭曲。

站在門口的人隻是鬢角花白,看起來是上了年紀,身子骨倒是強健,光著膀子露出古銅色的皮膚。

這一瞧,青鳳率先察覺到不對勁。

自己正扶著的手,似乎更加抓緊了些。

“殿下……”青鳳垂眉。

但實際上曲長歡掩飾的很好,除了青鳳之外,眾人能瞧見的隻有那眉眼彎彎的少女,藍衣如許,簡直叫人挪不開眼。

老頭將身上的汗巾打在搖搖晃的竹椅上,語氣十分惡劣,“看來是找老子的,幹什麽?”

旁人都被這凶惡的語氣嚇了一跳,曲長歡倒是連眼神都沒動一下,隻是道。

“聽聞京中有一鐵匠,善利器,這不趕過來想求一把削發如泥的軟劍。”曲長歡言笑晏晏。

老頭頓時連個眼神都不想給,“不給。”

“為什麽?”

老頭臉色就是雷公樣,沒耐心道,“你個臭丫頭片子,說不給就是不給了,還為什麽,沒有為什麽!”

這人嗓門賊大,而且麵露凶色,要是換一個人,準得直接被嚇哭。

但曲長歡依舊在笑,“如果非要呢。”

老頭冷哼,將手裏的錘子直接一甩,發出砰的一聲,然後伸長了脖子,往前一拱。

“那有本事把老子頭砍了去!說不給了,還非要,真是腦子犯抽,哪裏來的滾哪去!別在這裏礙眼!”

“放肆!”

青鳳哪裏能容許旁人這麽說他殿下的,差點一個拔劍,卻馬上被按下。

老頭看到這一幕,直接往前一走,壯碩的身子撲麵就傳來一陣壓迫感,“喲,這還打算怎麽著逼著老子幹活呢。”

“你知道這是誰!”青鳳死死的盯著他。

老頭往前一個挺胸,“管你丫的是誰,就算是皇帝站在老子麵前,讓老子打鐵,也得看老子願不願意!”

這人梗著脖子生死不怕,青鳳被壓著怒氣不讓動手。

這般劍拔弩張的畫麵,旁人是嚇的要命。

曲長歡卻隻是定定的瞧著他,隻覺得突然時光穿梭,一個十八歲的年輕男子與麵前這鬢角有點發白的人無限重合。

他落在河裏,手裏抱著他已經戰死的夥伴,另一手攀著岸邊,雙眼紅彤彤的。

河裏暗流激湧,險象環生,而他九死一生。

她要救他,可當時她年紀太小了,雖然武功卓越,但隻能拎得起一個人的重量。

她要他放手,畢竟活人總比死人重要。

但是他不願意,太強了,梗著脖子怎麽也說不通。

後來沒辦法,她隻能放手一搏,拚了全力,最後她高燒三天,但他卻跟了他十二年。

她記得登基大典的前一晚,他還站在她的殿裏,喜上眉梢,得意洋洋的。

“殿下,臣這輩子就不打鐵了,回去娶個媳婦兒,生個大胖小子。”

卻沒成想,這再一見麵便是三十年後。

老頭知道自己的語氣很差,畢竟目的可不就是要把人趕走。

而這丫頭片子依舊是在笑,但看他的眼神卻是怪怪的,膽子倒是大,一點兒也沒被嚇到。

但是哼——

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膽子大,還漂亮的小丫頭,於是這會兒更煩了,雙手一揮。

“說不給就是不給,該回哪去回哪去。”

但煩歸煩,語氣倒是比剛剛弱了不少。

“真是跑這麽老遠上門找罵呢。”

老頭罵罵咧咧的,絲毫不在意旁人眼光。

曲長歡來這也隻是趁此布局一環,恰逢能借這個機會過來瞧瞧,於是此刻道。

“既然不願,那就算了。”

老頭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直接走了進去。

華麗的馬車在這小地方呆了不過一瞬,便又悠悠的啟航。

旁人都在罵這老不死的不識抬舉,這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人間的女子,這要是能攀上去,這以後可就吃喝不愁了呀!

但沒說倆句,就瞧本已經進去裏麵的人,直接拿著把刀,衝了出來。

“狗 娘養的,再說一句話,信不信老子砍了你們!”

嚇得看熱鬧的人抱頭鼠竄。

回到馬車上,曲長歡依舊在笑,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逐漸靜默了起來。

青鳳沒說話,如同往常一般,守在曲長歡的身邊。

直到馬車快要使出西郊,聲音重新在馬車內響起。

“青鳳。”

“屬下在。”

青鳳的回答很快,好像無論什麽時候叫他,他都能在,給足了安全感。

曲長歡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叩著桌上的木板,不禁發問,“你說本宮如果有一天不在了,你會怎麽辦。”

“那必然是跟隨主子去了。”青鳳回的不假思索。

“去了……”

倆個字在空氣裏漸漸散去,變得模糊不清。

氛圍已經到此,青鳳已經藏了很久的記憶也在此刻浮現了出來。

“屬下雖然由燕親王親自培養出來的影衛,但這條命卻是主子救回來的,殿下不在了,那屬下自然是跟著一起走。”

影衛一生的職責都是忠於主上,事事為主子為先,這是他們一生的宿命。

如果主子有朝一日不再人世,沒有囑咐,他們也就是跟著去了。

如果臨死之前有交代,就比如燕親王的影衛,要求扶持殿下,那麽就像燕親王留下的這一批人就轉到了殿下身後。

聽到這話,曲長歡手裏攥緊的史書慢慢的鬆開,倒不是因為其他。

曲江懷按照她之前準備的一切登基要用的東西,冊封的她手裏的七大將領,五位文曲星,她是欣慰的,畢竟她交給曲江懷的東西的確是一樣都沒落下。

再加上跟著她一路上打拚過來的人,可都不是什麽善茬,那定是能保護好自己,於是一開始便也沒想著說一定要去找。

但自從上次江屈星一事之後,便怎麽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她也查了不少事情,卻沒有絲毫的結果。

但結果正好查到馬術隱姓埋名落在了京城,便過來瞧瞧,難不成是因為當時她死的太突然,他一時接受不了?

否則怎麽解釋滿院柳樹卻大發雷霆,還帶出那麽一句話來,還是想不明白,曲長歡便暫時拋之腦後。

此刻馬車從東邊跑到了西郊,馬兒已經有些疲憊了,此刻的步伐比來的時候慢了些許。

曲長歡繼續捧著史書瞧著,日光已散,便打著燭火,隨著馬車的搖晃,那地上的影子便也忽長忽短的晃著。

突然間耳邊傳來了一陣摩挲的聲音,藏匿在一片鳥散的驚飛當中,曲長歡抬頭瞧著那無邊的黑夜,手指微微屈起。

“青鳳,本宮問你一個問題。”

“請殿下賜教。”青鳳低頭。

“什麽樣的地方,殺人最好了。”

“那自然是夜黑風高時,無人之路處。”

這話堪堪落下,曲長歡的瞳孔裏突然出現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的逐漸在眼裏放大。

那刀劍之鋒利,出手之迅猛,一種被刺殺的血液沸騰再次湧了上來。

劍鋒離皮肉不過三寸距離,關鍵之時,曲長歡卻一個翻身從馬車裏翻了出去,同時外麵的草叢裏飛出個十幾個黑影來。

感受到危險,曲長歡周遭的暗衛也齊齊而出,倆幫人馬混在一起,頓時一陣刀光劍影。

透過熹微的月光,曲長歡瞧著那全身上下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沒有絲毫感情,還殺氣凜然的氣勢。

這可不是上次打打鬧鬧的小嘍囉了,也不是什麽暗衛,而是死士,將完成任務當做第一條的死士。

“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她冷笑。

青鳳正和一人扭打在一起,尋了個巧勁,那腳往人臉上一踹,立即脫身。

神色有幾分的凝重,下了血本不錯,可他們今日出門根本就沒帶多少人出來!他帶的這點暗衛和對麵的打起來,可不見得能打贏。

這邊打的激烈,青鳳一個轉頭,想尋著曲長歡的身影,卻沒想到剛好看到一個瀕臨死亡之人,拚著最後的一口氣,想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