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頭低的更低了,“但最近這幾日,不知道怎麽,回來便發現書房淩亂的很。
心想可能有不知名的人來到了公主府,所以這幾日都是貼身帶著的。”
下麵是少女的唇色淡白,眼角發顫,比起平日了安靜沉默,多的都是恐慌,他又問。
“那為什麽去西郊。”
這問的一出,下麵的跪著的少女沉默了瞬間,再開口時還有些忸怩。
“近日顧小將軍在青華府上,賜婚聖旨下來了,他便主動提出來說給青華一段時間培養感情,所以……”
“所以……你就跑去西郊給他求劍,結果還被拒絕了。”
曲長歡一個抬頭似乎很是驚訝,“皇上聖名!”
轉動佛珠的手微微一頓,曲江懷另一隻手微微的摸著自己的眉骨,有些歎氣。
“朕對你上次還有所改觀,結果你還是是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顧絳林身上。”
“隻要她不欺負到青華頭上,寵他一些又何妨。”
這會兒曲長歡說話都似乎帶著少女懷春的歡喜,但隨即又覺得不太對勁,又是一個低頭,將一個不卑不亢,但又用情至深的形象表現的淋漓盡致。
曲江懷繼續轉著手裏的珠子,依舊沒什麽其他的神色。
“兵符的下落,朕會去追查,你就不用再操心了,你手上的傷趕緊去太醫院處理一下。”
沒有丟了兵符的緊張,也沒有大怒,就好像此刻丟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抬頭再三,曲長歡確定沒出什麽問題了,這才道,“那青華告退。”
曲長歡剛準備起身,便又聽到上頭的人似乎想到了什麽。
“不是朕說你,這顧絳林不懂事,你還不懂事,哪有未成婚倆人就住一起的,明天就讓顧絳林搬出去。”
聽到後半截,下麵的人頭當即低了下去,似乎還有點不滿意。
曲江懷隻覺得這人將什麽心思都擺在明麵上,但想想他那位皇弟,頓時一切情緒都緩緩散開了去。
“行了,還不願意了,朕安排了去方存寺廟的安排,三日後,你就帶上顧絳林一同前去。”
“方存寺?”
曲長歡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那地方可是隻有最近有喜事,又是曲江懷比較看中的人才會帶著過去的,以前的青華可沒這個待遇。
這樣看來的話,她在曲江懷麵前已經悄無聲息的露出一小尖的頭了,還得再接再厲。
上頭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曲長歡退了出去,大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又關上。
正開始琢磨著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麽走是好,卻沒成想迎麵卻剛好碰上前來的觀公公。
“殿下萬安。”
觀公公手裏正捧著一碗紅棗湯,隔著幾米都能聞到那紅棗湯聞起來是香甜。
曲長歡連忙笑著,“觀公公又給聖上送紅棗湯呢。”
“對呀,皇上的口味殿下又不是不知道。”觀公公笑著道。
都說皇帝身邊危機四伏,應該在飲食方麵更加小心,但曲江懷偏不。
而且令人不解的是,他的口味跟個小女兒家似的偏甜,其中以紅棗湯最為稱心意。
也不小了,卻還小孩似兒的,但馬上又覺得不對勁。
“殿下不是遭刺客受傷了,怎麽還在這兒呢。”
觀公公連忙瞧著那傷口,對麵的女子像是渾不在意。
“先向聖上說些情況,本宮的傷倒是小傷,不著急。”
說著就和著觀公公的一聲應和,往前走了一步,湊的近了,味道也更加明顯,曲長歡察覺出點什麽,笑道。
“禦膳房的手藝向來是不錯的,但本宮覺得觀公公下回再加一味東西進去,聖上或許更喜歡。”
觀公公好奇,曲長歡湊近附耳,隻瞧觀公公的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
“殿下,當真?”
“公公下次試試不就知道了。”曲長歡眨眼。
觀公公也算是瞧著青華長大的,卻還沒見過如此的俏皮樣,一時間眼角的褶子都拉起來不少。
“那老奴下回試試,殿下也趕緊去太醫院處理傷口吧,去晚了,傷口惡化可就不好了。”
“好。”曲長歡應答著。
太醫院內。
一層一層的布料被太醫緩緩的掀開,頓時刀劍劃過的那一塊地方,瞬間露出一條手掌長的血痕。
此刻還在噗滋噗滋的細緩的冒著血流,看得人眉心都皺成一團。
拿著藥水清洗了一會兒,膚如凝脂的肌膚上與那翻出來的紅色血肉形成強烈的對比,隻聽得有人呼吸急促。
忽略周身的異樣,仔細的觀察了眼傷口,太醫拿著帕子擦了擦手。
“隻是看起來嚇人了些,但沒傷得深。
公主按時吃藥,按時換藥,不要沾水,大概三天能開始結痂,七天內小範圍的活動不成問題,半個月差不多就能好完全了。”
轉身,又從藥台上拿出一個小瓶來,對著那傷口直接倒出白色的粉末。
突然又是嘶的一聲。
圍著的幾個太醫臉上神色都變得怪異了起來,目光實在是沒忍住直接從神色從容的公主殿下移到了另一個方向。
就連曲長歡自個兒嘴皮子都忍不住抽上一抽,低頭瞧著自己已經被擰巴的不行不行的衣袖。
“本宮受傷,你從頭到尾緊張個什麽勁。”
瞧著那血漬呼啦的傷口,謝銀朱看得五官都快揪做了一團。
“殿下以後還是別受傷了,看到這出血的場麵,我的眼睛可真是很遭罪。”
曲長歡:……
本以為他能說出什麽關心的話來,看來是她錯了。
太醫將藥上好,又配了幾副喝藥的方子和瓶瓶罐罐的,便讓曲長歡好生休養。
*
皇城大道上,皇帝親自指定的侍衛相送,馬鞭子高高的揚在空中,破空一聲無比精準的落在那馬屁股上。
與從西郊回來的路相比,這回府的路上,還安排了禁衛軍相送,給足了安全感,可別說是有多麽的安穩。
就是有一點,她這傷口像是什麽寶貝一樣,一直被謝銀朱一動不動盯著瞧。
那臉上滿是關懷之意,就算是曲長歡這種剛演了一場戲出來的人,一時間也看不出來這人的這股關心勁,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隻覺得自己被這人看得都有點發毛,冷淡道。
“你要是對這傷口挪不開眼,本宮也可以在你胳膊上劃一刀,你就盯著你的去。”
對麵那張好看的臉頓時露出了一臉的震驚之色,捂緊了自己的小心髒,低著頭自言自語。
“一定是殿下今兒個是受了刺激,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像我這般一心一意將殿下放在心上,今日還救了殿下的,殿下怎麽會忍心。”
“對,就是這樣。”
然後一抬頭就又是一臉的高興之色。
曲長歡:……
要不是那雙眼睛心眼多的一直在滴溜兒轉,她可真就信了,一點兒都沒想順著他的話下去,冷淡道。
“你想多了,本宮挺忍心的。”
謝銀朱連連搖頭,捧心狀,“在我心裏殿下可一直都是貌美如花,心地善良,可愛可親的存在,絕對不會對我做些什麽的。”
心地…善良……?
“你對本宮的誤解可真深。”
“不,是殿下對自己的定位不清楚,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了解的殿下自然是要比殿下自己清楚。”
謝銀朱就這樣揣著他的那一張笑臉笑盈盈的看著,好似心裏想的就跟嘴上說的就是那麽一回事一樣。
但這越看吧,曲長歡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人的臉明明都能去當花魁的存在,這一直盯著看著,突然有點滲的慌。
她現在沒精力和他鬧,青華這幅身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弱,此刻疲憊的緊,所以直接閉眼,眼不見心為靜。
但這一幕在謝銀朱眼裏可有趣了,雖然他現在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來佐證她的身份。
但這也算是見過好幾次麵了,也算是摸出她幾分脾氣來。
這人一向防備的緊,一旦周圍有什麽危險或者存疑的地方,那雙眼睛和那表情就能讓人看得全身發涼。
這個時候臉色蒼白閉眼的模樣,看上去攻擊性少了不少。
但馬上想到了今晚她一把匕首直接刺入喉骨的凶狠樣,可與此刻大相徑庭,於是忍不住道。
“我還以為殿下會將我直接趕回去,沒想到帶我入了皇宮。”
曲長歡靠在馬車上沒有睜眼,隻是從鼻腔裏清晰的發出一聲輕哼,“比起這個,你倒不如直接告訴本宮,你來公主府的目的是什麽。”
“我能有什麽目的呢?”謝銀朱繼續撐著下巴瞧著她,“不過就是走投無路,普普通通想留在公主府的小廚子一個罷了。”
聽聞這話曲長歡都懶得理他,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麽聊齋。
*
馬車搖搖晃晃,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落在了公主府的門前。
曲長歡本以為回到了府裏,就能先好生休息一下,卻沒成想現在公主府可熱鬧了。
偌大的一個公主府,此刻迎來了十幾位貴客。
此刻烏泱泱的落在客廳裏,你一言我一語的,這過來看笑話的一堆一堆的團在那,丫鬟仆人們端茶倒水的都來了不少。
管家急的有些團團轉,要是往常,他直接就將人趕出去了。
但最近這位殿下的行事風格與從前有所不同,這也沒傳信回來,也不好貿貿然的行動。
正著急呢,一個轉圈就瞧著那出現在門口的馬車,高興的眼睛都發出了綠光。
曲長歡也正好瞧見了裏麵的情形,額角跳了一下。
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賜婚聖旨下來的時候,沒一個上門,她出事了,這都來“雪中送炭”了。
揉了揉眉心,沒等管家開口,曲長歡就已經道了,“都直接請出去。”
“這怕是不太好吧。”管家猶豫道。
“你瞧那一片有與本宮關係好的嗎?”
管家頓時被梗住,往那一看,好像還真沒有,瞬間大喜,直接跑過去趕人。
曲長歡歎了口氣,伸手,旁邊的人立即扶住了她。
這一搭立馬這手感有點不對,一轉身卻發現謝銀朱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青鳳倒是又落在她旁邊,目光放在了她受傷的胳膊上。
“事情辦完了。”曲長歡問道。
“是。”
這一聲是,明顯與平常的回答不太一樣,曲長歡敏捷的發現出了些不對勁。
“你怎麽了?”
“屬下無事。”
雖然是講無事,但曲長歡的第六感便告訴她,可不是沒有事。
於是下意識的就往旁邊一瞧,隻瞧著這裏人來人往,都是些因為今晚她遇刺之時而忙活起來的人。
仔細一瞧倒是少了倆個這幾日經常在這裏活動的人,便不由得哂笑,“什麽時候走的?”
“殿下回來的前腳,他剛走。”
“跑得可真快。”
曲長歡感歎,但馬上一想,可不是要跑得快,不然等她回來發現書房被動過了,他還能走的了。
“這下一步怕是要歡天喜地的去找皇帝告狀,好抄了這公主府吧。”
青鳳瞬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
“屬下真的覺得如果顧絳林真成了公主府的駙馬,他準得能把公主府都給賣了。”
這話倒是真的,曲長歡的步伐越是往前走,越是覺得這顧絳林沒什麽長進,微微的眯了眸子。
“像他這樣不安生,又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不栽一個大跟頭,是不會意識到自己哪裏有問題的。”
恍然想起了什麽,曲長歡的眼裏突然浮現了幾分趣味來,沒察覺到自家殿下的眼神,青鳳繼續跟著他原來的話題。
“殿下真的要讓顧絳林住到這公主府來,與他成婚?”
“不。”
青鳳的眼神之中閃過一絲疑惑。
“殿下改主意了?”
“不是改主意了,是沒必要了。”
因為青鳳的一個恍惚,身旁的那人瞬間往前快走了一步,落下了距離,曲長歡毫無察覺,依舊用著那輕緩的調子。
青華之所以非要和顧絳林牽扯上婚嫁的關係,隻是因為顧府作為一個倆朝將領,有一層表麵關係做掩蓋,做許多事情能方便很多。
但掩蓋蹤跡,韜光養晦,這不是她成為女太子之前常幹的事情嘛,同樣的路,又走第二遍,那不是熟稔的很,自然也就沒有必要搭上自己的婚事。
現在反而是要劃清關係,所以這婚勢必要退,但不是現在這個時候,想到顧府突然暴露在皇帝麵前之下的岔子。
“那顧府那邊依舊沒有動靜?”
青鳳將自己準備要說的話瞬間又吞了回去,搖了搖頭。
曲長歡眉目越發的緊鎖,連帶著腳步都慢了幾分,這時間拖的越久,就越不知道對方把握了她的幾分勢力,這隱藏的危險也就越發的大。
但也就走了幾步,轉眼間這步調便停了下來,停的突然轉即讓青鳳還以為是傷口發疼了,立馬看向曲長歡的右臂,卻在這時,自己的肩上便是一沉。
“本宮沒事,有事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