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定是居心不良。”

青茹深吸了一口氣,“別人看不出來,就算了,但是青鳳,我能看出來,你要是對殿下有著什麽別的心思,我勸你還是及時將那份心思收回去,你現在是走火入魔了。”

青鳳愣愣的看著他,短暫的沉默之後,是偏過頭去的無奈。

所以這是以為他是因為謝銀朱的緣故?荒唐的同時卻帶著一絲苦笑,他應該還不會失去理智到這種地步。

“我有分寸,但是麵前的這人的的確確就不是我們的殿下,不信的話,你們直接在她身邊呆上幾天就知道了。”

事實勝於雄辯。

*

曲長歡還記得謝銀朱剛來的時候,也是會插科打諢的,但自從他在這公主府上的日子混的越久,越是得她的眼。

反而是這個她徒弟,曲長歡真心實意表示,他在麵前呆一天,想掐死他十八回。

想把他扔在外麵,結果倒好,這人死活不回自己原來住的地方,非要跟著曲長歡一起回這公主府。

“你跟著本宮回來幹嘛。”

踏入公主府的大門,曲長歡斜著一隻眼睛瞧他,有點頭疼。

花隅悲憤的隻差咬著手帕淚眼汪汪了!

“你還好意思問,是誰把我洗劫一空,是誰!”

他也想出去住,但這人不僅把他從檀府裏麵拿過來的黃金給拿走了,就他本來的銀子都拿走了!

這讓他睡大街去!

曲長歡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杜部不是你徒弟嘛,名下產業那麽多,你就不能隨便去個店鋪。”

說到這花隅更咬牙切齒了,“你知不知道杜部是給我限製每日銀子的用量的,而且這是京城!不是江南!”

喲,還限製銀子用量呢?這混的不咋地呀。

“殿下回來了。”

這腳剛踏入公主府的主道,管家也正從這個地盤路過,趕緊停了下來。

“看宋叔這喜慶樣看來最近公主府沒出什麽事情。”

管家是個樂嗬佛,一點兒愁容都沒有,即使發愁起來也多了幾分可愛,顛顛自己肚上的肉肉。

“這哪裏能出什麽事了,不過都是些小事,就是還是殿下要注意自己身體健康,可別像上次讓老奴擔心了。”

說完又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太陽已經到了頭頂,“哦喲,這個時候也該用晚膳了,殿下應該也餓了,老奴現在就去準備。”

“管家留步吧,殿下的口味我清楚的,我去。”

謝銀朱是跟著曲長歡一起回來的,現在站了出來讓管家嚇了一大跳,什麽時候出去的,他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等下等下,我還沒說我要吃什麽,我要吃佛跳牆、黃燜魚翅、櫻桃肉……”

謝銀朱抬頭正要走,花隅就已經準備化悲憤為食欲,一口氣報出十幾個菜名,看得謝銀朱腦門都覺得在跳。

“廚房在那,公主府上下倡導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他的手藝是你能嚐的?

花隅當即誒嘿了一聲,居然還拒絕他,這飯他還非吃不可了!

“殿下!你看!”

這告狀他還不會了嘛,花隅看著曲長歡。

曲長歡眼皮子再跳,這個時候也算是知道了為什麽杜部要給他限製花銷了,聽聽這些菜哪有好做的。

這會兒收到花隅的目光也索性聳肩表示無能為力,“你要是能按著他頭做,也不是不行。”

花隅:……

夭壽啊,這回他師傅的地盤,他連口飯都吃不上,什麽道理,正鬱悶著,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怎麽覺得有點兒煞氣。”

謝銀朱去廚房了,管家自然又多逗留會兒,一臉不滿意的瞧著自家殿下這新帶回來的還有些聒噪的好看公子。

“這能有什麽煞氣。”

“回來了。”

話落,直接被打臉,毫無感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管家怎麽想著怎麽居然還有人,一轉頭,哦喲。

花隅一拍大腿子一指,得意洋洋的瞧著身後的曲長歡。

“我都說了吧,必定是有煞氣,我身上的這點本事那也是還在的。”

曲長歡卻奇怪,“顧絳林?你怎麽還在這。”

顧絳林腳步直接在半空中就是一個趔趄,還順帶著小心髒啊直接哢嚓碎了一半,什麽叫做還在這裏!什麽叫做還在!

來的時候顧絳林的小心髒本就在不斷焦灼著,怒氣衝冠的來了,但怎麽處理其實還沒想好,結果一來,正人居然不在公主府,好不容易想好了,就盼著她回來。

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給她盼回來,誰知道這一盼就是活活盼了三天!有沒有人考慮過他的感受!有沒有!

而且誰能想到盼回來的並不是隻有她一人,這又是哪裏多出來的一個男的,本來準備好的話都在此刻變了味。

“青華殿下看來真是要招七八個男寵了。”

最近出現的人的確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真是一點都沒把他放在眼裏。

但花隅可莫名的聞到一股子酸味,在青華出生的時候因為名字的原因,他其實對青華特意關注過,特意跑回來看了倆眼。

但後來觀察了一下,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皇室子女,不過就是借著名字壓一壓著勞什子的天煞孤星,也就索性放棄了,畢竟他隻認他殿下一個人。

誰能知道這三十年後,他主子跑著這人身上來,更是沒想到啊,他居然還有能看到這從來不開竅的殿下陷入情感風波的一天。

而且自從知道他師傅變成了這青華公主,那是快把這段時間把人都研究了個透。

八卦之心蠢蠢欲動,當即湊了過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顧絳林吧。”

謝銀朱直接抓住他的嘴,捏成了扁嘴形狀。

“少說話。”

真是太聒噪了。

花隅:……

花隅思緒在自由自在的飄**,曲長歡卻在想這人怎麽還在這裏,不回去的嗎?

仔細一看,又發現他沒有往日夾槍帶棒的諷刺,也沒有一點就炸的怒火,此刻的顧絳林看上去分外的平和,頓然有一種大開大悟的覺醒。

“你找本宮是想說什麽。”

顧絳林鬱悶極了,想發泄情緒,想大聲嗬斥,但是一想這後果,還是將這口氣咽了下去,眼神不耐的最後在謝銀朱和花隅身上轉了一圈。

“在下想和殿下談的事情怕是有些隱秘。”

這句話也是個鑰匙,曲長歡瞬間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她跟他能有什麽隱秘事,隻有跟顧府的事情,思緒頓時鬆了下來。

“看來顧老將一切都告訴你了。”

“的確。”

要不是告訴他,現在他還被蒙在鼓裏,一想到這件事情,顧絳林就鬱悶的隻想去軍營裏直接找人幹幾架!

但有不得不說,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來看,告訴他的確是會出大事情,便又不得不信服眼前這人的深謀遠慮。

三天了他的情緒依舊複雜,可對麵沒有受到任何一點兒影響。

“那你什麽想法,按照本宮的計劃來,還是你要做了顧府的主,要跟本宮一掰倆斷?”

她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什麽能光宗耀祖的,要是萬一敗了,按照如今朝堂之上劃人為陣營的情況來看,顧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說完,在原地站了半盞茶的時間,得到的隻有幾聲雀兒的鳴叫,顧絳林站在那一直保持沉默,曲長歡還以為他沒想好,說得又更詳細些。

“你想清楚,若是想一刀倆斷,以後我和顧家也僅僅就是我和顧家顧家,利用了這一樁婚事,是我做事有失偏頗,在此向你說一聲抱歉。”

顧絳林震驚的睫毛一顫,卻隻看對麵神色淡然的女子,抬手正在扶著似乎有些歪了的發髻,她又接著道。

“無論你現在做出的決定如何,本宮都會還給你,而在禮部正式準備流程之前,本宮會想辦法退婚。”

“如果我說這一樁婚事隨你用呢?”

曲長歡的手此刻突然一歪,發上的發飾立即偏的更加厲害。

花隅差點又是一拍大腿:這戲碼不比戲本子上的精彩,好一出的狗血。

曲長歡古怪的看著他。

“你不是需要這樁婚事打掩護,給你,隨你用。”

顧絳林將震驚之色藏於麵下,隨口漫不經心的到。

反正就一句話,麵前這人別想這麽輕易的和他撇清關係,看清了對麵的認真之色,曲長歡覺得更加奇怪了,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勁。

“被顧老給打傻了?”

顧絳林:……

“殿下是想說什麽。”

曲長歡沒搭話繼續古怪著,是說這男的是不是都有點犯賤啊,之前怎麽說都要退,這會兒讓他退,他居然還不樂意了,還是這朝代變了,這人思考的方式都不太一樣了。

“你回去吧。”

自個兒回去冷靜冷靜去,可別在這說胡話,怪滲人的,要是這腦子有點問題,這麽一出話,她都要擔心今晚是不是要暗中解決了他。

顧絳林卻搖頭,“我不回去,我就要在這兒。”

曲長歡:……

曲長歡正無言一對,耳邊突然冒出一道聲音來。

“但是殿下忘了,皇上都親自說了,讓顧小將軍別在公主府呆著了。”

管家不知何時再曲長歡的耳邊小聲道,這不就是巧了嘛,眼神又被投到了對麵那人身上。

顧絳林此刻真是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不得人心,這公主府的管家居然都巴不得他離開!

好!

走就走!

顧絳林憤憤離開公主府,曲長歡眼珠子轉了一瞬,隨即這一批人各有各的去處。

花隅不知道蹦哪,謝銀朱去了廚房,管家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活,曲長歡則自己回到漓泉院。

今日天氣還算不錯,曲長歡便又讓人搬了個軟榻放在了院裏,春光暖日是最舒服的存在,子諾子葉還備好了桌,擺了糕點和瓜果。

隻是一坐下看到的卻是滿院落花紛飛,一會兒落在她的鼻尖,一會兒又落在她的衣擺上,一會兒又在她麵前打了個轉後,又不知道落到了哪個地方去。

這個梨花香顯出幾分落寞之感,不多時曲長歡也跟著沉靜了下來,享受著這一幕。

不過就一炷香的時間,青茹就來了,看榻上那人閉眼的悠閑姿態,笑道。

“殿下看來過得甚是舒心。”

“那自然,人生在世,為歡幾何,你倒是來的快。”

青茹想著拿可不然,他既然回來了,除了正常安排的任務之外,其餘的時間自然是要保護殿下安全了。

“最近有發生什麽事情嗎?”

既然來了,正好也不用她主動去喚人了,微微坐直了身,每日聽聞各方動向,是她的習慣。

青茹心想這可不就是巧了嗎?他過來可正是有一件極其有意思的事情說上一說。

“這件事情,殿下一定會比較感興趣。”

“什麽?”

“庸任似乎要被陛下下詔來京了。”

這人名一出,果不其然曲長歡可真是立馬來了精神,“你是說庸任?”

“殿下是不是也覺得他真是撞了大運。”

怎麽能有人時機這麽恰好,這要是調回京了,可真就是前途無量了。

曲長歡也有些犯了笑,“庸任這還真是撞了大運,但能回來也好,朝廷缺點這樣的硬骨頭。”

京中官吏大大小小一千餘人,京外官吏加起來差不多卻是有三千之多,所以除了京城之外的官員,曲長歡能說得上的名字的並不多,但庸任必須得是其中之一。

庸任此人向來都是以清廉出名,家裏一貧如洗,掏空全部的家當也不過隻能摸出百餘錢來,發下的那點微薄糧錢,也多數是寄給了自己的老母親那,而且做人更是做到了一種極其苛刻的地步。

他是從邊境的一個小地方通過考試爬出來的探花,自小家境貧寒,所以吃穿用度更是極其的簡樸,更是看不慣官場的腐敗之風。

而且不僅嚴於律己,對旁人更是該指的指,該說的說,俗語有言,嚴以待己,寬以待人,這位妥妥的就是不僅要嚴以待己,還要嚴以待人。

對待自己的手下就是煙花巷柳不能去,吃喝嫖賭更不能有,什麽收禮賄賂,那是決計不能出現的,還偏偏俊楠是個窮苦地方,每個月發的那點糧真是少的可憐,這怎麽讓人活的下去。

所以他在俊楠當縣令的時候,就是因為這麽一通騷操作,百姓對這位青天大老爺可別說是多麽的歡喜了。

而俊楠的官員,就他在職期間,官府的人直接少了一半,就是寧願去種田挖土,也不願意去他手底下幹活。

也是因此出了個名,這名聲不知道被朝廷哪派哪人傳到了曲江懷的耳裏,當時朝廷上的風氣的確不是那麽的正,心覺得這人難得的清廉,必能有用,於是直接被升到了四品,調到了京城來。

然而這一調就開啟了庸任被貶的生涯,京城是個什麽地盤,勢力根盤交錯,更是觥籌交錯,財權相勾。

但就算是麵臨的是這樣的情況,庸任還覺得自己能將朝廷腐敗之風必然能被他肅清的幹幹淨淨,還一身硬骨頭的想彈劾。

實話說曲江懷在位期間沒有說特別黑暗腐爛的時候,但水至清則無魚,多多少少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位可不。

看一個奢侈浪費,看一個相互勾結的行為,都想肅清,一張禦紙直接告上了曲江懷那,但這些哪裏是庸任能彈劾的了,就連宰相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所以暫時動不了這些當官的,那便知隻能拿當時和朝廷勢力深厚的檀家當靶子,動不了官,這不安分的商人總是能動的吧。

檀府又是誰的人,檀府的勢力又有多高,心眼又有多重,哪裏能容許這麽一個官擋了他的路。

所以當時檀家直接設了個局,讓他的夫人給他戴了帽子,庸任大怒,直接就對他夫人動起了手來。

也就是因為這一樁事情,被檀家有意為之,大肆宣揚在官場,家中事物尚且管不好,怎麽能管好國家事、天下事,不過半月,庸任直接給曲靖的人弄了下去。

庸任得罪的人不少,後續又陸陸續續出了其他的事情,這一貶再貶居然又貶回了邊境,而且她估摸著還就是因為這一樁事情,所以讓曲江懷察覺到了這檀家的氣焰和手段。

如今大概是檀家倒台,曲江懷覺得這般臣子難得又被給升了回來。

“是以什麽事由升回來的。”曲長歡好奇。

“沒有明說,但是根據屬下得到的消息,應該是一回來就要主持檀家謀反事宜。”

曲長歡當即便琢磨出一絲味道來,“看來曲江懷也對他不是很放心呢。”

要是其他人這肯定就趁著這個機會報仇了,但這是誰,這可是庸任,哪裏會做出來公報私仇的事情,

曲江懷怕是想著檀家被誣以謀反,沒有什麽實質上的證據,看看這人這三年以來有沒有什麽長進,有用便留下,沒有用再另行處置。

“以後是有大戲上台看了。”曲長歡篤定。

可不是,其他官員剛經曆過檀家風波,這會兒又迎來一個刺頭。

但話又說回來,“殿下這樣的人才,需要屬下先去接洽一下嘛?”

把能拉攏的勢力都拉過來,絕對是對他們大有裨益。

青茹這麽想著,可看見那榻上的人搖了搖頭。

“別,像這樣硬的跟塊鐵板板的人呢,你直接去拉攏的話,他反而會反感。

你需要讓他看到你身上有無當一個明君的品質,而且他也算是個老古板,女子當政,他第一反應就得反對。

再等些時候,哦,對了,再派人看著吧,順便教教他官場之道,可別又讓人給坑了,又給貶了。”

她也想拉攏,但現在的的確確不是時候。

這麽一思考,青茹的確覺得還是有幾分道理。

“殿下思慮深遠,佩服佩服。”

這麽一種江湖般打趣的誇獎,曲長歡聽得笑著扶眉,“現在這嘴是越來越會皮了啊。”

“殿下,這哪裏有。”青茹笑著回,“不過還有一件事,雖然算不上是什麽正事,但殿下應該也挺感興趣的。”

“說說看。”

“九皇子曲霖和六皇子騎馬的時候,不小心從馬上直接摔了下來,直接摔斷了一隻腿,現在還宮裏躺著呢,生母栁才人整日再宮裏哭著叫喚呢。”

雖然因為上次的事情,曲長歡對這人一丁點好感也沒有,應該是高興才是,但此刻卻蹙緊眉來。

“曲霖可是最喜歡玩樂的,騎馬射箭對他來說應該是手到擒來。”

青茹擺了擺手,“那還不是他自己做的,曲霖剛好要騎的那一匹馬是從前南陵那養的那種烈馬,最難馴服,近日剛好得了一匹,他看中了非要上,結果被摔了。”

這不就是妥妥的活該。

“這樣啊。”那就沒法說了,曲長歡舒服的往後一趟,“那也的確是算得上讓本宮高興的一件事。”

整個背陷入柔軟的後枕,被風吹得曲長歡舒服的眯起眼,眯了一會兒,發現青茹還在她麵前站著,沒有離開,也沒有像平日一般走到她的後邊去。

“你還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曲長歡換了一個舒服的躺姿,看他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的糾結之色,似乎在與某種力量作鬥爭,掙紮沒幾下,一方直接敗下陣來。

“青鳳是被殿下派去別的地方執行秘密任務了嗎?最近一直沒有瞧見他。”

曲長歡換了個姿勢,透過他注意力卻在遠方。

“你們之間聯絡的方式都比本宮聯係你們的都要多。”

何必要來問她。

“那這不是還是想要聽聽殿下的想法。”

他在說謊。

曲長歡一眼看破,跟在身邊多年,需要搞些什麽小動作,真是都不用仔細去猜。

“如果你覺得他去執行秘密任務了,那就是,至於什麽時候回來,那就看他自己了。

如果你碰見他了,替本宮轉告一句話,留下,本宮歡迎之至,離開本宮也尊重他的選擇。

但唯有一點,世界上除了本宮之外,再無第二個青華。”

說話字字清楚,且不夾雜著任何情緒,青茹沒有說話,因為此刻他現在正處於在洶湧波濤之中,他有點兒不敢置信。

“殿下……知道了……”

“他直接拿著劍架在本宮的脖子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