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青認真回答:“閣主說,公主殿下想要的,是禦極大徵。”
薑明熙點頭,噙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攔著徐凡青,問:“那你是怎麽想的?會不會覺得我一個公主,有這個想法,很異想天開?”
徐凡青抬眼看著薑明熙,言辭鏗鏘鄭重:“天下男女本相同,並無高低之分,隻是自古慣於貶低女子而讓男子為尊,久而久之成了規矩,然而實際上,兩者其實沒有多大不同,若真算起來,世人皆由女子誕育,更該敬之重之,既男子繼位名正言順,那女子更理所當然。”
“公主隻要能為國為民,能做一個好帝王,想要什麽想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若公主不能一心為國為民,隻想著權位和享樂,便也是什麽都不配的。”
後麵的話,他說得極為大膽。
雲霜和輕容在一邊聽著,都為他捏了把汗。
薑明熙聽著怔了怔,隨後揚眉笑開,拍手叫好:“好,這話說得不錯,難怪雲衡說你性子耿直純良,會是個剛正不阿的純臣諫臣,有你為官,上至君王下至黎民,都當為幸事,果不其然,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徐凡青聽言,直盯著薑明熙,鄭重其事的問:“所以,公主殿下日後得了江山,會做個好帝王麽?”
他想要一個,薑明熙給的承諾。
關於做一個好皇帝的承諾。
薑明熙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她若是回答會或不會,都太過蒼白,想來徐凡青這樣性子,也該不會輕易把她的一個回答奉為圭臬。
薑明熙思索了一下,輕笑道:“既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應該熟讀史書,本朝的皇帝也更該了解,何況我父皇也才崩逝十幾年,你覺得我的父皇是個什麽樣的皇帝?”
徐凡青沒想到薑明熙會反問自己,斟酌了一會兒,回話道:“先帝文可治國,武可平天下,是個大徵上下都認可的英明君王,若先帝陛下不是英年早崩,給足他施展的年歲,曆來大帝之稱,該有他一席之地。”
自古,有雄才偉略且治國大能之帝王,被敬稱為大帝,數千年下來,朝代更迭帝王交替不知凡幾,能稱之為大帝者不過寥寥。
徐凡青這樣的肯定,足以說明當年她的父皇,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帝王。
怎麽不是呢?
他十多歲就登基,彼時還是個少年,朝政把持在權臣奸宦手中,他尚不能親政。
他的父皇是個糊塗君王,享樂了一輩子,臨了了給他留下的,是一個爛攤子,彼時國庫空虛文臣當道軍事疲弱,又有淮安王虎視眈眈盤踞乙方,內憂外患。
她那位皇祖父更可恨的,就是臨了還把最富庶的淮安郡,賜給了淮安王,讓淮安王擁兵自重,猶如國中之國,還暗中對她父皇造成諸多麻煩。
可她父皇愣是在十六歲就奪回了旁落的大權,鏟除了把持朝政的幾大輔臣,短短數年發展國力,注重軍事,扭轉了大徵的局勢,用了十年時間,讓大徵上下得以安居太平。
後來,又是十年,他讓大徵更加安穩富庶,他還製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新政國策,可終究還沒能施展,就被最信任倚重的弟弟背刺。
多可笑?因為薑臻和的遮掩隱瞞,亂軍都逼近京城了,他才知道淮安王造反了。
哪怕再給他十年,他都可以與自古那幾位大帝相提並論了,可如今,他也隻能是一個還可以的中興之主。
薑臻和上位,酷愛玩弄權術,大徵如今已經不複當初她父皇在位時那般安穩繁盛了。
薑明熙微微昂著首,對徐凡青肅然道:“我的父皇,是我永遠的驕傲,也是我終此一生都要追尋向往的砥柱,我會好好學他,做他想做卻沒能做到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想要追隨的帝王要多好,可我以為,我薑明熙當不會讓你失望。”
徐凡青聽言,目光灼灼的望向薑明熙,字句有力的道:“那臣等著看,看看公主會不會如適才所言,不會讓臣失望。”
說著,他又很虔誠敬服的,給薑明熙行了個大禮,額頭有力的磕在地上。
薑明熙看著他叩拜在地後,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見過徐凡青後,薑明熙便起身離開了。
她見徐凡青的是一家茶樓,出了茶樓正要離開的時候,被一個人看到了個正著。
茶樓前的街道一端不遠處,是一行騎著馬的禁軍。
為首的是陸引。
陸引剛去辦了些事情,正帶人趕回禁軍衙署,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她。
她並未掩飾身份,加上公主府的車駕明晃晃的停在茶樓門前等她,陸引自然一眼就看到了。
隻是,他並未上前,而是遠遠地看著。
薑明熙沒有四下張望,所以並未發現他的存在,出了茶樓後,就再輕容的攙扶下,上了朱輪華蓋的馬車,車駕也緩緩遠去。
陸引卻並未帶人離開,而是停在那裏,若有所思的看著馬車遠去,再看著茶樓。
她應該不隻是來喝茶的,而是來見人的。
隻是,見的是誰呢?
正想吩咐身邊的無名去查一下今日茶樓都有誰出現過,就看到茶樓又出來了一個人。
新科狀元,剛被皇帝任命天子侍講的新寵近臣,徐凡青。
薑明熙來見人,徐凡青又這麽巧這個時候從茶樓出來。
是巧合嗎?
這世上,本是沒有巧合的。
陸引若有所思的看著徐凡青聲音拐進了一個街巷中,消失在他視線中,他側頭吩咐騎馬跟在自己身側的無名:“去查一下,公主是不是來見徐凡青的。”
“是。”
無名應聲,悄聲離開。
然而,無名一番暗查,夜晚陸引回到王府才稟明,並沒有明確的查出薑明熙是去見徐凡青的。
因為那家茶樓本就是風雅之地,時常有文人書生齊聚,各種論詩鬥文的,是京城學子們喜歡去的地方,徐凡青會去不奇怪。
而且,徐凡青今日也是參加一個茶會才去了那家茶樓,除了期間去更衣離開了一盞茶的時間之外,其他時候都在茶會上跟人談論時政,聊得還不錯。
隻是他去更衣後,回到茶會上便也告辭離開了,因此,茶會上的人都很是遺憾。
陸引琢磨著問:“更衣去了一盞茶?更衣完回去,便告辭離開了?”
“是。”
陸引若有所思片刻,又問:“那公主呢?她去茶樓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