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聲道:“自然是有人刻意讓她知道的。”
薑明熙訝然:“有人刻意?可北宮不是被貴妃娘娘派人守著麽?尋常人根本無法進出,誰能去透露這件事給鄭寧月?”
太子不知道。
可是其實,他也差不多猜到了。
當下這個時候,除了林昭容母女,並無旁人會做這件事。
而昨天晚上,鄭寧月是半夜去他母親的住處的,在那之前,林昭容和滎陽公主都是醒著的。
可是是她們做的又如何?他不能查,也不能追究,隻能當做不知道這些,隻能按下此事。
因果報應,應該的。
太子道:“此事熙兒不必再深究了,事已至此,就這樣吧。”
薑明熙點點頭:“行吧,那太子哥哥不要太難過,眼下皇叔病了,朝廷離不得你。”
“嗯,你去陪滎陽妹妹吧,不必理會其他。”
“好。”
不必搭理鄭廢後和臨安公主的喪事,薑明熙求之不得,不然還得做戲,即便是做戲,她也不想為這對母女難過。
薑明熙到景華宮陪著滎陽公主半日,連午膳都在滎陽公主這裏用的。
下午,宮外的京兆府,有人擊鼓上報,說昨日臨安公主死的時候,他暗中目睹了事發經過,看到了刺客的樣子。
此人立刻就被陸引和錦衣衛帶走去查問了。
等薑明熙這裏得到消息的時候,是下午她到宣政殿看皇帝,陸引正好跟著孟懷生來報追查的情況。
皇帝醒著,正靠坐在龍榻上,柔貴妃不在,還是薑明熙在陪著他說話,說的都是一些她看書時知道的一些地方誌,皇帝多年不曾離京,聽著也別有趣味。
好一派叔侄和睦的場麵。
突然付內官來報,說孟懷生和陸引求見,是臨安公主的死查出些東西了,事情恐怕有些出乎意料,要跟皇帝稟報,讓皇帝定奪後麵的。
薑明熙識趣道:“既然陸世子和孟指揮使有要事稟報,那元華就先退下了,晚些再來看皇叔。”
皇帝道:“也不是什麽元華不能知道的事情,你留下聽著吧,等他們走了,咱們叔侄倆再好好說濱州的事兒。”
濱州的事兒,是剛說到的地方誌上濱州的一件軼事,皇帝聽得入迷。
薑明熙點頭,便不走了。
之後,陸引和孟懷生一並進來,見到薑明熙竟然在,都有些意外。
“參見陛下,見過公主殿下。”
皇帝淡淡說了句平身:“都查到什麽了?”
見皇帝直接問了,顯然此事不打算避著元華公主,想了想,此事似乎也不必在這位公主麵前遮掩,便直言了。
“回稟陛下,原本臣和陸世子帶著錦衣衛和禁軍盤查公主被殺的幕後嫌疑人,就在下午有個書生到京兆府擊鼓上報,昨日他偶然窺得臨安公主被殺的過程,道出了刺客的麵容,臣惶恐,根據刺客的麵容推測出一個人,隻是事關重大,不得不與陸世子一起進宮上稟陛下裁定。”
皇帝立刻追問:“說,是何人?”
陸引回話:“回陛下,根據那書生所言的刺客情況,此人是劍客,約莫三四十歲,還臉上有一道疤,據他所言的疤痕特征和刺客手中的劍的模樣,臣和孟指揮使都推測出一人,便是……”
他稍作遲疑,還是咬牙說了:“淮南王手下的暗衛首領。”
聞言,皇帝騰地一下就坐起來,一臉驚愕:“什麽?!”
薑明熙也適時做出驚駭狀。
孟懷生接著道:“陛下,隻怕錯不了,昨日公主喬裝成宮人出宮,一路出去都無人認出那是公主,公主出宮後過了許久,宮裏才發現公主出宮了,肯定和宮裏無關,”
“但是到了淮南王府後,為了得見世子,她自報身份,被淮南王妃親自接見,公主離開淮南王府去找世子的途中就遇刺了,隻有淮南王府知道公主隻身出宮,知道她的去向。”
所以,一切已經明了。
是淮南王府派人尾隨而去,在臨安公主途徑無人的陋巷時,一劍斃命。
隻是沒想到,當場有人窺得此事。
皇帝難以置信:“竟然……竟然是……好大的膽子!!”
他怒吼出聲後,便一陣風刮進喉間,猛地就被嗆著了,當即咳了起來。
薑明熙急忙給他拍背,安撫道:“皇叔,您別動氣,太醫說了,您現在得好好養著,不能再情緒激動,否則病勢會加重的。”
皇帝咳了幾下便忍著不咳了,強行壓下心頭的駭然,正好一邊的付內官遞來一杯溫水,薑明熙忙接過,給皇帝喝了。
皇帝喝了兩口,這才定下來。
皇帝眸中湧著幾分厲色,雙眸怒睜,咬牙切齒道:“他怎麽敢派人殺了朕的女兒?”
陸引一臉晦痛的低著頭沒說話。
是孟懷生開口道:“陛下,臣和陸世子也琢磨過此事,隻怕,是為了阻撓陸世子和公主成婚,一旦陸世子和公主成婚,陸世子便再難撼動,雖然陸亨廢了,可他們本就恨不得除掉陸世子,如今陸亨如此,他們更恨了,肯定是不甘心陸世子好的,所以才趁機殺了公主,阻了陸世子地位更上一層的路。”
皇帝殺意懾人,字句泛狠:“他們這是在找死,朕還沒想好如何除了他給陸引騰位置,他倒是敢自己撞上來,還殺了朕的女兒,還,好啊,既如此,他們就都別活了!”
皇帝立刻對孟懷生吩咐:“立刻,包圍淮南王府,將刺客找出來,確定刺客後,立刻拿下那一家子,朕要他們都死!”
孟懷生當即領命:“是。”
皇帝接著對陸引道:“陸引,此事你不必去了,就都交給孟懷生和靳濤帶人去辦,你且避嫌吧,別留下什麽話柄影響你以後。”
陸引低聲道:“可是陛下,臣還是想親自處理此事。”
皇帝道:“你想如何處理,之後再說,但是今日包圍淮南王府捉拿淮南王一家,你不要出麵,朕是為了你好。”
這件事,他確實是足夠為陸引著想了。
陸引隻好應下。
之後,孟懷生告退去辦事兒了。
皇帝對陸引道:“你忙活了大半日,還沒去過琦淓宮吧,如今閑下來了,去看看吧,給臨安上柱香,在她靈前陪陪她,你到底是她的未婚夫,後麵幾日就在宮裏為她守靈吧。”
“……是。”
陸引告退出去之前,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薑明熙,皇帝有些看在眼裏,當做不知。
陸引出去後,皇帝往後靠在軟枕上,難掩悲痛與後悔:“朕本就打算撤了這樁婚事了,隻是晚了些,竟葬送了臨安的命,她本不該枉死的。”
若是他昨日就下詔撤了這樁婚事,斷了臨安的念頭,也就不會有後麵臨安逃出宮的事兒,更不會有淮南王派人殺她的事了。
薑明熙聽著皇帝說到‘枉死’二字時,隱約諷刺的笑了笑。
當然,沒人注意到。
薑明熙道:“這世間有太多事是陰差陽錯的,誰也無法抗衡,可發生的事情,再後悔都無用了,皇叔也不必再想了,如今該想的,是怎麽樣給臨安報仇。”
皇帝語調冷沉:“還能如何報仇?淮南王一家,自然是都得死的。”
原本雖然想幫陸引鏟除障礙,但是也不至於都要了淮南王一家的命,他隻想讓淮南王無法再坐穩王位,扶陸引盡快上位。
至於之後陸引打算怎麽為母報仇,他不幹涉,全看那一家子能在陸引手下活幾個人,怎麽活。
可如今,膽敢殺他的女兒,如此膽大妄為,不將薑氏皇族放在眼裏,那就全都下地獄吧。
薑明熙問:“他們死了,那皇叔是打算讓陸引就這麽繼任淮南王位了?”
見薑明熙有些猶疑,似乎對這個結果有些質疑。
皇帝問:“元華是覺得有什麽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