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有些踟躇,但隨即冷笑道:“你給我的一切,不過因為我公主善的身份。你拿我當你手中的棋子而已。這一點你我心知肚明!”

“不是——”

“那又是什麽?我在你心裏跟蒼蒼有什麽分別?都不過被你利用而已。”

“你——利用?”西樓待要發怒,但見不恨似怒似嗔的眼神,突然笑起來,“不要把話說的這麽現實。要說利用,也不單單隻是我利用你而已。你不也利用我殺了崔江天為你父王報仇了嗎?”

好啊,你終於肯承認了!不恨心裏暗暗恨道。目光一冷,不再跟他廢話,直接朝他進攻,不知不覺手下的力度大了許多。

荊棘刺飛袖而出。西樓敏捷地躲過,荊棘刺釘在身後的樹幹上,入木三分。西樓心裏不甘、委屈、憤怒、嫉妒一下子如海浪般席卷過來。那“篤”的一聲響卻在西樓耳中久久徘徊不散。他瞪大眼睛看著不恨。她居然動真格的了!

西樓眼裏神色大變,殺意漸濃。期期和楊文騁武功稍弱,一下子被侍衛抓住。東去提著兩人叫道:“別打了。”

不恨和崔城見他把刀往期期脖子上一架,知道他們沒了勝算。可是絕不能,絕不能讓崔城就這麽死了。不恨暗下決心。

西樓笑道:“是乖乖跟我回去,還是繼續打下去?”

期期哭道:“太子殿下別管我,快點走。回到邊關號令三軍,殺除亂黨。”

崔城首先“嗙”一聲將劍丟在地上,不恨看了他一眼,也助了手,任有士兵綁住帶回皇宮。

皇宮的書房內,東去不解地向西樓問道:“怎麽不幹脆殺了崔城?”

西樓道:“我雖掌握了皇城命脈,但三關將士還在崔城手中。若突然得知皇城有變,恐怕揭竿而反我。當初周燎放就是因為三關臨陣倒戈才會亡國,我可不想重蹈覆轍。”

“那主上有何打算?”

“崔江天死了,理當崔城繼位。我要讓他寫下讓位詔書,安撫住三軍,然後再殺他不遲。”

東去頷首,不得不感歎主上果然是深謀遠慮,但內心卻覺得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正漸行漸遠,彼此之間已悄然有了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連他

都有這種憂慮,那麽蒼蒼呢?不知不覺思量間,一向淡定的神色微微發蹙。

西樓看他神色有異,凝眉道:“怎麽了?”

東去暗歎了口氣:“蒼蒼她不舒服。主上有時間去瞧瞧她。”

西樓一愣,英俊的眉峰又高了一些。“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我想蒼蒼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不舒服就找太醫給她看看。”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個早已擺放在那的木盒,交給東去。“這是我給她煉製的補藥,能益氣補血的,你拿去給她。”

東去接過盒子,依舊踟躇地道:“主上為什麽不自己拿去。你知道……蒼蒼最想見的是你。”

西樓凝眉看向東去,嘴角一撇。“東去,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你的性格脾氣我最清楚。從小,你把什麽好東西都讓給我。”他慢慢踱到東去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眼裏滿是感激之色,但隨即他又道:“東去,若論智勇謀略,我們兩個不相上下。可最後義父還是將他的位置傳給了我,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東去疑惑不解地搖搖頭。西樓繼續道:“那是因為無論權勢也好,感情也好,你隻會臨陣退縮。”

一語中的,東去一愣。不是臨陣退縮,而是——他沒想要解釋。西樓從小就光芒萬丈,掩蓋了他。他早已習慣在他身後做個跟隨著,而不是操縱者。他不喜歡主動,而在十年漫長的潛伏中更習慣了被動。

“東去。”西樓又出聲道,“所有事都可以承讓,唯有感情不可以。這藥還是你送去吧。”西樓鄭重其事地拍拍他肩頭,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

東去隻得捧著藥盒前去齊雲宮。

西樓看著他的身影在漫長的宮道上漸行漸遠,才終於長長地輸了口氣,轉身朝正殿的內室走去。

內室裏,不恨漫無表情地靠在床沿,桌上的飯菜動也沒動過。西樓不由皺起了眉頭。

“你放心吧,我不會殺崔城的。你也不必跟自己過不去。”

早上回宮後,西樓將其餘三人關押起來,不恨也被他軟禁在正殿。

不恨閉上眼睛沒有出聲。她早已聽說百官早朝,不見舊帝,卻迎新王。然而,在取國號的時候,大臣們又分為

兩派,一派要恢複漢南國號,一派卻要恢複大荊國號,兩派相爭不下。請公主出麵定奪,麵對這江山突變起起伏伏,不恨卻已經心力交瘁。西樓要留著她,因為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崔城也是,一旦殺了崔城,三關必亂。三關將士終究是個心腹大患,當初父王亡國也是拜其所賜。西樓如此穩操勝券,不得不考慮周詳。

一想到這些,不恨心頭便又隱隱地疼痛起來。她受夠了背叛和利用,可如今還是沒完沒了。就因為頂著公主的頭銜,卻注定不得安身嗎?

西樓見她不說話,走到桌前給她倒了杯茶。“不吃飯喝口水吧。”不恨手一推,杯子掉在了地上,茶水濺上西樓的鞋子和袍子上。他拍了拍衣裳,插住雙手,麵對不恨欲言又止。

“你是鐵了心要跟我做對嗎?”

不恨突然睜眼看住他道:“那你殺了我啊。”

“你——”

不恨冷哼一聲,輕蔑地笑:“你不敢殺我。因為我還有利用價值,我知道你要用我穩住大荊和漢南的舊部。沒有我,你就當不成國君,得不到你夢寐以求的天下!”

“你——”

“我說對了是不是?”不恨冷笑,但語氣裏拖著濃重的鼻音,她強忍住淚水,絕強地抬臉看西樓。“為什麽要讓我生活在謊言之中,就因為我是公主嗎?”眼淚到底沒忍住,自眼角滾落下來,在她光潔蒼白的臉頰上留下一道彎曲的淚漬。

西樓摟住她道:“一切都過去了。你還是南國公主善——”

“那我父王呢?我母後呢?你還能讓他們回到我身邊嗎?”

“我不能……可是我會在你今後的日子裏陪著你,照顧你。彌補這一年你所受的苦。”

“你要怎麽彌補……”

西樓放開她,滿懷希望地道:“你嫁給我,做我的國後好不好?我會好好愛你,照顧你一生一世。”說著抬手擦掉她的眼淚。

不恨卻冷冷地笑了。

“做你的國後?你要我做仇人的國後?除非西苑那棵枯死的梨樹再開出花來!”她哈哈地笑起來,輕蔑冷淡的笑意回**在整個內殿。

“不恨……”西樓吃驚地看著她突然而至的歇斯底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