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的初夏,西樓已經順利登上帝位,並排除萬難,安撫大荊舊臣,依舊沿用漢南國號。
西樓登帝位,大臣們提出要立公主善為國後。可是不恨自一年前服毒自殺未遂,西樓花了將近一年時間為她清毒,她的身體一直羸弱。西樓沒心思操辦冊封大典,如今不恨的身體已經慢慢恢複了。早朝之時,又有人提出立後的事。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但君不可一日無後。公主善乃大荊公主西照的女兒,若能冊封公主善,便也可安撫大荊舊臣遺老。
西樓慢慢向不恨的蓂莢宮走,一路都在盤算著該怎麽向不恨求婚。雖有周燎放的聖旨,但如果真要不恨依照聖旨勉強嫁給他,他也覺得無趣。
以前有崔城在,不恨才不愛他,現在崔城不在了。不恨還有什麽理由不愛他?
這麽一想,久久縈繞不去的愁慢慢消散了,眼前豁然開朗。蓂莢宮花園的白牡丹撲麵而來。
不恨像她母親,喜歡花草。花園裏的白牡丹就是他精心為她培育的。但他知道不恨最喜歡的不是白牡丹,而是西苑的梨花。
他一定要給她一個驚喜。他腳步輕快精神爽朗地踏進蓂莢宮。蒼蒼卻立在花園裏指使著宮女拿剪刀給她剪一朵初開的牡丹。
那宮女剪得不稱她心意,她將牡丹隨手一扔,指著另一朵花苞。宮女便小心翼翼地去剪了來給她。這一回,她拿在手裏,一隻手去撕含苞待放的花瓣,撕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又扔下,命宮女還去剪。
宮女害怕了,小心翼翼地道:“夫人。這花是君上送給公主的。您這樣,君上怪罪下來,奴婢擔當不起——”
宮女話
還沒完,已被蒼蒼一巴掌,嘴角甩出血來。她捂著臉嚶嚶地哭。蒼蒼搶過她手裏的剪刀。
“我就剪了,就剪了怎麽著!我剪死這個狐狸精,剪死這個小賤人!”
西樓麵色微怒,朝身邊的東去一使眼色。東去頷首,便走到花園裏阻止蒼蒼。蒼蒼一見了他,忽然收斂,擺出溫婉可人的模樣拉住東去道:“你來拉。你終於來看我拉。你看,這是你為我種的牡丹,真漂亮,我真喜歡。”她把自己剪下來的牡丹遞給東去,側過身去道,“你幫我插上。”
東去無法,隻得依言將牡丹輕輕別在她鬢間。蒼蒼有些神誌不清了,她把東去當成了西樓。
有次東去去看她。隻見她蓬頭垢麵,嘴裏咬著一個雞腿,追著宮女打。突然看到東去,就笑著拉著他道:“我叫蒼蒼。你給我取的名字。蒼蒼,真好聽。縱使白發生、蒼蒼莫相離。”她倒在他懷裏,滿臉都是幸福的神色,撲哧一笑,道,“你放心吧,我一輩子都不離開你。蒼蒼莫相離……莫相離……”
東去找太醫給她診治,太醫說她是所求不得、思慮成疾。有時候糊塗有時候清醒。並留下一句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
東去知道這個心藥就是西樓。可如今,他貴為一國之君,加封蒼蒼為付國夫人,取諧音“複國”,一品誥命,讓她依然住在齊雲宮,已是格外的恩典。西樓既然一開始就沒有將她納入後宮,那麽以後也不可能。因為他沒有像對不恨那樣來對蒼蒼。
東去心內一陣糾結,輕輕拍著蒼蒼後背哄道:“你戴著花真好看。”
“真的?”蒼蒼猛地抬頭,有些不相信地看著東去。
“當然是真的。”
“比公主善還好看嗎?”
“嗯。”他點了點頭,看蒼蒼迷蒙的眼中閃出驚喜。她低下頭羞澀地笑,偶爾抬頭看他一眼,扭過頭嗤一聲笑。
“你看你衣裳都弄髒了,回去換換吧。”東去看蒼蒼的衣袖上粘著草葉和泥土,許是方才一通亂剪的時候弄上了,於是招呼方才剪花的宮女,送她回齊雲宮去。
蒼蒼戀戀不舍地回頭道:“你等等來看我嗎?”
“我過會兒就來。”
“好,你一定要來看我啊。”蒼蒼不放心地囑咐著。東去看她眼神一會兒留戀不舍,一會兒驚慌擔憂,心裏陣陣地疼。
西樓站在不遠處的台階上,靜靜地看著花園裏的一切。東去走回他身邊彎下腰道:“君上,恕臣——”
西樓一抬手製止了他。“這樣也挺好的,起碼蒼蒼心裏是快活的。”他走上台階,又回頭向東去問道,“東去,你心裏可快活?”
“快活。”東去懵懂地答了一句。也許最直接的回答恰恰能反應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愛一個人真的可以很卑微,卑微地去替代她心裏所愛的那個人,無怨無悔。
西樓步入內殿裏去,東去沒有進去,站在外殿的大門口看著園子中的花草。幾個宮人在收拾方才被蒼蒼剪壞的牡丹。他剛才答應蒼蒼過會兒去看她。一想到蒼蒼,便觸動了他的心事。他略微伸開手,手指上還留著蒼蒼鬢間那朵牡丹的餘香。
愛真的是毒藥。不消說他自己,就算強如西樓也願意步步低頭。他不安地朝殿內望進去,隻看見一片折射出來的光線,刺目暈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