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跑出來是為了什麽,這一天,她明明等了很久的。離開那個危險的男人,她等了很久。
現在他自己主動離開,不是很好嗎?
哪怕是以生離死別的方式。
她最多像對待傻子和他娘一般,默默感歎一句生死無常。
沒錯,除此之外,她還能做什麽。什麽也不能做。
江雲傾又看了一眼海麵,從袖口掏出一方絲帕,放在鼻子間輕輕嗅了嗅,抬手一揚,海風帶走絲帕,輕柔的觸感劃過指尖,隨即浮到水麵,隱入了海中。
她轉身輕輕走了回去,步履從容,與往常並無甚分別。
回到家,秀蘭和梅蘭便撲過來,秀蘭手裏拿了一袋銀子,是從林霸虎的屋子裏拿出來的,袋子裏藏了一張紙條。
“欠你的。”
不知為何,江雲傾心中一股無名火立即就竄了上來。
她狠狠將那紙條捏碎,踩在地上,臉色發白。
秀蘭梅蘭不識字,見她這反應雙雙被嚇壞了。
“嫂子,他說什麽了嗎?”
江雲傾強迫自己鎮定,自認為和地藹一笑:“沒事,我去給你們做飯吃。”
兩人乖乖離開,打算再去織會兒布。
所以她們並沒有看見江雲傾蹲下身,又將那紙條撿起來,撣去上麵沾染的灰塵,小心翼翼地塞回了衣服裏的動作。
江雲傾聽到織布房裏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兩道,此起彼伏,交錯纏繞,一點一點仿佛直擊她的內心。
林霸虎,哦,不,神秘人,你看,就是相處久了,原本怕你的性子也會變的……
舍不得你。
秋天真正來了。
沒有人再在大清早喊林霸虎打漁,一開始,江雲傾睡過頭了好幾天,好在後來又給適應回來了。
就是總覺得這屋子裏少了點什麽。
三個人從柴房裏搬了出來,住在溫暖舒適的主屋,她仍舊覺得夜風蕭瑟冷冽,每一分都吹進了人的心底。
仿佛是心照不宣一般,林霸虎的房間,沒有一個人去動。
江雲傾裹著大衣在院子裏曬太陽,望著眼前絡繹不絕的來買布料的客人,不停的打著哈欠。
現在織布的活計她大部分交給了秀蘭和梅蘭,自己主要就負責收款和賬目方麵,偶爾給兩個丫頭做做指導。
兩個丫頭學東西很快,加上本身興趣就濃厚,手藝比起她的竟沒差多少。
對於這一點,江雲傾是真的感覺慰藉。現代生活有滋有味,豐富多樣,不愁吃穿,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和她一起傳承蜀錦工藝。
這個地方窮苦又可怕,為了生計一步步艱難地走過來,但有人肯學她的手藝。
江雲傾咧開嘴笑,她對蜀錦的執念有多深,隻有她自己知道。
“秀蘭梅蘭,稍後再織,出來給客人泡茶。”
秀蘭是姐姐,動作比較麻利,很快端了一杯茶出來,為首的客人正要接過,卻被一隻黝黑粗糙的手搶了先。
“嫂子,聽說你這布料生意做的不錯。”那男人麵容實在不堪入目,滿臉凶相,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還自帶一股猥瑣之感,這副樣子,實在讓人難以安然處之。
就連江雲傾一看此人也心覺不快,皺著眉頭回道:“李二,你今天怎麽會過來。”
“我想……想著大哥剛剛去世,你又帶著一個半大孩子和一個豆大點的小孩子,日子想必十分艱難,便想來看看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地方。”李二摸著鼻子,雖然這麽說,但還是能夠聽出來他話裏的不懷好意。
江雲傾冷漠地道:“如你所見,沒有。”
李二立馬不爽了。
這個江雲傾,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竟然敢用這樣的態度跟他說話。
“嫂子,我勸你還是不要太逞強。女人,遲早都是要靠男人的。”
如果說方才江雲傾還隻是猜到了這李二的意圖,那麽此刻便是全部明了了。
果然不懷好意。
她冷笑一聲,挑眉道:“我能做你大哥的女人,強還會用逞的?你說這話,把我置於何地,把你大哥又置於何地?”
雖然底氣十足,但是此話一出,她便不禁老臉一紅。
江雲傾步步緊逼,李二霎時覺得,這女子並不是好惹的角色。但是他如何甘心,林霸虎好不容易死了,留下這麽個美人,又會賺錢,他自然心癢。
“李二,你莫不是在外頭喝花酒又欠錢了?”這時,一個年輕村婦笑著看他。
李二登時漲紅了臉:“你這個臭娘們,胡說八道!”
“得了吧,咱們這一帶誰不知道你那點破事,還怕人說?”村婦不屑道。
“就是就是,整天遊手好閑,不務正業,還想著占女人的便宜。”
“你丟不丟臉啊。”
李二被她們七嘴八舌說的麵色十分難看,知道這光天化日不好做的太過,反正這屋子裏頭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和兩個不成事的孩子,以後有的是機會。
“滾開,老子不和你們一般計較!”李二罵道,走之前還別有深意地回頭看了江雲傾一眼,“不過,嫂子你既然沒有要關照的地方,那能不能換你來關照一下弟弟我呢?”
江雲傾:“……”
圍觀眾人:“……”
看著眼前這個人,江雲傾不禁想起了有首歌裏麵有句歌詞是這樣唱的,“我自皮厚如長城”。嗯,很應景。
先前還說要關照她們,對身邊農女們的指責高聲反駁,現在改口就說求關照了,除了臉皮厚這一個形容,江雲傾想不出別的了。
不過,這可能是長城被黑的最慘的一次了。
旁邊的農女們七嘴八舌又開始罵開了,李二這臉皮想必是已經厚到了某種境界,始終置若罔聞,隻是抱著雙手,悠哉地望著江雲傾,似乎是等著她的回答。
“你想要我如何關照?”江雲傾笑眯眯地問,心底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不敢過多勞煩大嫂,借點碎銀,借半袋大米就行。”李二笑嘻嘻地道。
碎銀?半袋大米?還就行?
江雲傾心底猛翻幾個白眼,碎銀和大米這兩樣東西在這個窮鄉僻壤有多珍貴誰都知道,這李二也當真說得出口。
“你哪裏來的勇氣?”梁靜茹給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