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沒接話。

在外隨意跟別人討論自己的老板是禁忌,更何況這些人都與沈建洲相識,保不準哪天會傳到他耳朵裏。

他笑著拿了一塊西瓜,放在嘴裏。

但李誌顯然正在興頭上,直接把那個服務員叫住,拉著周南問,“你仔細看,像不像?”

周南其實對這種捕風捉影的八卦並不感興趣,而且他一直覺得沈建洲在離婚前跟他太太關係不錯,所以對於他在外養女人的事情並不知情。

“李總,您還真把我問住了,老板的事,我一個做下屬的,怎麽好過問?”

他想搪塞,但李誌酒精上頭,揪住這個事情不依不饒,最後戳了一下旁邊的人,“老韓,你看這個姑娘,像不像老沈那幾年包養的小情人?”

旁邊的韓斌端詳了一下,“你別說,還真像!”

小姑娘被幾個大老爺們盯得渾身不舒服,瑟瑟縮縮地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還有別的事情吩咐嗎?沒有的話,我就先去忙了。”

小姑娘說著就往門邊退,被李誌喊住,“讓你走了嗎?”

他轉頭看了眼韓斌,“哎?老韓,我記得當年還是你先看上那姑娘的,後來怎麽跟老沈了?”

“老沈比我有錢啊,”韓斌笑著喝了口酒,“前幾年,也就三年前吧,我下鄉的時候見過她,懷孕了,我還唏噓,跟了老沈那麽久,什麽都沒撈到,最後還是回農村了。”

小姑娘還站在門口,周南有些不忍,於是站起來朝她示意,“再上一個果盤。”

然後又壓低聲音說道,“讓別人送進來。”

小姑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馬上溜了出去。

李誌想喊,被周南打岔,“李總,後來那姑娘怎麽樣了?”

“死了。”韓斌端著杯子,輕晃,“才二十二三吧,可惜了。”

周南一震,顯然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家裏人都沒大張旗鼓地吊唁,這事知道的人很少。也不知道孩子生下來沒。”

周南在一旁默默地聽,無數的線索在他腦子裏編織,最後讓他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推論。

......

馬上快四月份了,小區裏的花開了第一茬。

陳玨幾乎每天下午三點以後,都會到樓下散步。

孕期她一直缺鈣,這個時間點的太陽最溫柔,也最有效。

七個月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陳玨迎著陽光來回走動,不時地感受著孩子的“拳打腳踢”。

四月份的海棠花正好盛開,雖然沒有香味,但朵朵粉色,惹眼到不行。

她站在樹下,剛好可以夠到一枝低垂的海棠。

手還沒摸到花,身後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陳......陳姐?”

她回頭,看見了許久未見的李娜娜。

李娜娜還跟以前一樣愛哭,轉身對視的一刹那,眼淚便奪眶而出。

李娜娜跑過去想要抱她,但陳玨的肚子橫亙在她們之間,她隻能激動地握著她的手。

“真的是你嗎?”陳玨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神裏滿是意外、驚喜、還有無盡的傷感。

“是我是我,”她看著陳玨的肚子,既震驚又疑惑,“你怎麽懷孕了?孩子是誰的?”

陳玨抿唇,勉強笑著,“我的。”

李娜娜看她那個樣子,就知道她不想說,於是試探道,“是黎遠昭的嗎?”

陳玨沒回答,岔開了話題,“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

“宋連啊,”李娜娜伸手摸上她的肚子,“宋先生是好人,這幾年,一直有幫我們。”

距離她們二十米的位置,站著一個男人,他手上抱著一個孩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樹下的兩人。

他有些膽怯,不敢走過去。

陳玨之於他,是年少時期的一場夢,雖然結局很潦草,但看著她,還是會莫名的緊張。

這種緊張不是說“愛”,也不是“心動”,是基於對從前回憶的尊重。

如果毫無感覺,那才是對回憶的褻瀆吧。

懷裏的孩子大概是看到了媽媽,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遠處的女人們被哭聲吸引,朝他招手。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大步走了過去。

陳玨看著蘇惑,與幾年前判若兩人。

以前的蘇惑渾身上下都是學生氣,白T牛仔褲是在她心中一直停留的印象。

現在的他,一身休閑裝扮,懷裏抱著孩子,“父親”身份的加持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成熟很多。

但唯一不變的一點,就是內斂。

懷中的小寶寶看到近在咫尺的媽媽,瞬間就不想呆在爸爸的懷抱裏了,張著手讓李娜娜抱。

李娜娜接過,給陳玨看,“這是我兒子,叫團團。”

“真可愛。”

陳玨摸了摸小寶寶的手,軟軟糯糯的,把人的心都要化掉了。

她看了眼蘇惑,開玩笑道,“你小子行啊,搞定我們公司的一枝花。”

蘇惑靦腆一笑,說出了見麵的第一句話,“陳姐,你還好嗎?”

“好嗎?”陳玨不由得反問,然後又笑道,“算好吧。”

樹上的海棠花落了下來,飄在了李娜娜的頭發上。

蘇惑隨手幫她拿下來,然後又捋了一下被勾起來的發絲。

李娜娜抱著孩子,回了蘇惑一個微笑。

陳玨站在他們對麵,瞬間覺得,這幅畫麵好美。

她摸了摸肚子,有些感傷。

她能給她的孩子什麽呢?恐怕連最基礎的完整家庭都很難。

蘇惑抱著孩子去看花,陳玨和李娜娜找了個位子坐下聊天。

李娜娜把那兩年發生的事統統給陳玨講了一遍。

包括她與蘇惑的意外“婚姻”。

她看著陳玨的肚子,擔心道,“如果黎遠昭知道了這是他的孩子,肯定不會罷休。”

陳玨苦笑,“他現在不知道,我也不會讓他知道的。”

“陳姐,雖然你的事我不能摻和,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和他再有什麽瓜葛,”李娜娜回想起以前的事,就不禁生寒,“他就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