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裏燈火如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對新人身上。
黎遠昭看著麵前的曾慶宗,整個人僵住。
他的視線越過擋在前麵的人,朝遠處看。
不隻曾慶宗,幾個從政從商的領導都來了現場。
推杯換盞的人群裏不乏有從美國專程趕來參加婚禮的熟人。
這根本不是什麽為敷衍曾家人舉辦的婚禮,而是策劃良久的一場隆重儀式。
黎遠昭被玩兒了。
他毫無準備,趕鴨子上架般被推到了人群中。
曾幼瑜攙著他的胳膊,往場內走。
他定住,一步都沒挪。
“走啊,”曾幼瑜臉上帶著笑,暗暗捏他胳膊,“大家都等著呢,別掃興。”
黎遠昭還是不動,手臂的力量撼得曾幼瑜前進不了分毫。
他看她,臉上毫無表情,像海水般平靜。
又好像隱藏海嘯,下一刻就會侵吞她。
“你騙我。”
“我沒騙你,”她笑容僵硬,輕輕扯他,“婚禮結束,那四億馬上匯到你公司戶頭。”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聚光燈下,曾幼瑜有些焦急,“你真覺得我爸那麽好糊弄?如果不讓他滿意,怎麽從他手上拿到錢。”
“這不是你騙我的理由。”
“你想要別的理由嗎?”她扭頭直視他,“理由就是,我真的喜歡你。所以,要錢、結婚,對於我來說並不衝突。”
黎遠昭皺眉,想跟她保持距離,“哪怕我不愛你也沒關係?”
她攥緊他的胳膊不放,“沒關係。”
孫一瑋見事態不妙,跑過來替曾幼瑜提裙擺。
她掛著假笑,朝黎遠昭使眼色,“現在這是什麽場合?由不得你胡鬧!”
權貴太多,任何一點異動,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黎遠昭硬著頭皮往場內移動,他現在隻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
曾幼瑜也是認準了這一點,才把他架在這個位置,動彈不得。
好在沒有婚姻事實,等儀式結束後,再想下一步該怎麽走。
兩人穿梭在賓客間,拿著酒輪流碰杯,黎遠昭全程心不在焉。
幾名企業老總圍攏過來,舉杯道賀,“沒想到黎總娶了曾董的千金,之前竟然瞞得那麽好,看來,以後萬澤要大有作為了。”
“是啊,收到請柬的時候,我還想是哪個曾家啊,沒想到是在北美名聲大噪的曾家,恭喜恭喜啊。”
個個溜須拍馬,把兩人圍得水泄不通。
黎遠昭攥緊杯壁,努力壓製情緒,扯著嘴角道,“謝謝。”
曾慶宗那邊,同樣被幾個政要攔著敬酒。
女兒出嫁,他心情大好,在人群中大肆褒獎他的女婿。
他舉杯,敬對麵的男人,“張局,以後我女婿的公司,可還要仰仗您啊。”
“那是自然,能做曾董的乘龍快婿,想必實力超群呐,我還得拜托他多為E市的發展做貢獻呢。”
黎遠昭抽空從人群脫身,撂下酒杯。
曾幼瑜跟著他,“宴會才剛開始,你要去哪兒?”
他沒吱聲,重新端起酒,喝了一大口。
曾慶宗尋到他們,放聲大笑,“今天婚宴,再高興也不能貪杯,一會兒還有儀式,精神著點。”
曾幼瑜挽住黎遠昭手臂,“爸,我們有分寸,絕對不會給你丟人。”
“好好好,”他拉曾幼瑜的手放在黎遠昭手裏,“遠昭啊,幼瑜被我寵壞了,有些嬌縱,婚後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告訴我,我幫你管她。”
黎遠昭不吭聲。
曾幼瑜扣他手心,壓低聲音,“我爸跟你說話呢。”
黎遠昭一臉陰鬱,勉強開口,“好。”
突然,四周變暗,儀式台上的燈光亮起。
司儀致辭,邀請兩位新人上台。
曾幼瑜伸手挽他,“注意一下你的表情,別這麽苦大仇深。”
“我能站在這裏不扭頭走,已經拿出了我最大的修養。”他冷著一張臉,語氣也淡,“陪你走完過場,我的任務就結束,然後拿錢走人。至於接下來的爛攤子,你自己收拾。”
射燈打出一個環形光柱,兩人被灼白的光環繞。
所有人都朝儀式台的四周湧,圍觀著這神聖的一刻。
潮水褪去後,角落裏的人影像個孤獨貝殼般,被**地晾在大廳。
一個孕婦站在黑暗裏,看著台上發光的兩人。
俊男美女,著實讓人移不開眼。
男人西裝筆挺,女人紗裙曼妙,可以入畫的程度。
他們舉著香檳,說著誓詞,接受著萬千祝福。
陳玨木然,曾經刻在記憶裏的情話傾巢而出,變成了反噬的蠱,一口一口剜著她的皮肉。
她想走,但腳有千斤重,一步都挪不開。
眼睛裏像是灌進了生澀的海風,又痛又癢。
一口氣哽在咽喉處,呼不出來,咽不下去。
台上風光無限,沒人會注意台下這顆支離破碎的心。
陳玨捏著手上那張請柬,覺得自己又慫又蠢。
她後退,抵在牆上,強迫自己站立。
可身體莫名癱軟,怎麽也直不起來。
下腹緊繃,宮縮的頻率一陣快過一陣。
陳玨心裏一涼,完了,要生了。
她摸索著牆壁,找著靠她最近的門。
不能在這裏生,絕對不可以。
走了兩步,陣痛襲來,她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二十米開外就是黎遠昭。
陳玨抬頭,熙熙攘攘的人群縫隙裏,他一身光,聖潔的不成樣子。
而她,癱倒在黑暗中,被沸騰的掌聲湮沒。
短短的二十米,變成了無法逾越的天塹,她再也無法走向他。
“幫幫我.......誰能.......幫幫我.......”
下腹湧出一股暖流,陳玨一看,裙子已經被完全打濕。
破水了。
尚未生育過的她被巨大的恐懼感籠罩。
她在地板上蠕動,像個沒有力氣的動物,怎麽掙紮,都挪動不了分毫。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