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著陳玨，手有些顫抖，像在做一場感性與理性的博弈。
“沒有。”陳玨毫不猶豫。
這不帶半分情麵的拒絕，比昨天更直白，更傷人。
蘇惑覺得自己的心被用力抓了一下，不疼，但難受得緊。
隨即撒了手。
簽好的文件也掉落在地。
他蹲下，許久都沒有直起身。
陳玨想扶他起來，手伸到半空，擱置了。
她收回手，輕聲道，“你還好吧？”
蘇惑深吸一口氣，起身，“我沒事。”
他努力讓自己笑出來，“陳姐，我們還是朋友吧？”
陳玨猶疑、斟酌，“我們會一直是好同事。”
“連朋友，都不是嗎？”蘇惑低眸，難掩失落。
手上原本整齊的文件，被他捏得起了褶皺。
陳玨不想讓事情變複雜，直言道，“如果你昨天什麽都不說，我們就可以做朋友。但現在，不能。”
“為什麽？”蘇惑一步向前，直抵陳玨腳尖。
陳玨被迫後退，轉身，背對他。
“是他容不下嗎？連做朋友都容不下？”蘇惑追問。
陳玨歎氣，搖頭，“不是，是我容不下。”
她轉身看向這個二十歲的男孩，年輕，俊朗，但又太過於稚氣。
稚氣，就意味著考慮問題不夠沉穩。
“蘇惑，我有男朋友，你知道男朋友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我要對他足夠坦白，並且情感上要忠誠。”
“我要站在他的角度考慮問題，要在乎他的感受。”
“他可能不會要求我怎麽去做，但你覺得，他在知道你喜歡我之後，還會願意讓我跟你做朋友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陳玨拎得清。
蘇惑聽她一口氣說了那麽多，沉默許久。
陳玨這樣的人，有一套自己的道德體係，比常人倔，又有主見，對自己的底線要求也高。
一旦觸碰到她劃分的禁區，就會被立刻驅逐出境，且絕不留情。
“好，那我們就做同事，希望陳姐能說到做到，不要對身為同事的我退避三舍。”
......
韶華的午飯時間總是格外熱鬧。
尤其是現在正值盛夏，員工連大樓都不想出，整個公司變成了外賣的天下。
一到時間點，所有人就都把手機拿出來，準備犒賞自己的胃。
今天也不例外。
陳玨正在辦公室猶豫著是點黃燜雞還是臘味煲仔飯，李娜娜就大呼小叫地進來了。
陳玨皺眉，“你們最近怎麽都不敲門了？”
“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李娜娜直接走到陳玨旁邊拉起她的手，“走走走，還點什麽外賣啊。”
一到辦公區，所有人都看向她，集體大叫著，“謝謝陳姐今日的款待！”
陳玨一頭霧水，“謝？謝什麽？”
正狐疑，就看見門口有外賣人員一箱一箱地往裏搬東西。
李娜娜手舞足蹈，“嘖嘖嘖！三十多份海鮮刺身，陳姐，你可真是我們的大福星！”
“我？”陳玨皺著眉，看不清現在的局勢，“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嘿，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家那位幫你訂的。”李娜娜用肩膀撞了一下她，“剛剛人工作人員進來喊得可大聲了，陳玨女士請韶華員工集體吃日料。倍兒有麵子。”
不一會兒，所有東西都搬了進來，辦公區的幾個大小夥子把幾張桌子拚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張長八米的自助台。
“陳姐，托你的福，我終於也能吃到梨花家的日料了，感動。”李娜娜誇張地靠在她肩膀上，做出要哭的表情。
陳玨低聲問，“很貴嗎？我不懂啊。”
“具體多少錢我也不知道，但他家的海鮮刺身，一小盒，八百多。”李娜娜打量了一圈，“給我們帶來的這些，怎麽也得幾萬塊。”
陳玨倒抽一口冷氣，感受到了有錢人和窮人之間的參差。
這一頓飯，是她幾個月的工資。
想到這兒，手上的北極小甜蝦，突然就不香了。
“哎？”李娜娜東搜西羅，“蘇惑呢？這小子不會是要錯過這頓飯了吧？”
“娜娜姐，我在這兒！”
蘇惑笑著從身後冒出來，伸手在桌上拿了一塊三文魚，“這麽好的東西，我怎麽能錯過呢。”
他一口把手中的東西吃掉，看著陳玨，“謝謝陳姐。”
上午兩人才在辦公室發生了一番爭論，陳玨現在看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蘇惑擠了一點芥末在小盤子裏，一口吃掉一塊黃幹魚，辣得呲牙咧嘴。
所有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都笑了。
隻有他，被芥末生生地嗆出滿眶的眼淚。
那笑著流淚的模樣有些滑稽，但隻有蘇惑知道，芥末隻是做了他的偽裝。
李娜娜拿了紙巾遞給他，“哎呦，蘇惑，不行就別硬整了，芥末我是一點都碰不了，看你這個樣子，也夠嗆。”
蘇惑擦著自己被辣得通紅的臉，笑道，“我挺喜歡，刺激，整個腦子都清亮了。”
他拿起放在桌邊的芥末，又往小盤子裏擠了點。
“還來？”李娜娜睜大眼睛，“別人是吃刺身，你是吃刺激？”
蘇惑蹙眉，“我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要惦記不屬於我的東西。”
他閉眼，準備再來一下。
陳玨看不下去，伸手攔住，“沒你這麽吃的。就算這頓飯你不能把它當做享受，也別把它演變成折磨。”
蘇惑固執地不鬆手，陳玨也有些惱了，索性自己拿起一片刺身朝小碟子裏放，“我倒要嚐嚐有多好吃。”
一點刺身的鮮味都沒嚐出來，滿口都是芥末的辛辣感。
那股衝擊力直上頭頂，陳玨瞬間抱頭蹲下，臉也扭曲成一片。
太衝了！
有人從身後把她扶了起來，她淚眼朦朧，含糊說了句，“謝謝。”
“你這吃法，挺硬核啊。”
黎遠昭看她這個樣子，哭笑不得。
“呦！黎總來了！”李娜娜拔高音量朝著周圍招呼起來，“別隻顧著吃，請客的大佬來啦！來，咱們集體謝一個！”
眾人把目光都聚集在了黎遠昭這兒，他從容一笑，摟著陳玨說道，“過去承蒙諸位照顧，我替我家陳玨，謝謝大家！”
“哇哦~！”
起哄聲四起，“我家陳玨”這四個字讓當事人臊紅了臉。
不知道誰在人群中喊了一聲，“親一個！”
一下子點起了這群人的熱情，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
“親一個！親一個！”李娜娜也在旁邊攛掇，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表情。
黎遠昭低頭，輕聲道，“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