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卜卦官場 2
?晚上，江雲天躺在**久久難以入睡。他回想起程普對他說的那些話，就覺得脊梁骨一陣陣發涼。不知怎麽他想起了直到現在還鎖在自己抽屜裏的那份揭發材料，對王雅坤毫無來由的憐憫讓他不忍心把這份材料交給相關部門。但董偉清卻躲在暗處毫不留情地對他下狠手。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他想。
是的！江雲天是應該認真地總結一下了……
市審計局對原旅遊開發辦的財務審計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同時，對開發辦名下的黃承先建材公司的財務審計工作也基本結束，一份審計報告終於送到了江雲天的手上。
鄭玉亭在即將下班的時候來到市委。但市委辦副主任洛霞告訴鄭玉亭，江書記還沒有回來。
“江書記吩咐過，”洛霞說，“鄭局長來了請等一等。”
不一會兒江雲天就回來了。
“讓鄭局長久等了！”江雲天與鄭玉亭熱情地握握手說。
“請坐請坐！”江雲天招呼鄭玉亭坐下，他坐在鄭玉亭的對麵。“是不是審計有結果了？怎麽樣啊？問題嚴重嗎？”
鄭玉亭說：“相當嚴重！我不知道該怎麽辦……”說著，鄭玉亭從文件包裏拿出一疊材料送到江雲天的麵前。
審計局對原旅遊開發辦與黃承先建材公司財務賬目審計報告的有關內容：
略。
台商林子南於×年×月×日至×年×月×日分兩次匯入建設銀行橋東營業所紫雲山旅遊開發區仙子大廈工程款新台幣折合人民幣共計19300萬元。這筆資金應由仙子大廈投資方委托代理人林瑩（即台商林子南的女兒）負責支配。但這筆資金經市政府領導（即董偉清市長）批示，全部劃入了旅遊開發辦的賬戶。
審計局認為：旅遊開發辦未經台商同意即將仙子大廈工程款劃入自己的賬戶，盡管經某位領導批準，但其做法不合財務手續。建設銀行橋東營業所沒有認真維護客戶的合法權益，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直到審計局封存旅遊開發辦的賬目為止，賬麵反映：旅遊開發辦用於仙子大廈工程的資金共計12100萬元，結餘資金應為7300萬元。但賬麵結餘資金為4200萬元，其餘3200萬元非法挪作他用。經查，非法挪用的資金為：
（1）挪用850萬元用於修建西教場街旅遊開發辦辦公大樓及宿舍樓；150萬元用於購買高檔辦公家具和辦公用品，合計1000萬元。
（2）挪用940萬元借於黃承先創辦建築材料購銷公司。據查：建材公司賬目用於周轉的資金僅有300餘萬元，其餘500餘萬元由黃承先挪作他用，140餘萬下落不明。
（3）挪用1000萬元作為鄉鎮企業解困資金。這一筆資金沒有相應的賬目，旅遊開發辦財務人員都不知道資金用途。審計局曾經向旅遊開發辦主任王雅坤查詢，王雅坤說請問董市長。
（4）20萬元用於聘用人員工資；120萬元用於招待和職工福利；12萬元用於購買一部中型麵包車；108萬元用於一些領導同誌的差旅費和個人其他報銷。
以上合計金額共3200萬元。
……
江雲天看罷這份審計報告，心裏像壓了一塊石頭那樣沉重。他重又翻看了一遍那份報告，然後問鄭玉亭：“鄭局長，黃承先是誰呀？他的建築材料公司又是怎麽回事？！”
鄭玉亭說：“據調查：這個黃承先是王雅坤老家的姑表弟，當初在村裏當民辦教師。三年前王雅坤特地把他從農村叫來在旅遊開發辦當副主任。後來就由他辦起了建築材料購銷公司。這個建材公司名義上是開發辦下屬的經濟實體，但我們找不到有關這方麵的文字依據，也沒有工商部門核準的任何手續。所以我們懷疑這家公司是假借開發辦的名義用仙子大廈的工程款開辦的私營公司，這裏麵恐怕牽扯到某些領導，但證據不足。”
“你們沒有直接接觸過黃承先嗎？”江雲天問。
“接觸過，”鄭玉亭回答，“他閉口不談。”
江雲天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黃承先挪用500萬幹了什麽呢？查清了嗎？”
鄭玉亭說：“黃承先在一年多以前曾經參與一起汽車走私活動，結果被山東海關查獲，他投入的500萬元資金全部白白丟掉。當時，山東公安部門到寧康抓人，是寧康公安局出麵把黃承先保了下來。這在寧康是公開的秘密，我們不好過問。”
江雲天說：“建材公司損失了500萬，怎麽維持呢？”
鄭玉亭說：“這個建材公司其實是個皮包公司，他們沒有營業場所，也不對外營業，隻對仙子大廈工程。他們從外麵低價購進材料，直接運往仙子大廈工地，然後再從承包商王增沛那裏以高價進行結算，轉手賺取差價。”
江雲天說：“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半路打劫嗎？”他停一停又問，“他們賺的錢都哪裏去了？”
鄭玉亭說：“賬麵上沒有反映。”
江雲天聽了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把手中的材料甩在茶幾上說：“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鄭玉亭說：“那就隻有讓黃承先開口。”
等江雲天的情緒平複以後，鄭玉亭說：“還有，因為王雅坤主任不予配合，現在還沒有弄清楚關於鄉鎮企業1000萬元解困資金的情況。”
江雲天說：“這件事已經有人舉報，是王雅坤用這筆錢向鄉鎮企業放高利貸！”
說著，江雲天走到他的寫字台前，打開抽屜，從裏麵拿出那份揭發材料遞給鄭玉亭說：“把這份材料附在你的審計報告裏吧！”
鄭玉亭接過材料認真地看了一遍，然後憤憤地說：“原來是這樣，王雅坤的膽子也太大了！”
江雲天說：“要認真地查實！”
停一停，鄭玉亭指指擺在茶幾上的審計報告問江雲天：“江書記，你看該怎麽辦……”
江雲天說：“你是審計局局長，你應該知道怎麽辦！”
“可是……王雅坤是董市長的夫人……”鄭玉亭為難地說。
“鄭局長，”江雲天說，“我國古代有個說法，叫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我們的天下反倒不如封建社會？”
鄭玉亭說：“我明白了！”
等審計局局長鄭玉亭出去以後，江雲天立即吩咐市委辦通知市公安局許長河局長和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馬上到市委來，並請程、張兩位副書記一並前來開緊急會議……
董偉清在出院的第二天上午開始上班了。
此前，市人民醫院的院長聽說董市長執意要出院，就急忙召集有關專家給他進行會診，當確定董市長身體已經基本恢複以後，才不得已同意他出院。出院的時候院長誠懇地建議董市長回家後再休息幾天。但董偉清回到家裏沒有聽人民醫院院長誠心誠意的勸告，隻在家裏待了一個下午就待不下去了。第二天上午七點五十五分，董市長的“奧迪”轎車駛進了政府大院。
幾位副市長聽說董市長出院了，都陸續來到他的辦公室向他表示問候，好像久別重逢的好友一樣顯得異常親熱，似乎對自己沒有到醫院看望他們的頂頭上司一點也不感到內疚。
“一群勢利小人！”盡管董偉清對現在才來看望他的下屬暗暗嗤之以鼻，但他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因此他並不十分計較他們的勢利和狹隘。
“住一次醫院就是一次重生，住一次醫院就是一次頓悟啊！”董偉清對他的下屬說，“不住醫院哪裏能夠知道人生的意義？看著那些匆匆辭世的人，就會懂得應該倍加珍惜生命。生命是什麽？很簡單，生命就是千方百計排除萬難活下去……”董偉清像一個哲人一樣詮釋生命的意義。
大家都點頭稱是。
今天董偉清的心情的確很好，因此他才會有如此雅興與下屬說說笑笑，這是平時很嚴肅的市長很少有的豁達和平易近人。這種好心情來自他的老同學杜立斌給他帶來的好消息。那個消息就像一陣及時的春雨一樣浸潤了他幾乎幹涸的心田，難怪他會有重獲新生的感慨。
等大家走了以後，辦公室裏就一片寂靜。或許大多人還不知道董市長出院的消息，所以，今天前來向他匯報工作或者辦事的人極少。董偉清坐在辦公桌前，開始翻閱這幾天積累下來的文件。就在這時，王雅坤竟出人意料地來到董偉清的辦公室。王雅坤極少到董偉清的辦公室來，所以，她的到來讓董偉清的心頭驀然一驚。
“你怎麽來了？”董偉清問王雅坤。
顯然，王雅坤有些神色慌張。
“我表弟被逮進去了……”她說。
“你是說黃承先？”
“是！今天早晨一早就被公安局帶走了。”
“為什麽？”
“不知道……這怎麽辦啊？老董，快想想辦法吧……”
這突如其來的壞消息把董偉清剛才的好心情全部破壞了。“你跟我說實話，黃承先到底出了什麽事？”董偉清問王雅坤。
王雅坤苦著臉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出了什麽事……”
“他最近有什麽異常？”董偉清又問王雅坤。
王雅坤說：“我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異常，前幾天他聽說王增沛到法院告了開發辦，曾經對我說要雇人教訓一下王增沛。我害怕出事，就堅決製止了他。其他異常我沒有發現……”
董偉清冷笑一聲說：“既然沒有異常你著什麽急？”
王雅坤急得要哭出來。
“他畢竟是我的表弟呀……這可怎麽辦啊……”王雅坤說。
董偉清站起來在辦公室裏踱了兩圈，就抓起電話撥通了王良臣的電話。此時，王良臣正在去往文化中心建築工地的路上。董偉清讓他馬上回來一趟。
王良臣很快就趕了回來。他來到董偉清辦公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王雅坤，這讓他心頭一驚，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哦！王主任，你好稀罕……”他跟王雅坤打個招呼，然後轉向董偉清說，“董市長，你找我有事嗎？”
“你坐下！”董偉清說，“黃承先被公安局抓起來了，你知道嗎？”
王良臣也頗感意外：“我……不知道……公安局為什麽……”
“你們跟我說實話，黃承先和你們在經濟上有沒有關係？”
王良臣看看王雅坤，然後攤攤手說：“我們……跟他有什麽關係……”
董偉清盯住王良臣：“真的沒有關係？”
王良臣說：“真的沒有關係！”
“那好！現在你給公安局打電話，問問他們為什麽抓人？”董偉清說。
“這……”
“打！”
王良臣隻好走到董偉清的辦公桌旁，按下了電話的免提。
公安局許長河局長的手機很快被接通。
“許局長嗎？我是王良臣！”王良臣對著電話機說。
“哦！是王市長，你有什麽指示？”對方說。
“聽說你們把黃承先抓起來了，有這事嗎？”
“是的！”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董市長很關心這件事。”
“他走私汽車的案子又發了。”
“這件事不是已經了了嗎？怎麽……”
“哎呀！王市長，那麽大的案子哪能說了就了啊？前次您出麵保他，我們就把案子掛了起來。但山東方麵一直抓住不放，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呀！”
“哦！是這樣……我就是想了解一下……”
“沒有及時向王市長匯報，請您諒解！”
“不客氣……”
對方把電話掛斷。
董偉清鬆了一口氣。
“那是黃承先自作自受，既然與你們沒有關係，你們就不要管了。”他說。
“這……”王雅坤還想說什麽，正好有人來找董市長辦事，王雅坤和王良臣隻好出來。
“良臣……你看……”來到樓道裏，王雅坤對王良臣說。
王良臣伸出一個指頭放在嘴邊，示意她不要說話。於是，王良臣把王雅坤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回頭看看樓道裏沒有人就把門輕輕地關死。等關上了門王雅坤就不顧一切地撲向了王良臣的懷抱。
“良臣……怎麽辦……”王雅坤緊緊地抱住王良臣說。
王良臣輕輕推開王雅坤，此時此刻，他沒有心思與王雅坤溫存。
“必須封住黃承先的嘴！他要是頂不住說出來，你、我還有趙仁山就都完了！”王良臣說。
“快想想辦法呀……”王雅坤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你讓我想想……”
王良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來回踱了好一陣，然後他停在王雅坤麵前揮揮手說：“有辦法了！”
“什麽辦法？”王雅坤抓住王良臣的手急切地問。
“你不要管……也不要問……”好一會兒，王良臣才喃喃地說道。
這時候王雅坤發現，王良臣的眼睛好像微微有些發紅，這讓她的心裏不知怎麽就“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