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同歸於盡
李長年一顆心開始隨著時間的腳步漸漸加快了跳動的速度,他眼角的餘光絲毫都不敢離開那個釣魚人,隻是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身影常常被風吹動的蘆葦遮住,就像是一個若隱若現的透明人。
有那麽一會功夫,李長年的餘光把目標丟失了,他頓時就有種跳起身來轉過去的衝動,可等他扭頭看過去,卻見他還是好端端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該死的蘆葦。李長年在心裏罵了一聲。
“有了!”
忽然,對麵傳來一聲驚呼,李長年抬頭一看,隻見江副省長正甩動著釣竿,雖然距離遠,可那根緊繃繃的釣線卻仍清晰可見,顯然是有魚上鉤了。
果然,不一會兒功夫,隻見水麵泛起一陣濁黃色的浪花,一條三四公斤重的草魚便在水麵上來回攢動。
江副省長樂嗬嗬地一邊慢慢把魚往岸邊拖,一邊大聲道:“老李,今天這頭彩可是被我中了……”
“好戲還在後頭呢……”
李長年敷衍一句,忽然一顆心就差點跳出胸口,因為就在他一分神的功夫,那個帶釣魚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他的餘光之中。
起初他還以為是那些蘆葦在作怪,可是當他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卻看見那個人坐過的地方,隻剩下架在那裏的一支釣竿,哪裏還有人的影子。
李長年雖然已經上了年紀,可畢竟是久經考驗的老遊擊隊員,隻見他並沒有站起來,而是一個旋身就讓自己的身子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身後的情景和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隻見那個釣魚人頭上仍然帶著一頂草帽,距離他坐的地方隻有兩三米遠了,兩條手臂像母雞的翅膀一樣微微張著。
這狗日是想把老子推到水裏淹死呢。
釣魚人似乎沒有想到李長年會突然轉過身來,一瞬間就愣住了,可隨即就跨上一步,想繼續靠近他的目標。
“站住,別動!”李長年沉聲喝道。
釣魚人似乎此刻才看見李長年一隻手裏的那把手槍,槍口斜斜衝上,正好對著他的胸口。
“我……我是過來看看你有沒有釣上……”釣魚人口幹舌燥,一雙張著的手臂慢慢垂下來。
李長年冷笑一聲道:“陳寶國,別在魯班門前耍大刀了……你知不知道我看過多少次你的照片?
你以為一頂草帽就能騙得過我?實際上自看見你裝模作樣坐在那裏,我就感覺到了一絲殺氣,哪裏有跑這麽遠釣魚的人隻帶著一根杆子,我敢肯定,你的釣鉤上根本就沒有魚餌……可惜你釣錯了對象,居然會主動送上門來……吧,尚平都已經成了死人了,誰派你來的?”
李長年見對手呆呆地站在自己麵前一籌莫展,越越得意,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年輕時代,渾身充滿了力量。
心想,這次可釣了一條大魚,等一會兒老江保證震驚的合不攏嘴。想到這,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高傲的微笑。
“隻要你死了,他就會醒過來……”地圖一字一句地道。
心裏忽然就有了一種大義淩然的感覺,就像是一名準備衝鋒的戰士,又像是一個聽見了死神召喚的夢遊者,時空在這一瞬間變得虛假起來,過往的一切仿佛都是一種幻像,就連娥都顯得不真實起來。
李長年兩眼緊盯著對手,手裏的槍攥的太緊,以至於有點微微抖動,心裏一陣疑惑,隻覺得尚平所謂的昏迷不醒不過是顧仕誠散步的謊言,不定就是他們互相勾結的產物。甚至,自己麵前的這個人就是他派來的也不定。
“你的不錯,遺憾的是他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法庭上正缺少一名像你這樣的被告呢。”李長年仍然感到很自負。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你看看你的同伴再下結論吧……”地圖不動聲色地低聲道。
李長年頓時大吃一驚,心裏叫聲不好,老江可能要遭殃,怎麽就忽略了他會有同夥呢。心裏震驚,身不由己地微微一回頭,想看看對麵的妹夫現在是什麽情形。
就在這時,地圖行動了,剛剛垂下來的手臂再次張開來,忽然像老鷹展翅朝著李長年猛撲過來,沒有絲毫猶豫和畏懼,就像是一隻饑餓的狼一樣撲向自己獵物,不管對手有多麽鋒利的牙齒。
李長年沒想到對手會采取自殺式進攻,震驚之餘,毫不猶豫地接連扣動了兩下扳機。
槍聲在激流的掩蓋下顯得軟弱不堪,出膛的子彈似乎也沒有什麽力量,李長年驚恐地看見對手的身形隻是稍微凝滯了一瞬,可那股凶猛的衝勁並沒有絲毫減弱。
他的自信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還沒有來得及扣動三下扳機,一個身子就撞得朝後麵跌落下去,他隻感覺到自己即使在跌落的過程中身上都能感覺到那沉重的分量。
當身後那一陣震耳欲聾的激流聲衝撞著他耳膜的時候,他睜開眼睛,看見了那雙近在咫尺的恐怖的臉龐。
對麵正沉浸在漁獵之樂中的江副省長聽見兩聲清脆的劈啪聲,不禁抬頭朝李長年看去,這一看,震驚的合不攏嘴,他正好看見李長年背對著自己的身子墜落河床,一些鬆散的泥土嘩啦啦往下掉落,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的大舅不慎踩踏了河床。
可隨即就看見掉下來的不僅僅是李長年,在他的上麵,還有一個人,兩個人幾乎就糾纏在一起,那下墜的速度快的讓他連喊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就在他一眨眼的功夫,就見水麵泛起一大片浪花,他隻來得及看見李長年穿著的那件黃色雨衣在水麵翻滾了幾下,然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一頂草帽飄在水麵上打著回旋,一會兒功夫就被衝的看不見了。
江副省長雖然官位高,可這種場麵也就在電影裏看見過,做夢也想不到會在現實中重演,有那麽一陣,他腦子裏空空如也,隻是站在那裏,張著嘴巴喘氣。
直到周圍一切都恢複了平靜,他才感到一陣恐懼。謀殺。那個神秘的釣魚人。李長年被謀殺了。那個釣魚人就是等在這裏殺他的。
江副省長扭著腦袋警覺地看看周圍,一陣風吹得蘆葦叢嘩嘩作響,他感到一陣寒意透徹心扉,仿佛那些在風中東倒西歪的蘆葦叢裏還隱藏著殺手一般。
他再也顧不上釣竿漁具,撒腿就往汽車跑去,由於路滑,半途中還摔了個嘴吭泥,他也不知道疼痛,爬起來繼續狂奔,一直到坐在汽車裏,他才喘息的像一頭老牛一樣,拿起手機,顫抖著手撥了幾個號碼。
“殺人了……老龍口,你們快來……”江副省長沒頭沒尾的衝著手機喊道。
忽然他就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是這場慘案的見證人,可手機已經撥出去了,瞞也瞞不住,於是就定定神,幹脆大聲道:“我是副省長江濤,老龍口發生命案,我要你們馬上趕到……”
放下電話,江副省長就覺得渾身一陣發虛,癱軟在椅子裏,聽著窗外傳來的淅淅瀝瀝的雨聲,自言自語地道:“多半是沒命了……沒想到這裏麵水還很深啊……”
江副省長親自保報案的消息幾乎馬上就傳到了在家裏休息的顧仕誠的耳朵裏,一聽是一樁凶殺案,頓時吃了一驚。
他不敢怠慢,以至於沒有多想就馬上讓刑警隊的人一邊確定江副省長的準確位置,以保證他的安全,另一方麵自己和趙明利親自帶隊,火速趕往現場。
直到坐在車上,發生凶殺案的老龍口這個名字才再次閃過他的腦海,忽然就想起老婆好像提起過今天李長年和江副省長要去老龍口釣魚,難道是李長年……
僅僅是這種猜測,顧仕誠就覺得自己脊背上出汗了。一旦真的是李長年被殺,且不原因,自己這個公安局長就可以下課了,因為很難想象像李長年這種級別的官員被謀殺會引起什麽樣的反應,雖然他已經退休了,可影響力仍然不可視。
“江副省長的報警電話沒過他和誰在一起?”顧仕誠問坐在身邊的趙明利。
“沒有,他不想多,隻是老龍口發生命案……我聽了電話錄音,好像嚇得不輕。”趙明利神情緊張地道。
也許是他們碰見了命案,比如看見了被殺害的屍體。顧仕誠僥幸地想到。可隨即就把自己的猜測否定了。
肯定是李長年出事了,否則絕對不應該是江副省長報案,而應該由李長年報案,以江副省長的閱曆還不至於被一具屍體嚇得神誌不清,多半是他親眼目睹了李長年被殺的經過。可目前這種情況下誰會殺他呢?
這個問題讓顧仕誠嚇了一跳,心想,還有誰?他死了誰最高興?當然是和尚平利益相關的那些人。
可是,在外人看來,在自己和尚平結成親家之後,在自己的兒子被綁架之後,在自己和李長年決裂之後,他的死不正是對自己有利嗎?
顧仕誠搖搖頭,盡量排除自己這種荒唐的想法,即使他和李長年成了死仇,作為一個公安局長他也不會墮落到謀殺的地步。
當初祁順東指使方玉良綁架林惠的事情他就覺得很不以為然,不管祁順東當時的出發點是什麽,但不應該是一個公安局長的所作所為。
但願是一樁普通的刑事案件,畢竟老龍口人煙稀少,不定是兩個釣魚人碰上了打劫的,結果李長年被害,而江副省長僥幸逃生報案。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也就是將被責成限期破案,還不至於鬧出多大的風浪。
“你帶了多少人?”顧仕誠又問身邊沉思默想的趙明利。
“十二個。”趙明利答道。
“不夠,把刑警隊所有的警力全部調來,我要封鎖老龍口周邊二十公裏之內的所有交通要道,還要尋找目擊者……馬上打電話。”顧仕誠幾乎咆哮著命令道。
顧仕誠到達的時候,刑警隊的人已經到達現場,趙明利去了解情況,顧仕誠則來到了那輛停在雨中的本田車旁邊,他認識這是李長年專門為釣魚買來的一輛車,顯然江副省長就在裏麵。
雖然周圍站滿了警察,可江副省長仍然癱坐在椅子裏,似乎還在回憶著剛才那可怕的一幕。
“江副省長,請談談當時的情況。”顧仕誠爬進後邊坐下來,拿出一個本子道。他知道江副省長不可能接受刑警的盤問。
江濤抬起眼睛看了顧仕誠一眼,不回答顧仕誠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有什麽發現?”
顧仕誠一愣,隻好回答道:“正在勘驗現場,可沒有看見被害人……您是一起謀殺案?”
江副省長似乎還有點魂不守舍,自言自語地道:“我過是謀殺案了嗎?是不是謀殺案要你這個公安局長來做出判斷……李長年掉到江裏麵被洪水衝走了……”
顧仕誠一聽,氣的直罵娘,也顧不上理會江副省長,鑽出汽車,叫來一個警察頭目,大聲道:“剛才有人落水,你馬上帶人沿河尋找落水者的下落,動作要快……”
那名警察剛走,他就喊來另一名警察,補充道:“你趕快去附近的鄉鎮,要求他們組織力量幫著尋找落水者。”
完就見趙明利匆匆趕過來道:“到底誰被謀殺了,沒有發現死者……河邊有三副漁具……”
顧仕誠覺得還是先去現場看看,江副省長這裏暫時也問不出什麽?聽他的口氣好像很矛盾,現在直李長年落水,可並沒有被謀殺。
也許李長年真的是不慎掉到了河裏麵,從河水的流量以及河床的高度來看,基本上沒有生還的希望,除非李長年是個遊泳健將。
不過,趙明利河邊有三幅漁具,這引起了顧仕誠的注意,既然是三幅漁具,那麽還應該有一個釣魚的人,難到是附近的農民?看見出事後瞎跑了?江副省長應該知道這三個釣魚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