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此次進士及第三人, 分別是周瑾, 平生,和趙平, 此三人文采斐然, 其中氣骨各異,周瑾然是京城人士,平生來自江南, 而趙平來自西北。”

太子將張彥瑾傳送給他的消息原話傳給皇上,在太子看來, 這周瑾文采雖是最為精美,但其中設計過多, 不夠真實, 而平生此人的文章敦厚,最為得他心意。

張彥瑾此前曾和太子說過,科舉進士乃為天子門生,他自是不做多評論,用人取人, 全看皇上的定奪。張彥瑾這話一時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二則是為了給太子提醒。

如今皇上最是在意朝中大臣結黨營私, 幾位皇子也是蠢蠢欲動,太子本就乏力,支持者較少,與其他皇子相比, 太子最大的優勢便是皇上的支持。

太子倒是對此看的很開,能為大魏治理天下的良臣便是他欽佩的人,如張彥瑾,如李濂等人。

“人來了沒有?”皇上手裏拿著的是三人的答卷,心裏卻是在想這京城的周瑾,雖說案卷上沒有寫明這周瑾出身,可這周瑾答卷上所言莫不皆在暗指朝中形式變化,這倒是激發了皇上的好奇心。

此人若不是在朝中有認識的人,所以才把時策分析到這麽透徹,簡直是說到了皇上的心中。

“回皇上,諸位大臣和三位進士已經在殿上等著了。”徐公公在一旁答道。

張彥瑾和眾人站在朝堂的兩邊,中間是三位新出進士。

周瑾站在兩人中間,站姿挺拔,似乎毫不怯場,而平生則是一目光看著地上,看起來不善言辭,趙平臉上擺滿了笑容,性子看起來跳脫。

一個穩重,一個低調,一個好熱鬧。

張彥瑾也是頭回見這三人,觀察自然細致,隻覺這三人各有特點,其中高低如何,怕是要等殿試才知道。

“皇上駕到!”

來了,張彥瑾在心裏道,這殿試不單單是做文章,更加看重得是個人談吐修養和見識,且看這三人表現如何。

皇上出的題是關於江南洪荒過後,該如何安置民生。

周瑾的回答是開倉放糧,安撫百姓。平生的回答是實施工事,讓百姓接受朝廷的雇傭。趙平的回答是修建堤壩,號召百姓同心齊力,居安思危。

皇上聽了三人的回答,並未立即給出評論,而是道:“既然你們都有此想法,那朕便拍你們去試上一試,你們可有這個膽量?”

三位進士聞此,不由都麵露喜色,齊聲道:“臣等為大魏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皇上這麽快就下了決定,倒是讓張彥瑾有些疑惑,這朝中雖缺良才,可此等大事,按照皇上的性格是斷然不會如此草率的。

不過皇上接下來說出派遣三人所在之地,倒是讓張彥瑾懂得了皇上的意圖,這真正的考試,才不過是開始而已。

第一批進士名單出來之後,排名前三的三位進士被封為次三品官員,分派江南各地,而倒是後麵的數十位進士留在了京城任職。自古帝王心思難猜,張彥瑾在科舉過後是深深地體會到這一點。

這皇上套路玩起來,簡直比張彥瑾也不遑多讓。

周勤見皇上此舉,心中不由惱火,他費盡心思的安排就這麽黃了,這叫他如何冷靜。

“皇上,三位進士雖然才華橫溢,可畢竟是初涉官場,隻怕是經曆有些不足。。”周勤上前一步,異常誠懇。

這瑞國公心裏打的什麽算盤,張彥瑾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國公言之有理,三位進士確是經驗有些不足,難免在突發狀況時處理不當。”張彥瑾的話讓周勤臉色一變。

這張彥瑾定然不是在替自己說話,周勤轉過頭,看著張彥瑾,臉色陰晴不定。

“不過有江南提督大人在一旁提點,三位進士剛好乘機學習經曆,不可謂是不齊全。”張彥瑾話一說完。

皇上拍著手掌道:“不錯,朕正是此意,新晉的大臣正是應當好好去學習學習,以免將來在朝中就職時不分主次,此事暫定。”

皇上讓三人即日上任,宮中早已備好官服,等到殿試出來,三位進士穿著長袍官府,帶著紫金頭飾,從城中騎著駿馬走過,惹起了不少的**。

百姓看著眼裏除了羨慕,便是眼紅。

這科舉之度取人比例著實是不小,連著城南布莊老板的胖兒子都得了個庶吉士得稱號,在官府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文書,但在百姓的眼裏,為朝廷做事,那邊是官家身份,有了名分。

玉陽公主奉命來到禦書房,見父皇一臉不悅,心裏卻是在猜測所謂何事,而嬌俏的臉上卻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玉陽,貢院坍塌之事可與你有關係?”皇上見玉陽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地放緩了口氣。

這玉陽是他最為喜愛的公主,才情和樣貌都不錯,就是這心眼子小了點。皇上想起玉陽和張彥瑾的過節,心裏歎了口氣。

玉陽見父皇一會生氣一會懊惱的神情,便知道那貢院之事是鐵定被父皇查到是自己了,承認還是不承認。

若是打死都不承認,父皇定會對她寬恕,可心裏卻肯定是失望的,若是承認把這一切歸咎於那張彥瑾身上……

她剛剛沒看錯的話父皇愧疚怕是因為之前的事。

“是兒臣不懂事,請父皇責罰。”玉陽公主神情淒切,似乎是做了莫大的錯事似乎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皇上看在眼裏,果然開始心疼起來。

“唉,此次就算了,是父皇虧欠了你,要不你看看朝中有哪家的公子是合你眼緣的,父皇做主,為你賜婚。”

皇上這樣說一是防止自家公主再對那張尚書有牽連之意,而是玉陽公主年齡到了,也是時候想看合適的公子哥了,三便是含了補償之意。

“父皇~。”玉陽公主拉著皇上的袖子,低頭呢喃道。

“好好好,不說便是,不說便是。”

禮部,張彥瑾著急大家,希望能對地一次科舉有一個正確的解讀。

李郢率先站出來,他清了清嗓子道:“這次科舉帶起了一陣讀書的浪潮,雕刻印刷的書幾乎是都快跟不上百姓買書的腳步,不論是對大魏朝廷還是對民間的經濟繁榮,都起了不可替代的推動作用,我本人,通過這次參與也認識道為官不僅是為前途更是為百姓為大魏天下。”

“好。”陳溯帶頭鼓掌,其他眾人也隨後合拍手掌。

“此次科舉,一共有三十位進士,七十位庶吉士,入朝為官的差不多有三十人,其他人則是選擇返鄉到當地為官,微臣在想,雖然科舉替朝中緩解了用人之憂,可若是似乎如此的話,似乎有些不妥。”周浩道.

張彥瑾聽了李郢和周浩的想法,從兩人的出發點開始分析:“雕刻印刷現在已經推舉到各地,朝廷雖然在今年放鬆了對紙張和印刷的管理,可長期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書籍印刷要按照實際市場需求來,以免出現書不值錢妄談學識的情況,李郢,即日起你要開始注意控製,各地的雕刻印刷局也要給出相應的反饋。”張彥瑾想等到這過渡期後,市場會進入到一個平穩的狀態,朝廷不肯可能一直做賠本的買賣,皇上雖然給了他特權,可若長期下來,戶部定會發現這科舉的推廣和維持是一個填不滿的黑洞。

張彥瑾這第一步的推廣已經完成,現在考生都已入職,百姓看到了成果,京城的學院也開始增加。

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可其中弊端,張彥瑾自然是不敢忽略。

“周大人說的沒錯,若是考生都回鄉為官的話定是會有可能導致地方腐敗和混亂。”張彥瑾直白道,周浩的意思他和皇上都明白。

不過此次張彥瑾建議皇上讓大部分人回鄉為官就是想讓他們衣錦懷鄉,讓天下的百姓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科舉的魅力,讓大魏的子民都知道學識和讀書的好處,讓科舉的重要性深入民心。

“這是第一屆科舉存在的弊端,這些我們都要寫下來並反思,往後如何能做得更好,讓大魏得有才之人能夠為皇上和朝廷效力,為這天下蒼生效力。”

張彥瑾提出科舉,首先是為了幫助皇上培養勢力,可自從這些日子,張彥瑾得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科舉和他以往做的煤礦和賺錢的事情有不一樣的意義,張彥瑾想起那句“知識改變命運”的話,他希望在這大魏,普通人也能感受到知識的力量,而不單單是對權利和□□者的恐懼。

“是,大人。”周浩聽了尚書大人的話,上前道。

對於這個年輕的尚書大人,周浩從一開始就是敬仰的,盡管張彥瑾年紀比他還要小些,今天張彥瑾這一番話,更是讓他受益匪淺。

張彥瑾在禮部處理完工事,回到家中。

他的手中還拿著今早皇上給他的玉如意,此次科舉舉辦,張彥瑾功勞甚大,可眼下他已經是正三品的禮部尚書,若是再升他官職,於大魏體製不符,皇上也未必想要讓張彥瑾再往上升,一是防止張彥瑾功高惹人眼紅,二則也是讓張彥瑾明白他的前途是掌握在誰的手中。

張彥瑾不知道的是皇上已經壓下了好幾本彈劾張彥瑾的折子,上麵寫的莫不是張彥瑾借著皇明大肆提高紙張的價格,書籍原是便宜了些,可白紙貴了,讀書人照樣是隻能幹讀卻沒有可以練習書寫的地方了。

張彥瑾來到寧國公府,看著眼前熟悉的大門,他自從當了禮部尚書之後便忙著科舉之事極少回來,除夕過後這還是頭一回回來。

“老夫人在哪裏?”國公府的公子哥們現如今讀被送到了學堂去讀書,張仲謙大部分時候不是在軍營點將便是在朝中,張彥瑾進了府門倒是看到好些不熟悉的下人。

他想到尚書府初建時,伯父怕新買來的下人不知道規矩給他添麻煩,便把大多數的老家丁度送到尚書府了,張彥瑾拍了下腦袋,怎麽才想起這事來,原本是好些日子前就應該還人的,沒想到忘了個徹底。

“回大人,老夫人在園中。”新來的下人見張彥瑾氣宇不凡,便猜到這是老人們常說的寧國公府的二郎,如今的禮部尚書,他不敢怠慢,連忙在前麵領路。

張彥瑾見此,本想說不用,這是他家他還能不認識路嗎?不過見這人臉色通紅,怕是自己多說兩句就要告罪了。

老夫人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見遠處有人走來,便問道:“那可是我的乖孫?”

張彥瑾不在的這些時日裏,老夫人市場念叨,見有人來便問這句。

張彥瑾聽道老夫人的話,心裏一酸,能得到這位老夫人的惦記和關心,他心中有愧。

“祖母,是我。”

張彥瑾把手裏裝著玉如意的盒子奉上,道:“二郎不孝,今日才來看您,這是二郎給您賠禮了。”

“乖,乖,祖母不怪你,你瞧瞧二郎多好,還給我帶東西,往後二郎隻要人來,祖母就高興。”

老夫人拉著張彥瑾,讓丫鬟給張彥瑾放好了座位,待張彥瑾坐下了,才讓大丫鬟把盒子遞給他。

張彥瑾每次來見老夫人不會超過一盞茶的時間,今日見老夫人如此,怕是又擔心自己不過一刻就走了。

張彥瑾想到此,心中便柔軟了些,這寧國公府雖說家大業大,人也不少,可真正能陪老夫人說話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祖母,今日能不能賞我口飯吃。”張彥瑾道。

“嗬嗬,你這小滑頭,你是尚書大人,誰敢餓著你,那皇上還不得跟他著急,想陪我個老骨頭吃飯,怕是你不習慣咯。”老夫人打趣道,她聽到張彥瑾這般說,笑容是咧到了嘴邊。

“我中午沒吃呢,就等著來祖母這裏吃飯。”張彥瑾一本正經道。

“行行,我讓廚房給你做好吃的。”老夫人開懷道。

“你給我帶了什麽好東西呀,讓我看看。”老夫人打開盒子,隻見裏麵發出一陣幽光,透著淡綠色。

“這可是個好東西,好東西。”老夫人摸著手裏小巧精致的玉如意道,這一對如意是大吉的征兆,老夫人素來信佛,對這些象征意義美好的東西非常鍾愛。

張彥瑾不過是在皇宮的時候看來一眼這盒子,後麵到禮部便沒再打開過,見老夫人高興,也不由地多看了兩眼。

“咦,這裏麵怎麽還有什麽東西?”老夫人把玉如意放到桌上,拿起盒子底下的拖墊之物。

張彥瑾見老夫人拿起那物,隻聞到一股香味。

“老夫人,你怎麽了,怎麽了?”丫鬟喊道。

老夫人聞了那東西便暈了過去,張彥瑾也再旁邊吸入了一點,隻覺得頭昏腦脹,聽見丫鬟的喊聲,嘴裏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太醫。”

張彥瑾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了,他一爬起床便立刻向門口走去,不過兩三步,人便又是重新跌落在地上。

“公子,你沒事吧?”瑞福上前扶起張彥瑾,問道。

“我這是在哪裏,老夫人怎麽樣了?”張彥瑾靠著瑞福的幫助才在凳子上坐穩了。

“您這是在尚書府,國公府的老夫人已經沒有大礙了,不過是需要多家休息。”瑞福道。

“我這是怎麽了?”張彥瑾按著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

“太醫說您是種了迷魂散,老夫人也是如此,不過因為老夫人吸入的量比您多,現在還沒醒來,國公爺說您最近先不要回去,把尚書府的事情處理便好。”

“什麽事”張彥瑾皺著眉頭,問道。

“李郢大人被瑞國公的府的周大公子給關起來了,說是私自造紙。”瑞福把國公爺說的話和張彥瑾說道。

張彥瑾捂著腦袋,對著瑞福道:“你去幫我準備一桶冷水,還有給我準備些辣椒。”

等到瑞福把水準備好,張彥瑾便把自己泡在水裏,嘴裏嚼著辣椒,頭腦被激活過來,才慢慢地開始回想這些事情來。

他不過是前□□代李郢空置印刷的數量,後麵就有人來現場抓人,究竟是什麽理由才能讓李郢被轉抓進去。

還有,他那個裝如意的盒子一直放在禮部沒有離身,究竟是誰在裏麵放了迷魂散,恰恰好是在哪個時候,李郢得不到自己的證明,便被那周齊燁給抓走了?

李郢現在是朝廷命官,雖然官職不大,可若是沒有朝廷的許可,一般人是萬萬不可能去抓走李郢的。

“砰砰,”張彥瑾聽到這兩聲敲門聲,問道,”什麽事?”

他要先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把李郢給放出來,周齊燁此人不是莽撞之輩,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萬萬不敢動手的。

“公子,太子殿下來了。”瑞福小心地看在身後的太子,生怕因此而惹太子生氣。

裏麵霎時傳來水聲和穿衣的摩擦聲,張彥瑾打開門,見太子站在門前,神情看著並不輕鬆。

“殿下請。”張彥瑾側身讓道。

“張卿,不必多禮,我是來和你說,那李郢之事你倒是不用擔心,不過還有一件更為嚴重的事情。”太子擔憂地看著張彥瑾,接著說道,”有大臣上了彈劾你的折子,說你濫用皇權,乘機與外族勾搭,不僅把烈酒提存和雪藥之術告知外族,如今這雕刻印刷書似乎也被外族人知道,意圖來我大魏謀取。”

“李郢沒事吧?”張彥瑾問道。

這些人終究是忍不住了嗎,開始動手了。

“李郢那邊的事情不過是個誤會,我已經同父皇解釋清楚了,你們那些紙張不過都是從宮中運出來的,數量都有登記,至於其他人,父皇心中想必也是有數的,隻不過這前麵二事,倒是有些棘手。”

“我且不能久留,你有事叫人拿著這個到東宮走我便是。”太子來的著急,宮中現在彈劾張彥瑾的人甚多,他得去盯著些,以免漏了什麽消息。

“多謝殿下告誡。”張彥瑾送走太子,一個人待在書房裏麵。

那藥竟然下得那麽準時,倒是讓自己錯過了一出好戲。

張彥瑾科舉過後便跟皇上告了三天假,這第一天就如此刺激,倒是讓張彥瑾有些期待,這些人還能把什麽髒水往自己什麽潑。

這勾結外族,泄露本朝國事,倒是一個天大得帽子。也不知道皇上心裏聽了是作何感想。

早在雕刻印刷和科舉之前,張彥瑾便把自己在邊城得所有遭遇和猜想都上了折子,不然以皇上的個性,如何能相信他能一心一意地為朝廷做事。

張彥瑾同皇上之間有一筆交易。

而現在竟然有人來這筆交易來挑戰他的耐性,張彥瑾現在要做的就是看著這些人能翻出多大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