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致遠
酒杯深[1]，故人心，相逢且莫推辭飲。若歌時我慢斟[2]，屈原清死由他恁[3]。醉和醒爭甚？
[注釋]
[1]酒杯深：把酒杯斟得很滿。
[2]歌：這裏指即席吟詩或放聲歌唱。
[3]由他恁：由他去。恁，如此。
[賞析]
此為馬致遠〔雙調〕《撥不斷》一組小令中的一首。端起滿滿的酒杯開懷暢飲，難忘那故人的一片真心，今日相逢請別推辭，盡情地喝吧。你要唱歌時讓我慢慢把酒斟，屈原為了堅持清白節操而自殉由他去吧。醉了的人和清醒的人還爭什麽？
這首小令以“飲酒”為題材，但意不在酒，表達了不願忠誠於元朝統治者，寧願醉隱得樂的思想。小令共三小段。第一小段用殷情勸酒的形式，以“酒杯深”興起“故人心”，表達朋友之間的深厚情誼。“相逢且莫推辭飲”，唯以“酒”為事，隱含笑傲風月，國事莫論，功名莫提，榮枯莫問的意思，表達對現實的不滿和失意。今朝有酒需盡歡，但求一醉，遙引尾句。第二小段更深入一層，以虛擬反意入手，進一步凸顯對待“酒”的態度。作者引入新的意象“歌”。“歌”代表的是歡樂，“若歌時我慢斟”是得樂且樂，深深沉醉在“酒”中，不在乎醉不醉，與屈原“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用意相反。因此，輕快灑脫地甩出一句“屈原清死由他恁”。作者認為屈原以“清流”自居，為統治者殉國實在不值，以屈原故事寄托自己不願效忠元朝的思想。尾句關鎖全曲。在“醉”與“醒”中，作者選擇了“醉”，認為屈原與漁父爭論“醉”與“醒”純屬多餘，簡直是笑談。曲尾似在談“酒”論“醉”，實則鞭撻了黑暗不堪的現實，簡潔有力，真如“豹尾”。小令中譏笑屈原的一句，散曲中時有出現，意在借批評屈原的“輕生”與“獨醒”，或以顯示達觀，或者憤世疾俗，不可作貶抑屈原的理解。其實，作者的本意何曾想長醉不醒呢？通篇不過是憤懣至極的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