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陽關

北靜王水溶身份尊貴年少襲爵,因為是異姓王也知分寸沒攬權奪利,皇帝看他品行風雅為人謙和也樂意拉攏一二以示對勳貴世爵家的優容。

這一日政務閑暇,水溶蒙上恩寵得以陪皇帝閑聊,因為水溶最喜和文人名士文會高談,皇帝遂好奇的說起新近看的一本書。

“去年就聽說過達人秀在民間有些名聲,隨意翻了翻之前幾本書也隻覺得是個消遣,這本新的《秦漢風雲》真出乎朕意外。他一貫的把各種人物塑造的栩栩如生也不算什麽,但烽火征戰的熱血沸騰描寫的身臨其境,宮廷陰謀和政治謀略也驚心動魄,過去所有的傳奇演義故事無出其右者,連朕都把書一看再看。這達人秀能寫出這樣的書可不是一般書生,水卿認識麽?”

“臣還真知道他,此人竟是原榮國府賈政的幺子名喚賈環者,從前隻道他家小公子默默無聞,是以臣也並不熟,得知身份時還不可置信。”

皇帝也吃驚了:“元妃還有這麽一個弟弟?朕記得上一科賈家有兩個叔侄還中舉了,他怎麽沒來考?有這樣的學識寫的出這樣的書還不願為官麽?”

都說了和我不熟了,我哪知道啊。水溶暗自謹慎,皇帝那話說的不善啊:“臣不知,不過此人行事頗為恣意不羈,傳聞政公為兒子不服管教頗為頭疼,也許是不喜拘束的人吧。”

“哦?說說看吧。”皇帝很嚴肅,其實八卦之心森森的隱藏。

於是水溶開始做狗仔隊,轉播環三爺不得不說的故事。喜歡和紈絝子弟遊樂,出入聲色場合,轟轟烈烈的天京十二釵,專好畫美人丹青,奇裝異服逛街引起圍觀,喜歡模仿魏晉名士搞怪,賭氣離家別居,給狗穿衣服當成兒子,還起名叫賈孝天……

皇帝把這當成趣事聽,津津有味的吃了不少茶點。聽到最後假咳了一聲:“政公就不管管麽?”末了還是忍不住好笑:“他怎麽會認了隻狗兒子?”

“呃……”水溶覺得失言了,本來想給皇帝說點荒唐逗樂的,可是……在皇帝的催促下他隻能硬著頭皮說:“聽聞是為了拒婚,此人……斷袖。”

……一片靜默……

“哼,不孝!”皇帝的臉色誰也不敢看,想起世家子弟間向來如此糜爛,甚至水溶也是有這個偏好的,歎氣無奈。

你們這些個紈絝,生活的比朕還享樂糜爛,朕想做明君容易麽!

身為一名也要操心著十多名皇子的父親,不由對賈政可憐起來。他那個出家了的兒子,當時朝廷正在對世家整頓,本來很高興他中舉了不繼續入仕,不希望四大家卷土重來,誰知道還高看他們了,賈政連最後一個兒子都不能指望。

不過,這樣也挺好,看別人家的孩子不成器總是讓家長幸災樂禍的:你看你,就不如朕會教養兒子吧。皇帝把威壓氣勢收了,不在意的問:“政公就這麽由著他兒子了麽?”

水溶冷汗:“管不了,和賈環交好的那一位是西昌王家的薑昡。”

皇帝看著書桌上的《秦漢風雲》,想起西昌王心裏咯應了一下。

皇宮裏人上之人的談話不為人所知,環三爺也不知道他寫的改朝換代的曆史小說因為太精彩讓皇帝防備了他有反社會傾向。可是作為多年前宗室和權臣的聯姻產物的薑昡,也被惦記了起來。

對此一無所知的薑爺得意於參為愛人事業做出貢獻,一番紙上談兵揮斥方遒。實在象是個理想抱負不能展現的憤青,三爺容忍了他的自戀。可是環三爺不知道的是,薑昡更自戀的覺得備受讀者追捧的《秦漢風雲》是環三為了他的心願而寫的,自此環三在他心裏的地位直線上升,一想起來就抱著環三傻笑。

這兩人的夫夫生活已經平靜又愉悅的過了三兩年了,薑昡年紀眼看就到弱冠,西昌王對於兒子在京的胡混竟然不聞不問,似乎默許了薑昡的樂不思蜀。

這幾日皇帝帶了宗室大臣去打圍,和別的養尊處優的公子怕累不同,薑昡是個樂意打獵跑馬的,成績可觀,不知道怎的就被皇帝注意到了,龍顏開懷恩賞了個不尷不尬的從五品閑散中尉。

薑爺心裏嘀咕,皇帝真摳門,這爵位一年才發幾斤米啊……我年年來打獵都厲害也沒見賞賜,今年他到底是心情好呢還是心情不好才給這麽個賞。

上頭皇帝要簡單勉勵幾句,BaLa BaLa……不多講了就隻有幾句,BaLa BaLa……恩,再講幾句BaLa BaLa……最後再總結幾句BaLa BaLa……還有補充幾句BaLa BaLa……

薑爺跪聽的膝蓋發麻,哦,不過是東南剛平定了東北打起來了西北也要打起來啦,大家要為國捐軀為皇帝老子賣命啊,皇帝給了你個不知道什麽用的官職是你的八輩子福氣多不容易啊,你要激動的哭出鼻涕來才夠表示感謝啊,不用你在京城裏做人質坐牢了,回西羌邊境老家去吧,這是給西昌王府多大的麵子啊,你們,通通地,給朕衝鋒去。

薑爺一路神情恍惚的回去環三家,激動好幾年沒回過家了,鬱悶進入軍隊麵對兄長世子的猜忌,迷茫老爹和皇帝間爭權奪利——這些都掩蓋不過可以學以致用打仗殺人的熱血,凡是年輕的人都有建功立業的**。及至見到賈環,才發覺回西羌是要和這人分離的啊,又不舍得起來,想想如何能把他也帶回去。

倒是本來平靜的等著薑昡回來吃飯的賈環聽到了消息,隻是因為突然恍惚了一下,就馬上自上輩子養成的自我中心和自我保護過度發揮起來,安靜的把飯吃完,雖然飯量隻有往日的一半。

雖然平常不去想,但也知道這兩年薑昡也到了該成親的時候了,所以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是覺得有一日就過一日的尋歡作樂,生活河蟹美滿,基於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他一向對薑昡寵愛,有摩擦時也可以退讓點哄著。從幾十年前讀高中就見慣了同學情侶一學年分手三次,恩,小case分的理所當然。

牛郎織女,遠則生變。有電話飛機都如此,別提現在動輒出個門就要走個半年的時候。

幾年的脈脈溫情畫卷被環三冷靜的撕裂下來,不緊不慢的清洗筆墨,準備下一張新紙。他自己也驚訝,心裏怎麽就這麽無悲無喜,難道是人活久了麻木了。

薑小爺沒幾日就打包行李得走了,可惜沒法子把賈環一起打包。他抓緊時間傾訴離情一邊展望未來,好像不出兩月就能凱旋一樣樂觀。許諾到時候帶回來波斯的地毯俄羅斯的擺設西羌的馬駒,環三你要好好呆著想我啊。

環三爺想不想念他,沒人知道,但是有沒有好好呆著,所有人都看見了。

薑昡跟著皇帝派去西羌的慰問團走了不到一個月,好友們很熱心的時常邀請環三爺喝酒,並且很體貼不該說的絕不多說。三爺無奈又好笑,看來人人都沒把薑昡要回來的事情當真。

吃醋的某人不在,環三爺想起擱置了很久的《梨園十三絕》的計劃,發現這項目有些天然的難度:即使在這裏生活了二十來年,他還是對戲曲沒愛,挑選優伶時是挑長的漂亮的呢還是挑唱的精彩的呢。自己不專業,隻能請教別人了吧。

這次他真不是故意的,可一不小心又鬧大了,人人都愛十三絕的名號,爭著當搶著評。有心的也知道達人秀有一定的發言權,這還和十二釵時候不同,達人秀對女人純欣賞,這些梨園弟子可是附和了達人秀的癖好了。於是,上輩子隻看娛樂八卦的賈環第一次親身經曆了“潛規則”上位。

美人在側,要和不要,是個難題。

環三爺覺得自己某些時候還是個有人品的人,潛規則什麽的,風氣太壞了,不能助長。大家要老老實實的競爭公平,那啥,實在有不舍的的,等活動結束以後咱再交流交流吧。

在一幫精通吃喝玩樂的玩家同心努力下,誕生的梨園十三絕實力與美貌兼備。名聲傳到深宮,太上皇是□□最大的玩家,十二釵礙於身份遺憾不能見,十三絕就被時常宣進宮禦前現場表演,深宮怨女趨之若鶩,把在前朝為糧草兵馬發愁的皇帝都忘記了。

薑小爺若知道實情,可以與之同病相憐。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的大綱隻考慮到十四章,往後要怎麽寫總不能確定。似乎是拖太久了不能保持開篇時候的歡樂基調。其實我是想讓三爺名副其實的當紈絝欺男霸男的,隻是怕花花公子被人砸轉頭,所以違背了我齷齪的心願不會寫了,將會三張左右就完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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